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立刻一路惊叫着被拖出了王府。
她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为什么三言两语就被赶出来了?她可是好心来送药的啊!
王府的下人把她从府门口推了出去。
她跌在地上,一直滚到台阶下面,摔在大雨的泥水里。
下人还站在门口大声道:“以后再敢半夜来惊扰王妃安眠,不管你公主还是皇后,先打你一顿再说!快滚!”
哒哒吃惊。
“我是给王妃送药的,你们都拿了我的神药啊!那是真的神药,我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冒的是生命危险!你们可别把它给丢了呀,那肯定能治好王妃的眼睛!”
府门口守卫的兵甲朝她亮起了长枪。
“王妃休养期间谁也不许吵闹!还不滚,再喊,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哒哒被长枪锋利的尖头吓死了,真怕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在自己身上戳出窟窿来。
她连滚带爬站起来,瘸着腿跌跌撞撞往前跑。
一口气跑出好远,看不见王府的大门了才停下来呼哧呼哧喘气。
雨势渐渐小了些。
身上斗笠蓑衣都湿透了,沉甸甸的,她索性把它们都脱掉。伞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她冒着雨趁夜赶路,急着赶回去怕被察勿左发现。
身后坠着的人影,一个依然随在她身后,其余几个却是留在了齐王府附近,不停地徘徊观察着。
不久之后,一个接一个地潜入了府中。
哒哒对此浑然不知,艰难回到了家中。怕惊动察勿左,也不敢叫热水洗澡,悄悄溜回房间就问丫鬟:“祭司大人睡得安稳吗?”
“很安稳,一直在睡,都没起夜!”
哒哒放了心,换上干净衣物,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而厢房里,察勿左安安静静坐在床上,半闭着眼睛,朝着正屋的方向露出冷笑。
这个半吊子公主,竟然敢偷他的神药往齐王府送,真真胆大包天。
他察觉她的动机很久了,没想到她真正动手却是在今夜。
今夜可是很热闹啊。
那就让他也借机掺一脚吧。
被哒哒偷走的可不是什么神药,他早把金瓶里的药水调了包。若是秦韶华真敢用它,眼睛就等着瞎一辈子好了!
……
这一夜,大楚京城的百姓都被雷雨惊醒。
有的人渐渐又睡了,可有的人,隐隐听到了喊杀声,感觉心惊肉跳。
新帝登基,夜里暴雨,这可不是什么好天兆。
尤其是南城门通往皇宫的几条街道上,临街住着的百姓们更是提心吊胆了一夜,还以为有叛军杀进京城来,烧杀抢掠的日子要开始了呢。
几条街上喊杀声响了小半个时辰。
南城门附近住着的人,隐约听见城外也有声响。
家家户户把大门栓得死紧,家里的男人全都提着斧头扁担之类随时准备着,怕有凶恶的兵士冲进家门作乱。
可是一夜胆战心惊的过去,最后,竟然什么也没发生。
天色发白的时候,雨停了。
清晨的京城一片寂静。
被大雨冲刷过的城市,空气里散着清香,好像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觉。
天色更亮一些的时候,铁蹄铮铮,许多骑马的禁军士兵从皇宫冲出来,手里举着象征皇权的金黄色龙旗,奔向每一条街道。
于是京城处处响起了他们的喊声。
“卫国使臣入宫行刺作乱,斩立决,午时行刑!”
“废帝夏侯子黎通敌反叛,斩立决,午时行刑!”
“梁国使臣察勿左行刺摄政王,斩立决,午时行刑!”
一瞬间全城人都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
百姓们推开家门,愕然看着宫使的大马威风凛凛在街道上来回奔驰,把同样的三句话喊了一遍又一遍。
而高门显贵们,则是派了心腹的下人站在门口听信,然后在家中惴惴不安地猜测着朝局又会有什么变化。
为什么一夜之间,两国使臣和废帝都获了罪?
这预示着什么?
新帝在龙椅上屁股还没坐热,就要开始大清洗了吗,未免也太急躁了吧。
又为什么同时得罪梁卫两国?
就算交战都不斩来使呢!
可是今日没有早朝,登基大典之后的两天,按大楚惯例是新帝祭祖和新后祭农的日子,早朝免了。所以朝臣们没有办法借着上朝去查看究竟,敏感时节也不敢互相串门沟通,只能暂时在家等待,看有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结果,宫使们在街上喊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纷纷退回宫中。而紧跟着城门大开,齐王的亲军进城了!
