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没说什么?”段夫人犹自不信。
段素娥指天指地发誓:“姑母,侄女要是在您跟前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绝对不得好死!”说得眼圈都红了。
贺姨娘悄悄给段夫人递眼色。
段夫人盯着段素娥看了两眼,没看出什么,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看你这孩子不知道轻重,青天白日的赌咒发誓做什么,哪有自己咒自己的?姑母听了快要心疼坏了。”
段素娥不敢分辩,含着眼泪告罪。
段夫人就让丫鬟把她领出去净面梳头,又让人给她去厨房端茶点。
段素娥委委屈屈地跟着丫鬟走了。
这里贺姨娘轻声赞叹:“还是夫人度量宽,不和她小孩子计较。八小姐平日行事是有点颠三倒四的,也就是看在她是尚书府里的姑娘,您的亲侄女,她娘对您也很尊重,不然她有时做的事呀,连我都看不过去呢。”
这番话说得非常巧妙,既提醒了段夫人段素娥是尚书府的,不能让她委屈太过,否则段夫人得罪的就是自己娘家。又把段夫人夸了一番,免得说话太直白不中听。
果然段夫人听完之后气顺了一些,把其他仆婢都打发出去,推心置腹地与贺姨娘说:“她啊,比咱家皇后娘娘不知差了多少倍,这几年整日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也没学来半分半厘的好处,净给我惹麻烦。”
也就是她占了尚书府长房嫡女的名头,段夫人自己还要娘家做靠山,才容忍她几分。
贺姨娘笑道:“八小姐哪里能和皇后娘娘相提并论。不过呢,今天秦韶华找上门的事,我看未必和八小姐有关。她胆子多小啊,知道秦韶华有化尸水那种邪物,肯定跑得比谁都快,哪还能和秦韶华胡乱说话。”
段夫人想了想也是,就把段素娥暂且放下,认真商量起条幅的事情来。
房门外,隔着帘子站定的段素娥把这番话全都听在耳里,委屈得又差点红了眼圈。她本来净了面想过来和姑母道歉,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八小姐哪能和皇后娘娘相提并论”这种话,又是从贺姨娘一个小妾嘴里说出来的,登时又羞又气,手指都有些哆嗦。
她可是尚书府的嫡出小姐,表妹秦丽雪只是庶出,金贵的是她才对!要不是秦韶华当年和皇上有婚约,秦韶华出事之后护国公府还想和皇族保持姻亲关系,这才推了秦丽雪出来,不然皇后的位子哪里轮得到秦丽雪呢!
而且论相貌,她和秦丽雪也相差无几,不过是秦丽雪仗着护国公府有钱,在脂粉首饰上肯砸银子,才看着更漂亮一些罢了。
但是护国公府的银子,有多少是当年凌夫人的嫁妆所出?没看人家秦韶华今日还上门讨债吗,占着人家财产给自己贴金,还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别人的姿态,什么东西!
段素娥越想越气越委屈,咬着牙,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入夜,护国公秦云从衙门办完公事回府。
一进门哪也没去,先一路脚步匆匆进了内宅,到段夫人房里把下人都喝退,劈头就问:“怎么回事?”
段夫人眼见秦云脸色发黑,一副随时要雷霆爆发的模样,就知道大概是酒楼拉条幅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顿时悲从中来:“国公爷还问妾身怎么回事?妾身也正委屈得紧呢。怎么好好的那秦韶华就往妾身头上泼脏水,打上门来不算,还去闹市毁我的名声。自从她娘过世之后,我对她像亲娘一样无微不至,她怎么能这样对我……难道,她怨恨雪儿抢了她皇后的位子吗?国公爷,当初您让雪儿顶替婚约妾身就觉得不妥,您看现在闹成这样……”
秦云不耐烦:“别说那些陈年旧事了!现在出了事,你打算怎么办!”
段夫人心里恼火。
凭什么单问她一个人怎么办,难道秦韶华毁的是她一个人的名声吗,那可连带着全府的名声呢!
