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年夜饭吃得要比平时的早一个多时辰,申时就要入席了,苏子衿和君故沉快到申时的时候御风才找到他们。所以来的最晚。入存善堂的时候人都已经坐齐了。
“表妹,表妹夫,你们这是跑到哪儿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拿着装着桂圆的瓷盘从侧边耳室往里堂走的许天朗眼尖的从来往穿梭的丫鬟仆人里看到刚刚跨脚入门苏子衿和君故沉。连忙招呼道:“快快快,快进里堂去,新姑父正发红包呢。人人有份。”
说完许天朗忙不迭的就往里面钻,苏子衿和君故沉对视了一眼。倒是都觉得好奇,紧跟着许天朗往里堂走。这才发现里堂里已经是热闹一片了。
八张长案是分三面展开,首位放着两张给作为当家人的许荣和许武两房,右边上首做着来一同过除夕的沐郡王和沐郡王妃,第二排坐许启明和沐雨彤。第三排坐苏乾。
刚刚走进来是许启明坐在左侧第二排,辈分小的苏子衿和君故沉自然就是坐在第三排,首位坐许氏和霍平。只是这个时候霍平可没空坐在位子上。正站在堂中央和自己的副将忙不迭的从不知哪里来的箱子里拿出银子来装进红福袋里。
这是红包,每年除夕夜长辈都要给小辈和府里有头面的下人红包,不过大抵都是在吃完饭后,瞧着霍平这手忙脚乱的想来是被他们给闹腾了,说要用膳前给发红包吧。
“我说新姑爷,你这手脚可不麻利呀,平日里舞刀弄枪那般凌厉,今个菜都可要上齐了,你这十来个包怎么还没包好。”眼见着霍平急得是大汗淋漓,站在一旁的罗管家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故意闹着他。
“就是就是,老罗说的对,侯爷你可手脚放快点,你可告诉过你了,你是新姑爷,这要是赶不到用膳前你这姑爷可就是没有诚意了,这婚事到底什么事办,我们可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了。”许武也上来参一脚。
而一听许武这拿婚事威胁他,霍平当下就急了,这他才刚来的时候菜都已经上了一半了,等他坐了一会才给他说新姑爷要膳前给红包,还得是银锭子,不能是银票。
这忙急的去外面好不容易想了办法兑了银子来,才开始装这菜就说要上齐了,若是齐了这婚事就要推后,他哪里肯,一边飞快的往里面装银子,一边不满的埋怨道:“我说大舅哥,你们是不是太偏颇了,我是新姑爷,这君公子也是新姑爷呀,得一碗水端平呀。”
“侯爷这话就不对了呀,故沉是新姑爷没错,可他是小辈,再说了,他们可是天婚,我们又不能拿捏,你这个做父亲的日后拿捏他们去吧”许荣一边抬起酒杯一边说得理直气壮。
这话也说得霍平是哑巴吃黄连了,小辈不小辈先不论,就说这拿捏,他敢拿捏吗?那许氏不得拔了他一层皮不可。
罢了,罢了,还是老实些吧。
不过这闹归闹,这最后一道菜到底还是一直等到霍平将红包都包好了,挨个的给小辈们发了后才上来。
这一闹呢也活跃了气氛,用膳期间彼此之间都不忘了以这件事为由互相打趣,等到这酒过三巡之后这气氛就更是无比的热闹起来,加上年夜饭就要的是热闹,自也没有多少顾忌,长辈和小辈之间也是大开玩笑,一片欢声笑语。
不过这气氛好了,这酒就何不没完没了,按着许家的规矩,但凡这等日子就是不醉不归,坐了快两个时辰的苏子衿是这腰也酸了,脑也被他们那你来我往的大嗓门给吵得发晕,得要出去透透气。
因着此时君故沉是早早的就被许武给拉过去说酒话了,苏子衿也就不前去同他说了,只是和管事的嬷嬷交代了一声后就无声的走了出去。
此时天已经彻底落了黑,除夕夜整个院子的灯都被点亮,将府里上上下下都照着亮堂堂的,顺着回廊,看着新挂上去的灯笼,不由得就一路往前走了去,不知走了多久才回过神来,四下一望才发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假山林。
看着那错落交错的假山,苏子衿不由得想起了苏府的假山林,想起了当初在那片假山林的过往。
前世每每去那假山林和萧落尘相见的喜悦,重生之后再度回到那里时的可悲和愤恨,在那里第一次听到在许氏和沐郡王妃口中还是他的霍平……
再一次想起,一切真是恍然如梦。
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改变了太多太多,站稳了脚跟,遇到了君故沉,保住了护国公府,离开了苏府,促成了许氏和霍平……到最后这其乐融融的除夕夜,以往她想都不敢想,如今却敢了,甚至想到以后,想到不久后就要和君故沉成亲了。
“衿儿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我叫你都不应一声。”君故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苏子衿身后,极为自然的伸出手从身后环抱住她。
“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觉得像梦一样。”不自觉的抬起手,抚上君故沉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苏子衿才觉得真实,一切都是真实的。
“梦吗?现如今的每一日我都觉得像似在做梦,活怕下一刻梦就醒了,衿儿就从怀里不见了。”将头靠在苏子衿的头上,闻着她发丝上的清香,君故沉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一分。
苏子衿清晰的能感觉到他想要将她死死的抱住,可却又不敢,一紧一放之下保持这一个度,这是他自己定的一个度,他怕再进一分她会推开他,这就是他害怕的梦醒了。
这段时日来,他眼里的担心,不安,她都看着眼里,今日在那青悠斋里的话更是到如今后在因绕她心头。
“故沉,其实……”
——砰!砰!砰!
苏子衿转过身,正开口将心里的话说出口来,可才刚刚说出几个字,三声巨响,三道绚烂的光芒从善存堂的位置飞上了天空,炸开来,在空中化作无数朵烟花。
而这烟花放起来也没有完,足足放了半盏茶的时间,将夜空都染上了五颜六色才罢了手。
“看来这酒是喝完了,烟花都放了。”看着烟花彻底停了下来,君故沉才转过头来,看着怀里的苏子衿耐心问:“衿儿刚刚是要和我说什么?烟花的声音盖住了,没能听清。”
“我…”苏子衿几乎又要打退堂鼓了,可看着君故沉眼里的等待,想着成婚之前有些话总归要说清楚了才好,心一横,一咬牙,张开嘴……
——当!当!当!当!
这一次,苏子衿的嘴才刚刚张开,话音还未从喉咙里出来,四声沉闷的钟声就从远方传了来,当即让两人面色一凌。
这是丧钟!皇室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