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内在晴朗了十来天之后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气温自然的也跟着又骤降了几许,就是躲在有炭炉子的屋内都会让人忍不住打哆嗦。更莫说是站在门外了。
从辰时起萧王府的钱管家就站在府门前侯着了。手里抱着汤婆子却还是冻得双脚直来回跳,当耳边听到了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连忙转过头往巷子口看去。
见驾马的人是护国公府的许安冻得都有些发僵的脸当即露出了笑容来,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认错了几辆马车之后可算是把苏子衿给盼来了,可以结束这挨冻的差事了。
眼见着马车越来越近钱管家就更是心急,不等马车停稳就三步走下台阶迎了上去。一见冬梅从马车里下来,一只手搭在了她伸上去的手上就连忙躬身行礼道:“荷悦郡主来得可真早。午时还未到就来了。”
“这位管家,你可别没看清人就开口呀。我可不是郡主呢。”宋医女一从马车里钻出来就看见这钱管家向她行礼,一边笑着说他认错人,一边顺着夏荷的牵引从马车上走下来。
“您不是郡主,那…”钱管家正想问郡主去哪儿了。一抬起头来便见到身穿雪白色银狐毛领暗印合欢花图案裹身披风,手中抱着同色锦团纹暖套的女子站在马车踏板上。
女子肌肤似雪一般的透白,一张脸也就一个巴掌大。圆圆的有几分肉。精致的五官不算是绝美却被那高挺的鼻梁整个承托了起来,一双漂亮的凤眼睫毛忽闪之下眸色平静无波,像碧蓝的湖水,让人看着心里说不出的舒服,而她那略有英气的秀眉却又带着几分不容违抗的凌冽。
整个人就好似从雪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气质出尘,让人不知觉的仰望。
而看到这女子的第一眼,钱管家即时没见过也当即就认出来了,这就是苏子衿。
“荷悦郡主,小人真是眼拙了,一眼没给您认出来,恕罪恕罪。”钱管家见苏子衿在冬梅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连连行礼致歉。
苏子衿站稳脚后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管家,穿得夹棉对交领的青蓝色锦衣,外面挂着金丝走祥云的面褂子,头上带着福寿四面帽,和萧王府里的那些个兵杆子完全不同,而且刚刚那话说得极为得体,一下子就把刚刚认错人的窘境给化解了过去。
“想不到萧王府上还有这等说话圆滑之人,倒是让本郡主惊奇了。”苏子衿的确有几分好奇,萧裕景今日派这么一个管家来接她是何意,上次的那个总管为何不来?
“郡主说笑了,这不论是哪个府里,这管家都得是个圆滑的人才行不是,我家王爷说了,郡主是贵客,怠慢不得,这不早早的就派小人来门前侯着了,这外面风大雪盛的,郡主还是莫多站在这儿了,有什么话呀,咱们入府再说。”钱管家笑说着侧退一步,伸出手,请苏子衿入府。
苏子衿听着这话,倒是明白萧裕景为何要选他做管家了,这一张嘴简直厉害,一句话里既回答了她的问题,又抬了她一把,顺道的就请她入府了,一分都不耽误,也一分都不得罪人。
不过苏子衿自也不打算在这外面耽误时间,今日之事要尽快见到萧裕景才好,要看清楚他今日打得是什么算盘,她才好规划下一步该怎么走。
定了定心思,苏子衿迈开脚步就往府内走去,钱管家快步跟上,引着苏子衿往里进,顺着九曲回廊一路往竹林涧去。
远远的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那一片茂密的竹林,苏子衿想起了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一次是第一次和君故沉正面交锋,她的每一步都被他算得一清二楚,还被他戏弄了一番,如今再来,心境却不同了,回想起那一日,她似隐隐觉得,他的眼神之中有话,可惜她读不出,她总是猜不透他,从以前到现在。
走出回廊,钱管家就停住了步伐,苏子衿知晓他和第一次来时引路的薛总管一样,不能进入里面,只能送到这来,所以也不多问的就领着冬梅和宋医女走了进去。
一如第一次一般,才刚刚踏入竹林涧青石板小路上的第一块石板,一道身影就闪了出来,苏子衿一眼就认出来是萧裕景身边的护卫刘刚。
“引路吧。”不等刘刚开口,苏子衿就直接回答了他。
刘刚自也明白苏子衿不想多耽误时间,便闭着嘴领着她一路往里走。
竹林涧的美景一如往昔,翠竹依旧的翠绿,薄雾依旧挂在半空之中散不去,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下雪了,在铺就了一片薄薄的雪后,这景色更美了,只可惜苏子衿如今根本没有一丝去观赏的心思,只想着快些见到萧裕景,摸清他的计划,顺道从他口里套出来君故沉的事儿来。
因为走得很急,片刻的时间就走到了竹林涧深处的那片小空地,刘刚立在原地道:“郡主,想来您也知晓竹林涧的规矩,到这里不得允许的人就不能进去了。”
“这是君故沉在的时候立下的规矩,若要按规矩办,萧王不得他的允许也不能入内呢,你怎么不说呢。”苏子衿不悦的瞥向刘刚,带着质问。
“这…”苏子衿一下子就把刘刚问倒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看着他这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样子,苏子衿不免自嘲一分,她在这里和他计较这些做什么,摇了摇头挥去那心里的烦躁之意,一边往里走一边道:“罢了,宋医女,冬梅,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随着声音落地,苏子衿已经转角走进了深处,可却空无一人,只是那原本一直关着门的竹楼敞开着大门,在风中来回晃悠,支支作响,似来告诉苏子衿人在哪儿一般。
走上前,看着那坐在大门正对面,和自己之间阻隔着一个炭炉子的萧裕景,苏子衿顿时将心思全数收了起来,沉稳的福身行礼:“见过萧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