星神无言的看向她。
  被面甲覆盖着的面孔表达不出来可以让人看见的情绪,只是伸手将她的手拿了下来。
  「阿乐丽?」
  “我不是阿乐丽,是毁灭的信使。”
  祂低了低头,发丝垂了下来,有几缕到了她的身上。
  「不朽。」
  毫不令人惊讶。
  岚作为人的时候看不到的东西,成为星神的时刻倒是看得分明。这也怪清心,用逆鳞锻造东西锻造多了,给那把弓习惯性的用了自己的逆鳞。
  岚认她,只用感应一下弓里逆鳞的状态就知道了。
  祂甚至还贴心的让自己成为清心的掩护,免得她在意外的情况下因为祂突如其来的靠近暴露自己。
  然后就遭遇了来自不朽星神的逆毛撸,现在故人重逢,看着完全不像星神的人笑了笑,将自己逆毛撸的地方都抚平,当做无事发生。
  她亦试图抚平与祂之间的所有过往,只纯粹的用这幅毁灭与丰饶交织,足以引动祂命途的躯壳与祂相交。
  以毁灭的信使身份,而非仙舟化外民阿乐丽,更非不朽。
  巡猎星神不会在意毁灭的信使。
  但祂仍旧停驻在原地。
  “你的人性现在确实足够充沛。”
  她说,在数次被祂无视问题后,这句话,她是以星神的身份说出口的,“希望它永远充沛,毕竟我的朋友,也不是巡猎星神岚,只是仙舟上被称作帝弓司命的人。”
  「只要不朽仍在。」
  第122章
  只要不朽仍在。
  倒是很符合巡猎星神现在的状况。
  现在占据了不朽命途的星神,与人类的行为没有过多的差别,人性充沛到命途对她行为的约束仿若不存。其存在,从上至下影响到了不朽龙裔,让他们逆鳞反骨长了个齐全。
  她身上的逆鳞,能影响一些同层次的存在,保全住祂们的一部分人性。
  ——这点是岚的存在验证的。
  「巡猎」之弓在岚为人时,只是故友为他打造的极其顺手的兵器,其上用了些什么,他不曾知晓,也不会过问。
  只是安安稳稳的收下武器,让它在他手中多收几个造翼者的性命。仙舟古文化下诞生的仙舟人,性情内敛居多,又在日常生活里确实不是个过分健谈的人,拿到合用的武器,能想到的夸赞也是太过实在。
  便是杀敌。
  都是与岁阳达成协议,无法享受胜利之后的时间的人,杀敌,尽早结束这混乱的局面,回归和平,才是这把武器被锻造出来时,匠人寄托其上的愿景。
  倘若还有残余时间见证一下和平抵达的庆典,同故人们尝一尝胜利的酒,那便是意外之喜。
  只是战局残酷,打造巡猎之弓的故友,与亡故的战友一般,都是死于对敌、死于意料之中。
  是意料之中的死讯。
  短生种比他们这些仙舟人更经不起岁阳的消耗,他询问过故友的年岁,发生霜白之时,尚未走到短生种的衰老年限。
  「巡猎」,是她交付于他的最后一件作品。
  “锻造劳心伤神,这会是我的遗作。”
  “我要死了。”
  没有死无全尸,尸首完好,她体内的岁阳被催发过度,恨恨的,声音难掩虚弱:“这个疯子!”
  仙舟上有很多这样的疯子。
  他只是攥紧了弓弦,力度控制得很好,没有割伤自己的手,也不会造成影响他拉弓引箭的勒痕。
  战时,活着的人应当避免过度的情绪和活动对自己的身体造成的不必要的损害。
  活着的人还要奔赴战场。
  “故友,嘿嘿嘿,故友。你倒是想想要怎么跟你故友的丈夫解释,她什么话都没给人留,就只是给你留了把弓。”
  “那是你的事。”
  “我的事?那我到时候就跟人说,这位看起来跟她感情也不深厚,人都死了,不如就彼此放过,也别迁坟了,让人就在仙舟留着吧。”
  “再过上百来年,我便可以拾辍拾辍,跑到你故友的坟前,对路过的仙舟人说,这是我那死在战时的妻了。你猜,那些知情人的表情会不会很好笑?”
  他体内的岁阳尝了尝宿主的味道,确实别有风味。但那些情绪褪去的太快,只尝了个味就没了。
  “……别玷污故友之声名。”
  死去之时,原本应当前尘过往尽皆散去,所有故事都凝做史料上无声的一行字,但岚从“他”成了“祂”。
  巡猎之弓还在星神的手里,成了故友的馈赠。他的故友,成了祂的故友。
  帝弓司命与阿乐丽的交集,也成了成神之前的巡猎与不朽星神化身短暂的交集。
  这短暂的,对星神而言无关紧要的时间里,不朽赠予凡人帝弓司命本体上的逆鳞,阴差阳错的,让巡猎的星神依旧保存着凡人时具有的人性。
  现在故友相见,不至于对彼此全然陌生,对面不识。
  “说不定我陨落了,鳞片还能发挥作用呢。”清心在自己身上翻找了一下,找到了那个在毁灭诞生时仍旧能顽强工作的照相机,现在,它留存的照片,除了毁灭诞生的时刻,应该还会多出一张清心与岚的合影。
  祂对这种场景略有些抵触,半人马的前蹄抬起,又硬生生止住,只是星空被踏出了肉眼可见的涟漪,扫到星球上,成了可以被观测到的巡猎命途的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