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做对了。
  他知道,她与自己不一样。
  她有一颗最赤诚热情的心,看待一切,本以为她是因为生活空间狭隘平和,不见世间阴暗苦痛,但她却拥有着多重身份,所经历之事绝不少。
  但她仍见不惯世间不平,看不得无辜枉死,自己过得不尽如意,还看不得人间疾苦。
  蔚垚牵来一匹健壮的棕色骏马,不敢再看郑曲尺,躬身退下。
  “好。”
  宇文晟搂腰将郑曲尺放上马后,自己踏上马镫跨坐了上去,背胸相贴,她汗热的背脊不可避免靠进他冰冷清爽的胸膛,这种无法形容的亲密感,与其浓烈的男性荷尔蒙一并围绕过来,叫郑曲尺浑身僵直起来。
  以前别人骑马带她,那都是叫她坐在后面,就跟载货似的,哪怕两人挨得近些但她却没多想,但现在这种姿势跟位置,那就是相当炸裂了。
  蔚垚、王泽邦他们也上马跟随其身。
  宇文晟抬眸,看着前方的陌野带着队伍聚拢过来,形成一条鲜明的红“红河”拦道,而他一直神色古怪揣疑地盯着郑曲尺。
  “驾!”
  一声清喝,马匹如舷舰于海面纵驰飞过,一马当先,势如破竹。
  陌野迎面都感到其锋芒,驻守的巨鹿兵更是呼吸一紧,手脚发麻,但主军没有命令,他们既无法攻,亦无法撤。
  就在双方即将相撞之际,陌野心里发恨,却还是得强忍脾气,以大局为重。
  “退!”手臂举起,朝下重重一划。
  这一个字,就跟从牙缝之中用力挤出来似的,带着强烈的不甘愤恨情绪。
  巨鹿大军隆隆移动了,僵硬愤怒任由其嚣张、狷狂,带着绝对的胜利姿态从身侧经过。
  不断有邺国的士兵从巷子、街道、房檐、城主府位置,融汇入长骑后方,招摇形成一支深黑色的脊隆长龙,志长而纵横远去。
  等邺军长驱从西城门全集撤离了风谷沙城后,陌野面色黑沉,全身怒得直抖,可哪怕他心底对宇文晟恨欲其亡,但他明白,就算他不退让这一步,他也战赢不了对方。
  宇文晟不是办不到将他与风谷沙城一道毁灭,而是他在举刀之际,中途罢手了吧。
  而他,亦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处理,风谷沙城因他而遭受其横祸,他有义务跟责任救人,他压下所有仇怨,立刻组织军队跟民众进行灭火行动。
  奋力挽救风谷沙城所造成的损失,极力保存下它仅存的部分,好不叫城中百姓彻底流离失所。
  陌野狞笑,如同赌誓般道:“宇文晟……咱们来日方长!”
  在救火队伍当中,还有一行人悄然混入落难民众当中,借灭火的动作爬上了城楼,他们沉默地盯着邺军于尘烟波涛中离去的背影。
  小孟咬紧下唇,既气又惊道:“尺子姐,原来就是……她一直在骗我们。”
  公臣崖则面无表情:“为什么偏偏是她。”
  “倒是幸好是她,这女子我观其眉眼正态,并无邪乖,若非是她及时出现阻止了宇文晟丧心病狂的举动,只怕我们这里的所有人,将无一活口。”梅姨多少知晓公臣崖的小心思,劝解道。
  少年正值知慕少艾的年龄,但好在两人相处时日尚短,有些乱麻当断则断。
  公臣崖无法理解,他道:“她那么好,为什么偏偏要嫁给那样一个残暴之人?绝对是宇文晟逼迫她的吧,她本想逃的,若非为了救这城中的人,她根本就不会回来的。”
  见公臣崖陷入了自己的执念当中,柏叔皱了皱眉,他道:“无论是与不是,她都已经是宇文晟的人了,除非有人能比宇文晟更加权势滔天,手握重兵,否则她永远都不可能再属于别人。”
  “是吗?只要比宇文晟更厉害,就能够放她自由了啊。”公臣崖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瞿亮而坚定。
  他说过他如果这一次能够活着,就一定会去找她的。
  而他这个人向来守诺。
  其它人说起另一件事情:“杨叔的尸体,我们已经悄悄藏起来了,等陌野他们离城后,再进行埋葬吧。”
  “这一次没能救出他,实属无可奈何,崖儿,你也不必自责。”梅姨叹了一声。
  提及杨崮,公臣崖脸色瞬间煞白。
  “杨叔曾跟我说过,他经年在边境打仗,打赢过,也打输过,但他逐年增涨了岁数,虽经验多了,可身体却也会逐年下垮,倘若有一天,他被敌俘了,与其受尽折辱,他只求一死……”
  他们静静地听着公臣崖的话,也理解了他下手时的心情。
  “我知道,他宁可战死,也不会归降于宇文晟,背叛巨鹿,我想救出他,可我却办不到,所以就当是宇文晟杀了他的吧,保全他一世英明,为守护风谷沙城、为抵御外敌入侵,光荣殉职。”
  他们闻言,讶异地看了公臣崖一眼,却见他悲伤难抑,金玉容貌,令人心疼。
  “我们知道了。”
  ——
  离开了风谷沙城后,郑曲尺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懂战争,也不懂政治,可她知道,自古以来,屠城都是惨无人道的行为,而一旦战争爆发,受罪的永远都是最底层、最无力的老百姓。
  关于这一点,她深有感受。
  她不会干涉宇文晟在外的军事布略,政策斗争,她有自知之明,不懂的事她少掺和,不是有句话讲得好,乱世先杀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