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伊扬本就后脑有伤,后来又被张耽青和麦家辉打到住院。他醒来之后,看到骆向东坐在病床边。他很低的声音。轻声叫道:“小舅。”
骆向东脸上有伤,是跟纪贯新打架时擦伤的。
他看着匡伊扬,出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匡伊扬不答反问:“你的脸怎么了?”
骆向东脑子都是空的。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借口。只得生回:“没事儿。”
匡伊扬缓了一会儿,这才想到他是怎么住进的医院。之前又发生过什么事。虽然后脑很疼,可却不如心疼。他说:“小舅。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比起他打架斗殴嗑药不学好还让骆向东来的难受。
骆向东当即喉结上下一动。愣是几秒之后才说:“是我做错了。你好好的,我以后都听你的。”
匡伊扬眼眶湿润,他低声说:“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我跟梁子衿说。你一直都爱她。”
骆向东望着白色病床上的匡伊扬。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煞白煞白。再配上这番话,直让骆向东剜心一般的痛。
他喉咙紧的说不出话来。唯有满眼心疼的看着匡伊扬。
匡伊扬见状,同样是满眼悲伤,还有掩饰不掉的愧疚。他说:“小舅,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我要这么自私,你跟她,都是我最亲的人,你们没有做错什么,是我一直在逼你们。”
骆向东沉默半晌,这才伸出手来,帮匡伊扬掖了一下被角。微垂着视线,不肯与匡伊扬对视,他只是低声说道:“不是你自私,是我做错了。”
明知道梁子衿是匡伊扬喜欢的女人,他却还是要犯忌。这种错,罪无可赦。
匡伊扬知道骆向东心中的愧疚,这么长时间以来,就算他不百般折腾,骆向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右手从被子里面伸出来,抓住了骆向东的手,匡伊扬眼眶发红,出声说:“小舅,我不再怪你们了,你去找她吧。”
骆向东的手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可是,已经太晚了。
他垂着视线没有出声,匡伊扬拉着他的手紧了紧,继续道:“我看得出来,她不爱纪贯新。”
这一次,骆向东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微微一颤。
“小舅,我真的放下了,我不想看着你们难过……这样,我心里也会难受。”
早在医院这一晚,匡伊扬就把话跟骆向东说清楚了,所以之后他再去找梁子衿,让她给他一次机会的时候,心里特别坦然。
他们三人之间,终有一个必须要放手。而这一次,匡伊扬选择主动。
之前匡伊扬在夜城闹了不止一天两天,就算骆向东有意瞒着,可骆振业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他曾问过骆向东和匡伊扬,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两人都是三缄其口。
骆振业做梦也没能猜到,是骆向东跟梁子衿之间出了事情,只道是梁子衿跟纪贯新谈恋爱,匡伊扬失恋了而已。
直到骆向东背着梁子衿爬长城的新闻闹得天下皆知,骆振业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让匡伊扬受了委屈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匡伊扬的亲舅舅。
事出之后,骆振业给骆向东打了个电话,电话里面他就忍不住气急败坏,让骆向东立马回家去。
骆向东刚刚踏进骆家大门,关琳已经迎上前来,她二话不说,伸手便去砸他的手臂,脸色难看的道:“你是不是糊涂了?!”
骆向东不为所动,敢光明正大的做,就没想过要瞒着家里人。
视线越过关琳在别墅一层扫了一圈,没见骆振业,骆向东问:“爸呢?”
关琳是又气又怕,抬眼瞪着骆向东,她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爸在书房呢,你这是要气死我们才好!”
骆向东说:“我先去找他,回头再跟你说。”
关琳看着骆向东的背影,想到之前骆振业看到新闻气得摔碎了一套他最钟爱的砂鱼化龙紫砂壶,那样子像是要剥了骆向东的皮。
骆向东是她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虽然他打小儿就不服管,长大了之后也时常惹一些事情出来。可总的来说,他身上的那些小毛病都是富家子弟会有的,说一句无伤大雅也可。
但是这一次,骆向东竟然跟梁子衿公然闹出如此大的新闻,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骆家人心中却是再清楚不过。
尤其是骆振业,他对匡伊扬的心疼和宠爱有目共睹,关琳特怕因为梁子衿会惹得这个家不得安静。
关琳的视线一直注视着骆向东上到二楼,他来到骆振业的书房门口,敲了门:“爸,是我。”
门内没人应声,骆向东等了几秒,径自推门而入。
骆振业的书桌正对着书房门口,骆向东这边才刚一推开门,只见什么东西朝着他这边飞来,他本能的往后一退,一个明末的徽州砚台就这样碎在了脚边。
如果他不躲,这东西就砸他身上了。
抬眼一看,骆振业站在书桌后面,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关琳听到声音赶到二楼,见到地上的砚台碎片,她美眸一瞪,随即道:“这是干什么?”