沉重整齐的行军步伐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军队在城中几条主干道站岗布防,齐王府和几家重臣的府门外也被保护把守。
太阳老高的时候又有新的消息传进来,原来,京郊驻军和京畿附近的军队,都在昨夜进行过紧急调动。
据说,平南将军的万余军队,昨夜一半进了城,一半留在城外,全都被剿灭了,一个活人都没剩下。
巳初,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
夏侯子黎被五花大绑押出了圈禁他的院子。
上了囚车,一路送到刑场上去。
刑场周围已经聚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看看城中局势稳定,百姓们陆续走出了家门,选择前来围观行刑。毕竟,这是第一次有皇帝上刑场。
监斩官是齐王。
以及王妃秦韶华。
夫妻两个身穿华袍,面容严肃坐在监斩台上。
夏侯子黎被甲兵从囚车上拖出来,看到齐王和秦韶华毫发无损,好端端坐在那里,顿时恨红了眼睛。
“夏侯夜,你篡位谋权,你对得起夏侯氏列祖列宗吗,死后有何颜面去见皇爷爷!”
齐王朝甲兵招手,示意把夏侯子黎带到跟前来。
午时三刻尚未到,其他犯人也还没押送过来,他愿意给侄子一个说话的机会。
此时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夏侯夜,你没死,呵呵,算你命大!”夏侯子黎被推到监斩台前,却死活不肯跪下。
齐王就让他站着了。
“除了气话,你临死之前没有其他要说的么?本王不是命大,只是比你有点脑子而已。”
“呸!你不过是仗着有蔡烈那伙老家伙帮你……”
“他们怎么不帮你?”
“……”
夏侯子黎一句话就被问语塞了。
他朝齐王瞪眼。
齐王让人丢了两具尸体到他面前。
夏侯子黎一看,眼睛更红。
两具尸体,一个是那传信宫女的,一个是平南将军的。
齐王冷笑:“父皇有你这样的孙子,也是晦气,你一点脑子都不长。昨夜你的一言一行,哪一点不在本王掌控之中?你真以为圈禁你的地方是随便就能进出的么。这宫女溜出皇宫没人管,溜进你那里也没人管,你当皇上和本王都是死的?”
夏侯子黎如遭雷击。
什么?
昨夜一切都在齐王掌控之中。
所以他和卫国人的往来,难道都被洞悉了么?
他能和卫国人联盟,能把宫女送出去传话,都是齐王故意放行吗……
“你……你……”他望着齐王说不出话来。
平南将军的尸体就在跟前,他被押送出府的时候已经听人说了,一万军队全军覆没。
看来,也是中了夏侯夜的奸计了!
齐王问:“还有临终遗言么?”
夏侯子黎缓缓摇头,一脸绝望。
还要什么遗言。
死了什么都没了,留遗言有何用。
他只是把目光转向了秦韶华。
静静望着她精致的眉眼。
她好像是瘦了,脸色也有些黄,可是一双眼睛依然那么明亮,盼顾神飞。之前听说她患了眼疾,原来是已经好了么?
他目光不由自主落向她的腹部。
但是并没有看到什么,她宽大的衣袖挡住了他的视线。
夏侯子黎想起昨夜自己的设想。
占有她。
让她给他生孩子。
现在看来真是可笑,真是疯狂。
好像永远也不能实现了呢!
她现在看着他的目光,那么的鄙夷,仿佛他是一只讨厌的老鼠。
夏侯子黎被刺激到了。
“秦韶华,朕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他盯着秦韶华的眼睛,一字一字恶狠狠地说,“朕会一直缠着你,缠着你,让你夜夜梦到朕。朕诅咒你和夏侯夜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他们都……”
秦韶华随手抽出一个监斩的签子,甩在了夏侯子黎的喉咙上。
她轻描淡写的一甩,却是重重撞了他的喉咙。
顿时夏侯子黎就说不出话来了,痛得弯下腰低下头。
秦韶华轻蔑地笑了笑。
“我是向来不怕鬼的,我自己就是厉害的鬼,你知道么。你活着的时候对我没有办法,难道死了反倒有办法不成?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被夏侯子黎放几句狠话她完全无所谓。
不过,可不耐烦听到他诅咒孩子。
所以一根签子撞伤了他的声带,让他闭嘴。
给了他留遗言的机会他不好好利用,偏要说这些有的没的,那就哑巴着上刑场吧。
齐王挥手,让兵甲带走了夏侯子黎,将其按在断头台上。
没多久,轻阴公主被从天牢押送过来,进了刑场。
昔日娴静高华的公主已经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憔悴了容颜。
然而她一双眼睛却还有神采。
进得刑场,就死死盯住了秦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