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要问的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自己是真的很想要知道，既然额娘已经替自己铺好了梯子，自己就索性顺杆爬了，因为天天知道，就算自己今天忍住了不说，那说不定明天也会问，就算是明天不问，后天也会问，后天不问，也总有会问的时候，既然那一天迟早都是要来的，那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天天干脆一咬牙一跺脚，就问出了口；“那个恶婆婆说，她……她是天天皇阿玛的母亲，她是天天的奶奶……天天去的地方，是莫家，是她和皇阿玛一起住的房子，额娘，那个恶婆婆说的……是真的吗？”
虽然说出了口，但原本口齿伶俐的天天，还是不自觉地结巴了起来，眼神也躲躲闪闪地，不敢直视半蹲在地上，跟自己的视线在一个水平线上的白慕嫣。
天天的私心里希望这不是真的，因为那个恶婆婆不仅说额娘的坏话，还让额娘生气，自己真想好好地教训她一顿，尽管额娘教过自己，不能跟老人家置气，不能顶撞老人家，要尊重老人家，可是天天还是觉得，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让别人去尊重的老人家。这样的一个让人讨厌的婆婆，怎么会是自己威猛潇洒，高大英俊，犹如霸王在世，绝世无双，天下第一的皇阿玛的母亲呢！如果她真是自己的奶奶，那自己可要怎么办……她是皇阿玛的妈妈，皇阿玛一定会像自己护着自己的额娘一样，护着他的母亲，那岂不是说明自己的皇阿玛和额娘要站在不同的立场上，甚至会开战吗？
自己不喜欢那个恶婆婆，何况她还老是欺负自己的额娘，这些都是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如果她要欺负额娘，自己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可是如果皇阿玛要为了保护他的母亲而跟额娘对峙，一边是自己喜欢的皇阿玛，一边是自己喜欢的额娘，自己夹在中间，应该要怎么做呢……
天天想破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要没有想出来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那个恶婆婆在说谎，她就是为了骗自己留在那个大房子里，就跟电视里面放的那些拐卖儿童的坏人一样，这样天天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去讨厌她了！天天喜欢这种简单的关系。白慕嫣又何尝不希望是呢。
可是如果莫母真的跟天天没有什么关系，那她也许就不会是现在，天天心里面的那个恶婆婆了。
事实的真相，往往是事与愿违的，白慕嫣要学着习惯，天天也是。
听到天天的问题，白慕嫣不由得一怔，自己再想怎么隐藏，也还是抵抗不住命运之神推动真相转动的手，白慕嫣知道天天早晚会知道的，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虽然答案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是”字就可以解决，但是白慕嫣却没有勇气说出口。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跟天天解释，这乱七八糟的人物，和人物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会不和，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父亲的母亲会像仇人似的，为什么自己的奶奶一点儿也不慈眉善目，除了闹就是抢，否则就根本无法见到自己，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要这么霸道，想要自私地独占自己，甚至不愿意让对方行使该有的权利，哪怕只是见见自己。
天天接下来的一连串问题，白慕嫣都能够替他想完全了，但是却全部都是无解。只是因为六年前，自己的一个错误，却带来了六年后的一切灾难，无论是对自己，对天天，对莫绍庭，还是对莫母，全部都是灾难吧，如果时间真的能够倒回，如果没有当初那样一个夜晚就好了。自己做过的错事，自己来承受，只是天天还是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他也要因为自己曾经的错误而受到惩罚，就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吗？自己最想要保护的人，终究还是因为自己被拖累了。
“额娘……她说的……是真的吗？”看着白慕嫣纠结隐忍的表情，天天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他大概明白了什么，只是还有些不敢相信，从之前疑问的语气，倒现在几近于肯定的语气。
“天天，她……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你的奶奶，是你爸爸的母亲。”白慕嫣深提了一口气，酝酿了一下，对天天答复道。