骆振业正愁有气没处撒,闻言,他大声道:“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真是翅膀硬了,当这个家没有人能压得住你了吧?!”
骆向东面色平静,出声回道:“我的事儿你说我就行,带着我妈干什么?”
骆振业眼睛一瞪,伸手指着骆向东说:“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好意思面对我跟你妈?啊?”
骆向东心想,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
但这话他就不说了,省的再把老爷子给气昏过去。
他先是打发走关琳,随即迈步进了骆振业的书房,关上房门。
书房中只有他们两个,骆向东往前走了几步,站到骆振业前面,骆振业没开口,骆向东径自说:“爸,我喜欢梁子衿,喜欢她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对她是认真的。”
骆振业怕的就是认真二字,他瞪着骆向东,大声质问:“你对她是认真的?你不知道她是伊扬喜欢的人吗?”
骆向东说:“她不喜欢伊扬。”
骆振业厉声道:“你别管她喜欢谁,她爱喜欢谁喜欢谁,爱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那是她的事。可你跟她在一起算什么?你这是想逼得伊扬没有活路,还是想让我这张老脸没有地方放?”
骆向东道:“我已经跟伊扬说过了,他不会再钻牛角尖。”
骆振业看着面前一脸执迷不悟的骆向东,他气得牙根痒痒,如果不是看他站的太近,他真想抄起桌上的台灯砸死他。
可饶是如此,骆振业还是忍不住用难听的话来打他的脸:“我就说伊扬一直好好的,怎么最近几个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感情是你这个好舅舅在背后推波助澜,抢自己外甥喜欢的人,你行啊,我怎么没看出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骆向东这么要面子的人,哪怕面前站的人是骆振业,他依旧蹙起了眉头。
薄唇开启,他出声道:“你不用说这些难听话,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跟梁子衿在一起。”
骆振业本不想打他,可这句落下,他是真的没忍住,抄起手边的茶杯,一杯茶水尽数泼在了骆向东脸上。
茶水是温凉的,骆向东没有受到一点外伤。只是这面子,还有心……
茶水顺脸而流,骆向东眨了下眼睛,睫毛上的水珠滚下来。他没有伸手去擦,像是跟骆振业赌气一般,直言不讳:“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
骆振业挑眉道:“你什么意思?嫌我多管闲事还是自己翅膀长硬了?”
骆向东回道:“我爱梁子衿,如果不是碍着伊扬的面子,我早就跟她在一起了。现在伊扬也明白了,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他愿意放手,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骆振业气得说不出来话,干脆举起空茶杯,一副分分秒秒落在骆向东身上的架势。
骆向东眼睛都没眨一下,面无表情的说:“要是觉得来气你就骂我几句,不解气你就再打我几下,反正梁子衿我是要定了,以后我还会跟她结婚。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安定下来好好谈一场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吗,行,你随时准备抱孙子吧,我们会努力的。”
“你……”
骆振业有三个孩子,骆向宇和骆嫚常年都在国外,他的大孙子也不常回国。所以骆振业一直盼着最疼爱的小儿子可以早日成家立业,他也好早点抱孙子。只可惜骆向东不是这个性子,快三十岁的人还不着调。
如今好了,骆向东拿抱孙子来威胁骆振业,气得骆振业一时间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最后只得没什么杀伤力的说了句:“我不同意,你就别想了,我不会让她进骆家的大门。”
骆向东说:“那你这是逼得我出去自立门户。”
骆振业怒极反笑:“好啊,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骆向东在书房里面待了半小时,被骆振业骂了半小时。等他再出来的时候,看到关琳就守在门口。
关琳见他身上的衣服湿了一片,连忙道:“是不是挨打了?疼不疼?打到你哪儿了……”
骆向东说:“没事儿,泼了点茶水。”
他说的云淡风轻,关琳则一脸的无可奈何,她说:“你是不是疯了?”
骆向东道:“妈,爸因为伊扬可以暂时拐不过来这个弯儿,你千万别跟着他一起犯糊涂。我是真喜欢梁子衿,以后你们要是有机会见面,我不希望你给她脸色看。”
关琳闻言,顿了几秒才佯怒道:“这还没进门呢,你就帮着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