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的跋扈的性子,他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无奈,既是她想,他便只得任她跟着自己回府,而后如眼前一般,亲自为他煮上一壶热茶。
“跟暄儿煮的茶相比呢?”
满意的一笑,伸手端过姬无忧面前的茶杯,赫连嫒又一次为他斟满。
微微抬眸,睨着她姣好的面容,姬无忧洒然一笑:“长公主煮的茶,比之暄儿煮的茶,对无忧来说,要更加珍贵!”
在南陵时,端木暄曾与他提及长公主对她的敌意。
此刻,他怎会不知,若自己夸暄儿煮的茶好,对她来说,是有害而无益的。
狭长的凤眼,细细打量着姬无忧。
未曾发现他的神情,有任何躲闪,赫连嫒微微一笑,唇角轻勾:“她只是贱婢出身,身份卑微,岂能与本宫相提并论!”
见状,姬无忧哂然一笑。
不曾多言,他再次端起茶杯,浅啜轻抿。
其实,长公主虽自小娇蛮,却是该学的,都学成了。
就比如这茶。
她的茶艺,并不差。
只不过,比之端木暄所煮的茶,略略差了一些!
在喝着她煮的茶时,姬无忧感受不到端木暄能给他的那种感觉!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
原来,他喜欢喝端木暄所煮的茶,除了因为她煮的茶,是真的好喝。
最重要的是,煮茶的人!
双眸,一直凝着姬无忧的面容。
见他并未因自己对端木暄的轻视之语,而出现任何情绪变化,赫连嫒心弦微松,“有句话,本宫一直想问你!”
“长公主尽管问来!”
微微耸眉,姬无忧点了点头,一副知无不答的表情。
眸华轻闪,长公主直接问道:“对于端木暄,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原本平静的眸子微微一滞,姬无忧轻轻抬眸,只眨眼之间,他的眸底又如方才一般平静无波,“对于皇上的女人,我没有一点想法。”
“果真?!”
若真的没有想法,何以在过去几年,他每日守在初霞宫。
对于姬无忧所言,赫连嫒并未采信!
“过去几年,皇上不在京城,我是受他嘱托,这才每日前往太后宫中与她老人家谈笑解闷。”洞悉赫连嫒心中所想,对她投以一个信不信由你的眼神,姬无忧悠悠叹道:“我自小喜好美~色,这你是知道的,她的容貌如何,你也是看到的。我与她走的近,无非只是喜欢喝她煮的茶,若你一定要将我跟她送做一堆,我也懒得计较!”
他,本不用对长公主解释的如此清楚。
但,一切为了端木暄。
他却这么做了。
闻言,赫连嫒唇角轻翘。
眼神微缓,她轻声说道:“想来,是我误会她了!”
眉梢轻抬,姬无忧面色疑惑的端着赫连嫒。
红唇一弯,长公主看向姬无忧:“皇上前阵子逃亡的时候,到过安阳,你可知道?”
“这个我知道!”
姬无忧微微点头,好整以暇的等着她说下去。
与他对视一眼,赫连嫒哂然一笑,“那时候,本宫以为她既嫁给了皇上,还跟你暧昧不清,根本就是贪婪心作祟,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
“然后呢?”
姬无忧提起茶壶,动作轻盈的往茶杯里斟着茶水。
“然后……”
轻哼一声,想起端木暄的反应,赫连嫒撇了撇嘴:“本宫警告她离你远些,莫要破坏了皇上和你之间的关系!”
当日,她迁怒于端木暄,让她远离姬无忧,虽是出自于自己的私心。
但,在姬无忧面前,赫连嫒根本不可能实言相告!
是以,此刻,她为自己吃醋的举动,寻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听了她的话,一直都低垂着头的姬无忧,眸光一寒。
这些,端木暄从来不曾与他提及!
“若她长成倾城祸水也就罢了,平庸如她,根本就入不了我的眼,更逞论破坏我跟皇上之间的关系了。”心下微冷,他的唇角上,却扬起一抹笑靥:“长公主多虑了!”
“现下看来,确实如此!”
轻笑着,接过姬无忧手里的茶壶,赫连嫒准备再煮一壶新茶。
门外,侯府管家姬恒步履匆匆的进到暖阁之内。
恭敬的对两人躬了躬身,姬恒垂首禀道:“启禀侯爷,宫里来人,说是太后传长公主回宫!”
