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南华和解铃虽然是哥俩,可在我印象里,两人长得并不像。 一个光头娃娃脸笑模样,一个蓄发瘦脸有些冷酷。现在解南华虚弱了很多,脸稍有些浮肿,又剪了光头,除了金丝眼镜,乍看上去竟然有五六分和解铃相似。
他坐在轮椅上,冲我招手,神色到是很好,笑着让我进来。
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和轻月一战。武功和神通尽失,现在都没法走路了,完全就是个废人。
秦丹来到轮椅后面,推着轮椅往里走,他回头看我还站在门口,笑着招手:“进来啊。”
我隐约猜到了,让廖警官来找我的人应该解南华。八家将现在元气大伤,需要补充新鲜血液,他就是看好我了。我抹了下脸,这可怎么办,我是一万个不愿意进八家将,觉得现在这样生活挺好,可所有的事都逼到眼前,我该怎么办呢?
我硬着头皮走进去,把门带上,我们到了客厅。
解南华让我们落座,秦丹坐在一边剥着花生,纤纤玉手把花生仁放到解南华面前。我看的纳闷,这女的是解南华的女朋友?
我们四个人没有说话,我咳嗽一声说:“那个……圆通他们怎么样了?”
解南华笑,招呼秦丹:“小丹,你把柜子上那张照片拿来。”
秦丹扑扑手,到柜台旁拿起一张照片。照片塞在精巧的镜框里,解南华道:“给齐翔看看。”
秦丹把照片塞到我手里。我拿起来看。照片略有些发黄,上面拍的是集体照。我眼睛就有些红了,照的是八家将的全家福。
解南华划着轮椅过来,指着照片背景说:“这是朝阳寺后山的老庙,里面供奉着中坛元帅和龙婆。中坛元帅知道是谁吧?”
“哪吒。”我说。
解南华点点头:“对,小辉就是中坛元帅的乩童。另外一尊大神叫龙婆。这个你肯定不知道,我们八家将也叫龙婆班……”
解南华讲解起来,龙婆班八家将最早流传于唐朝。所谓龙婆班,不是门派也不是道法分支。最早第一代八家将的官将首是个女中豪杰,据说是东海龙王敖广的亲闺女龙婆转世,具大法力,除妖降魔,建立功德。八家将其余七人,都是她找来能辅佐一起做降魔事业的伙伴,八个人形成了团队,这就是八家将。
八家将风俗流传很多地方,包括港澳台都有八家将的传统,但龙婆班的八家将属于蝎子粑粑独一份。
平时八家将各有各的营生,各有各的江湖,并不凑在一起。八家将一代一代往下传,选择接班人的机制比较古怪,由上一代大将自寻传人,传人没有限制,可以是徒弟也可以是同道,甚至可以找自己的师父或者师叔,只有你找到传人后,才能离开这个团队。也就是说,一个萝卜一个坑。
解南华指着照片说:“你看,这是我们这一代八家将。”
上面是风华正茂的八个人。女生在前一排。何天真、小雪、赖樱,小辉也凑热闹,笑嘻嘻地站在小雪和赖樱中间,一手搂着一个。
后面中间是解铃,旁边是圆通和二龙,最边上是解南华,他显得有些落寞,和那七个人似乎格格不入。
照片上八个人正是风光好年华,个个风姿绰约,红光满面。一脸坏笑的圆通,温柔雅致的赖樱,娃娃脸笑盈盈的解铃。敦厚结实的二龙,天真烂漫的何天真,风尘打扮的小雪,猴子一样活泼的小辉,还有落寞孤傲的解南华。
如今他们散的散,走的走,美人离世,英雄落难,让人不胜唏嘘。
解南华道:“齐翔,你入不入八家将这是你的自由,我不能强迫你,只是你是我们的朋友,需要你帮忙的时候,还希望你施加援手。”
我欠解南华太多,他现在落难成这个样子,不能说没有我的责任。他和轻月交手,就因为顾及到我,才受了重伤。尤其他的那一句话“朋友,就是生死相托”,足以让我感动一生。
我看着解南华,解南华笑着看我。我叹口气,软刀子杀人,解南华,你行。
“可我能力有限。”我说。
解南华道:“猫能上房,狗能钻洞,你只是不会运用你的能力,别忘了咱们是朋友,是团队,我会指导你的。”
“我想问问圆通他们人呢?赖樱……怎么样了?”我说。
沉默的秦丹磕着花生仁说:“你是八家将吗?”