“这么说……那个恶婆婆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天天脸上的表情明显都僵住了。
白慕嫣明白天天觉得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接受，这种爱不得恨不得的感觉，是最折磨人的了，更何况天天还这么小，哪里会处理连大人都不一定能够处理好的，这么复杂的感情和关系。
可是既然已经说出来了，白慕嫣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地继续瞒着天天。
“是，她说的都是真的，她是你的奶奶，你被掳去的那个地方就是莫家。你皇阿玛的家。”白慕嫣对天天继续解释着。
天天怔了一怔，随后大大的黑葡萄眼睛眨了又眨，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似乎在消化。
“哦……”天天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对白慕嫣答了一声。
那个恶婆婆……真的是我的奶奶……可是……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奶奶……
天天心现在就跟他的眉头一样，都要拧成麻花了。
“所以天天，你不可以再叫她恶婆婆了，怎么说，她也是你的长辈，有些地方，她确实做的不对，但是这不能成为你不尊重她的理由。再说……”白慕嫣双手扶着天天的肩膀，替莫母向天天解释着，可是真要说她什么好话，白慕嫣还是需要酝酿一下，除了白慕嫣自己心里也觉得莫母十分让人烦恼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白慕嫣私心里也不希望让天天知道，莫母之所以会这样做的原因，说到底也是因为太想见他，太想认他了，莫母会变得这么奇怪又暴躁，甚至暴力，也是因为太喜欢天天。白慕嫣不知道怎么告诉天天，或许自己不这么霸道，莫母也不至于做出今天这种这么偏激的事情，但是如果自己不霸道，天天早晚是要被他们莫家给抢走的。如果天天知道莫母是因为爱他才这么做，是不是就会原谅莫母，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讨厌她了，那是不是……以后也会跟莫家走的很近，总有一天，就不在自己的身边了……
“再说，她会这么做，也是因为，她跟妈妈一样，都爱着天天。”虽然很不想承认，虽然也很后怕，但白慕嫣还是告诉了天天。从自己的角度来说，白慕嫣希望天天能够跟自己一样，同仇敌忾，共抗外敌，可是从天天的角度来说，白慕嫣希望天天不要记恨莫母，白慕嫣害怕天天慢慢长大，这样正反两面的情感纠葛，会让他受到伤害。
“如果她像额娘一样，爱着天天，她为什么要对天天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欺负额娘！”天天对于白慕嫣的解释不敢苟同。白慕嫣爱他，他知道，皇阿玛爱他，他知道，皇叔爱他，他知道，干妈爱他，他也知道，可是所有的人，没有一个像莫母那样，不仅伤害天天，还伤害白慕嫣。天天知道什么是爱，他分得清楚莫母的行为，跟他能够明确爱自己的那些人的作为完全不一样，又怎么能够称得上是爱呢。
“天天，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每个人也都有每个人的表达方式，它们也许相同，也许会不同，爱也一样，有些人的爱很伟大，是希望对方幸福，哪怕自己会受到伤害，有些人的却很自私，只是希望自己所爱能够留在自己身边。”
“如果不管对方幸不幸福，都要把对方留在自己身边，那怎么还能叫**呢？”天天歪着脑袋，不明所以。难道爱一个人不应该是为对方付出吗？为了得到而不顾及对方的感受，那跟他从书上看到，对爱的诠释不一样啊。
“因为那样的人不知道，他们不会给自己所爱的人带来幸福。未来总是充满变数的，他们宁愿相信，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他们是能够让自己所爱的人幸福的，而这种幸福是其他人所给不了的。所以他们觉得自己爱的人，呆在自己身边，哪怕过的不开心，也只是暂时的。”白慕嫣耐心地对天天解释着。
“天天不喜欢这样的爱，天天也不喜欢她。”天天嘟着嘴巴，摇了摇头。天天听白慕嫣的话，没有继续叫莫母为“恶婆婆”，可是却开不了口，心甘情愿地叫她奶奶。
“可是天天很喜欢皇阿玛啊。”白慕嫣对天天说道。
“那额娘呢？”天天抬起眼睛，注视着白慕嫣。
天天突然的问题让白慕嫣一怔，眼神侧过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于莫绍庭，是喜欢还是讨厌，白慕嫣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跟他有缘分，是确认无疑的事实，可是这终究是不是孽缘，白慕嫣不敢肯定。如果没有六年前的那场意外，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尴尬的局面，她和莫绍庭，终归是走不到一起的吧……只是在一起了那么一次，就会给这么多人，带来这么大面积，长时间的损害，如果真的走到了一起，那岂不是要毁灭地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