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陌野。
  他没认出郑曲尺,或许是隔着一段距离,也或许是他压根儿对她的记忆很模糊,在他印象之中的郑曲尺,就是黑、瘦、矮,长得丑,不像个女人。
  所以,这个女子是谁?
  不会是……宇文晟的外室,或心目中真正的白月光吧?!
  那边,郑曲尺被宇文晟的那一番话,“感动”得一阵毛骨悚然,要是可以,她真的很想谢绝他对自己的如此“用心”。
  但她却知道,虽然说他出现是意外,但宇文晟能够出现在她面前,也是她所求的,她不能再回避他了。
  她观他此番的态度,不像是准备要拿她“祭天”的样子,也许他们之间……还可以稍微谈谈?
  “其实,我是墨家细作……”
  “嗯。”
  “我为了摆脱墨家的控制,也曾想过帮他们救人,以换取自由身,但我后来反悔了……”
  “嗯。”
  “我还为了替穆叔报仇,杀了公输兰……”
  “嗯。”
  说到这,郑曲尺词穷了。
  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觉得他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以前她好歹还能透过那一张笑脸面具,看穿他的真实情绪,但他现在是特意跑哪修炼过情绪管理的吗?
  她觉得他从语气到神色,都平和得不可思议了。
  郑曲尺当即怀疑起来:“你现在是打算来个怀柔政策,然后不行,再对我严刑逼供吗?不用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交待,只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其实她也不想这么怂,也想硬气一些,人都险些杀过她一回了,她还要跟他要一次狡辩,不,是辩解、重来的机会。
  她想给他摆脸色看,想对他的欺骗怒怼不满,从此大路各朝一边,再无瓜葛,可是……她想家了,想大哥跟幺妹了,她想回福县……
  另则,这不是在演古偶剧,在妥妥的现实当中,她要敢骂他,赏他一大比兜,换来的绝对不是他邪魅一笑,这女人够特别、有意思,而是一剑就了结她。
  别给封建社会讲人权、讲公平,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才是常态。
  宇文晟答得干脆:“好。”
  郑曲尺一怔,反应了好半晌:“你说话算数吗?”
  她此刻内心有些复杂,她感觉得出来,他对她不一样了。
  跟宇文晟对桑瑄青时的态度不一样,也跟柳风眠对郑曲尺时的态度……好像也不太一样了。
  她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认出她就是郑曲尺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当她揭开他面具时,他对她痛下杀手时,他是不知道“桑瑄青”与他妻子“郑曲尺”是同一人。
  否则,他不会说出那一句。
  “桑瑄青,你不是郑曲尺,你没有资格叫我为你打破原则。”
  这句话如果反过来理解,是不是就是……郑曲尺才有资格让他打破原则?
  这个想法,让郑曲尺浑身一哆嗦,忙打住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人可以自恋,但不能蛮目自恋!
  他反问:“那你说话,算数吗?”
  郑曲尺一时却说不出话来了。
  她好像挺健忘的,她不太记得她跟作为“柳风眠”的宇文晟保证过什么,万一是要命的话,她可不能算数。
  再说,她只是想暂时苟住一条命,这破婚还是得想办法离的,她才不要跟一个动不动就杀妻的活阎罗绑在一块儿生活一辈子。
  等不到她正面的回答,宇文晟的眼睛盯着她,像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并且相当在意。
  而郑曲尺,虽无法琢磨透他的心思,但本能地察觉到他在动怒,或者即将要发怒了。
  她呼吸骤停,全身的危机感促使她朝后退了一步,然而这一步还没有完全退出,他就伸手拉住了她。
  郑曲尺一紧张,以为他要做些什么时,他却仅仅只是带着她一并离开。
  自然没有人敢阻拦他的步伐。
  “全体准备——”
  他一声令下,萧杀的气息瞬间汇聚,邺国全体重新肃整待命,下一秒便要大开杀戒了。
  他的视线一旦离开了郑曲尺周身,那就又恢复了往常那个晦深莫测的宇文晟。
  他要毁城屠杀,要以绝对的血腥跟武力震摄住巨鹿国与其它侵略国家,让他们从此提及“宇文晟”这个名字都会胆颤心惊。
  所以,他一旦开始了,便没打算停止。
  “等一下!”
  郑曲尺赶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将那个“杀”字堵回他喉中。
  宇文晟幽幽地盯着她。
  那眼神如毒蛇视人,郑曲尺虽然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不要放箭。”
  宇文晟拉下她的手,攥在手心,似在等她喊停的理由,郑曲尺道:“你不是说过,你见到夫人,就会放过他们吗?”
  夫人?!
  周围的风谷沙城百姓听到她的话,全都瞠大了眼睛,之前两人关系不明的状况,这会儿终于揭开其神秘的面纱了。
  这……这个女子,就是宇文晟一直在找的将军夫人?
  “可是,时限是午时之前。”宇文晟慢悠悠道。
  郑曲尺一噎:“其实晚点也不打紧吧……”
  见他盯着她的眼睛,唇色若有似无地勾起,不置可否。
  郑曲尺舔了舔嘴唇,低声道:“你放了他们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