闻言,赫连嫒黛眉微蹙:“来人可说所为何事?”
“未曾!”
姬恒摇头回道:“来人只说太后震怒,让殿下立即回宫!”
“本宫知道了!”
微微摆手,赫连嫒示意姬恒下去。
“奴才告退!”
抬眸,睨了眼姬无忧,见他对着自己点头,姬恒躬身退出暖阁。
眸华轻抬,望入长公主眸中,姬无忧轻声问道:“长公主可知太后何以震怒?”
“莫不是……”
轻咬唇瓣,稍作沉思,长公主娇颜微微一变!
“公主?!”
见她如此,姬无忧轻唤她一声。
薄唇紧抿,赫连嫒懊恼的迎向姬无忧的视线:“今早本宫进宫的时候,听说母后一早便传了端木暄,昨日她刚刚顶撞了本宫,因一时不忿,本宫就在初霞宫里,拢上了檀香!”
心底,咯噔一下!
姬无忧神情微变,不过很快想到方才见时,端木暄母子无碍,只瞬间,他便又恢复如常。
“长公主可想过,她肚子里怀的,是皇上的孩子?”眸华一敛,他看着长公主,语带不悦:“我对端木暄,虽无男女之情,但到底认识多年,倘若公主一定要谋她性命,那么无忧能说的,也只有抱歉,还请长公主日后不要踏足侯府!”
见姬无忧变脸,赫连嫒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她这不是没事么?”
讪讪一笑,她终是妥协道:“本宫只是看不惯她的一些作为,与她倒没什么深仇大恨,今日既是你这么说了,日后本宫不再为难她便是!”
轻轻一哂,对她的保证不置可否,姬无忧只道:“眼下看来,太后震怒,该是与此事有关,长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与太后多说些好话为好!”
只当他是在关心自己,赫连嫒轻轻点头。
太后是她的亲生母亲!
即便再如何动怒,也不会真的拿她怎样。
是以,她并不担心回去之后会什么不好的下场!
自座位上起身时,暖阁外随侍的丫头已然拿了披风进来,任她与自己披上,赫连嫒对姬无忧不紧不慢道:“本宫先回去了,若是无事,这一两日再过来与你煮茶!”
如沐春风的一笑,姬无忧站起身来,对赫连嫒微微颔首。
悠悠转身,赫连煦狭长的凤眼略略瞥了姬无忧一眼。
脸上的笑渐渐冷凝,她抬轻轻抬步,离开暖阁。
她自小,在宫中长大,心机绝不会如普通女子一般单纯。
聪明如她,怎会不知,姬无忧其实是在竭力保全端木暄,不过……如今他与端木暄之间已无可能,看他的样子,也不想再争些什么,那么……她大可顺了他的心思,不再找端木暄的晦气!
待到长公主一走,姬无忧的脸色,也渐渐低沉下来。
“侯爷!”
进入暖阁,姬恒手里端着一封书信。
“家里的信么?”眉心轻皱,他微微抬手。
“是!”
轻应一声,姬恒将书信递给姬无忧。
轻轻的,拿着书信行至书桌前,姬无忧动作轻盈的将信打开。
入目,是一张空白的宣纸。
纸上,空无一字!
垂首,自桌边取来一只盛着不明液体的托盘,他将书信置于液体之中。
原本空白的宣纸上,浓墨小楷跃然其上。
双目,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纸上的字迹,姬无忧的面色,慢慢的浮上一层厚厚的阴霾!
见状,姬恒关切问道:“可是家里出事了?”
沉默许久,姬无忧轻叹一声。
缓缓落座,他未曾去见姬恒,只是语带潇然道:“兄长病重……”
闻言,姬恒面色倏变!
微微一哂,姬无忧对姬恒吩咐道:“你去通知那边,让他们按照原计划行动!”
“是!”
恭敬的点了点头,姬恒转身离去。
室内,一时间,只留下姬无忧一人。
沉寂半晌儿,他伸手拧动桌上的镇尺。
木质摩擦声起,屹立于他身后的书架,自中间分隔开来。
在书架之后,赫然藏有一间密室!
自书桌前起身,他转身向后,没入密室门口。
…………
密室之中,灯火通明。
整个密室里,只有一桌一椅,外加一张单床,布局十分简单。
但,在密室的四面墙壁上,挂满了画卷。
这些画卷,张张不同,却又有一共同之处。
那便是,画卷上所画,皆是端木暄的倾城姝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