“我不是。”我说。
“那就少打听。”这丫头吃了枪药了。小嘴真厉害。
廖警官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之间的关系自己慢慢捋顺,我今天来可是为了一件大事。”
他把凶手的手机掏出来,放在桌子上:“齐翔,你别谦虚也别矫情。这件事关系重大,涉及多起命案,你就算不是八家将,也是社会的公民吧,有责任帮助警方破案。”
我把手机拿来打开,廖警官说:“齐翔,当初找到这个手机的时候,查看里面凶手的自拍照,你说了句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法?”
“我能不能先看看那些照片。”我说。
廖警官拖着椅子坐到我的旁边,点开图片库,从里面调出一张照片给我。
照片充斥了手机的整个屏幕,我吓一跳,手抖得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照片主体是一个中年人的上半身,看到这张脸我就知道正是那个凶手。当时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是被手铐拷在椅子上,骨瘦如柴,垂着头。一看就是老实巴交,家里家外都受欺负的那种男人。
后来他被警察押出来的时候,曾经蒙着衣服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让我心惊肉跳。
眼前手机照片上的这个人,正是他,但和我印象里那个窝囊老实的中年人完全两种风格。
照片上的人光着上半身,后面一堵血淋淋的墙,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沾满鲜血的刀,目不转睛盯着手机屏幕看。
他如果做出什么凶狠残忍的表情倒也不奇怪,偏偏面无表情,而且最怪异的是。他整张脸泛着异样的红色。怎么说好呢,这个世界上如果有红种人,那就是照片里这个样子。似乎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肤色还均匀自然,像是刚从红染缸里捞出来一样。
最诡异的,是他的双眼。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一片黑色,黑的纯粹,如漆墨染。
大红脸膛,漆黑眼珠子,就这么直愣愣瞅着镜头,我竟然有种错觉,他似乎能望穿屏幕,把目光射出来。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已经不是正常的人了,最起码不是平时那个普通的他,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我忽然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推测。
此人极有可能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强烈。
正看着,突然手机里隐隐传来风声,开始很轻,而后渐渐强烈起来,“呜呜呜”的,似乎从无数孔窍中出来。
我疑惑了一下,声音越拉越长,越来越高昂,如同一阵刺耳超声波。开始我还能忍受,声音愈发尖锐,不自觉中我完全进入这个声音造成的气场里,我下意识用意志力和它抗衡。就在这时,声音突然“滋”的锐了一声。音域瞬间提到高八度,像是一把利刀戳进了耳朵。
我实在忍受不住,手机掉在地上,我捂住耳朵从藤椅上摔下去。
解南华和廖警官赶紧过来扶,我两条腿发软,起都起不来。刚才那一声实在太锐利,刺激的我脑袋嗡嗡作响,想作呕。
“你怎么了?”解南华急切地问。
“声音,我在手机里听到了声音。”我颤抖着说。
解南华疑惑地看看秦丹,秦丹摇摇头:“我检查过手机,没发现什么问题。”
“你细说。”解南华关切地看我。
我把手机放在八仙桌上。揉揉太阳穴,把自己最近能听到鬼的声音这件事说给他们听。
解南华喃喃:“阴物共情,类似神通我倒是听说过,但像你这样非常少见。不过,手机里并没有阴物啊,你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反应。”
我苦笑着摇摇头。廖警官皱眉:“这到能解释原因了。”
“什么?”解南华问。
廖警官道:“这个中年男人现在还没受审,关押在市看守所里,就在关他的头天晚上,夜里出现了一件怪事。和他同牢房的几个人,到了第二天早上全都昏迷不醒,口吐白沫。我们找医生检查过,查来查去查不出原因,并不是食物中毒,也没有身体上的外伤。”
解南华虽然没了神通,可是经验还在,头脑非常灵活,他转动轮椅说:“齐翔能听到鬼的声音。所以你想到的是那个凶手能发射出尖锐的异声,类似超声波,把同牢房的犯人都震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