忍着气和夫君道:“国公爷,恐怕这件事妾身一个人做不得主了。秦韶华那个逆女虽然矛头指向我,可分明是在羞辱您,甚至,她要坏的是皇后娘娘的名声。娘娘刚和皇上完婚,她这样分明是居心叵测。她要仍是府里的女儿我当然要管教她,可她在王府,妾身鞭长莫及呀。国公爷,外头的事恐怕还是得您出面料理。”
秦云也知道妻子说得对。
可他就是恼火。当初在金銮殿上被逆女挟持已经让他丢尽了脸面,今天,竟然闹出这么一件荒唐事,他岂不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质问段夫人也不过是想找个人出出气罢了。
被段夫人几句话堵回来,又无法反驳,只好呼哧呼哧坐在桌边喘粗气。
段夫人就知道丈夫运筹帷幄的本事差,见他不说话了,这才开始出主意:“国公爷,这逆女可是再不能留了。她多活一天,就会和咱们做对一天。”
秦云眉头一拧。夫人说得对!册后典礼那天他就想杀了这逆女了。
“可她现在王府……”
段夫人见丈夫松口,扯出一抹阴狠的笑:“她总有出来的时候。国公爷,您还记得么,当初凌氏陪嫁的家奴万达海……”
秦云凝神想了想,眼中划过一抹狠厉。
的确,这逆女必须尽快除掉,免得后患无穷。
这动手么,自然是借刀杀人最好。
“夫人……”
“国公爷放心,妾身已经安排好了。”
“……”
秦韶华躺在凉亭的长椅上,看着王府花园里璀璨的琉璃灯一盏一盏点亮。
有红色的,有蓝色的,有宝石绿色的,流光溢彩照在花木扶疏和小桥流水上,潋滟着,潋滟着,和夜空一点一点的星子遥相呼应。
真漂亮。
她在心里赞叹。
齐王是个会享受的人呢,把自家园子修得这么好看。
现在她在这里睡了长长一大觉,也算是借光享受了一把。想起自己前世水里火里的生活,和现在吹着夜风赏美景的悠闲真是天差地别。要是这一世能一直这样舒舒服服的就好了。
她伸个大大的懒腰,翻身坐了起来,笑了笑,自嘲自己的痴心妄想。
世上哪有一辈子舒服的人呢。就算她不重生成为身负深仇的秦大小姐,生为别人,恐怕也是各有各的烦恼。要想活得舒服,不断朝前走才是唯一的办法。
你越强,别人越不敢招惹你,你的麻烦才越少。
现在她显然还不够强。
还要借着齐王大人狐假虎威。
看时辰齐王也该回府了,她这个贴身侍女该去上岗了。随便拢了拢碎觉压散的长发,挽在脑后梳成整齐的马尾,信步朝齐王的住所走去。
齐王果然已经回来了。
书房里灯火通明,秦韶华走到外间刚要询问侍从现在需不需要她,就听里头齐王的声音响起:“进来。”
她依言走进。
齐王竟然在洗澡!真古怪,谁会在书房洗澡?
大大的檀香浴桶摆在屋子中间,水汽氤氲,男人精壮的上身露在水面上,被秦韶华看个正着。
她毫不害羞地扫视了一下美男子的肌肉线条。
齐王隔着升腾的水汽看她,眼睛像是夜雾里闪烁不定的寒星,神秘莫测。
“好看么?”他声音低沉。
“还不错。”秦韶华实话实说。
“那就看个够吧。”齐王大人遣退了侍从,“你来服侍。”
秦韶华眨了眨眼睛。
服侍洗澡和服侍穿衣可不同,虽然都是面对光溜溜的身子,穿衣只把衣服给他套上就行了,可洗澡……总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您确定?”她问。
齐王不言声,就那么沉沉望着她。
刀刻斧削的英挺面容映照在烛光里,半明半暗。
好吧。秦韶华自己是无所谓的,只要他好意思,她不介意。想当年给受重伤的同伴做紧急处置,哪里有什么男女之防,她什么没看过,什么没摸过。
她拿起浴巾给他擦洗身子。
水里铺着一层黑褐色的药材,她的手伸进去,立刻感受到很强烈的刺痛感。什么药的药性这么强?他全身都泡在里头忍得住?
“治腿疾的药浴?”她边充当搓澡工边和雇主聊天。
齐王淡淡嗯一声。
她给他擦洗脖颈,肩头,胸背。他的肌肉软硬度非常好,又韧又弹,触感不错。她以前还真当过一段时间的搓澡工,任务需要,学了些搓洗的专业技术,如今全数用上,从力度到角度都非常到位。
齐王半眯了眼睛将头靠在浴桶边沿,没一会索性把眼睛全闭了。看得出很舒服。
“你服侍过谁沐浴?”他突然问。这么好的技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想起她曾经当过宫奴……他觉得不太高兴。
秦韶华回答:“很多人,记不清了。”
她看到齐王英挺的眉峰皱了起来。
“以后不许给别人沐浴。”他语气生硬地命令。
秦韶华很有职业道德地尽量满足雇主要求,老实应是。
齐王的眉头就舒展开来。
秦韶华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不过一般富贵人家的子弟总是有些古怪脾气的,何况他还身有残疾,说不定也衍生了心理问题。
她也就不会与之计较。
继续和他聊天:“你经常让女人帮忙搓澡?”不然怎会如此坦然,一点不羞涩。
齐王张开眼睛看她。
她认真搓澡,抬起他胳膊搓完,又搓胸腹肋下。
齐王眼里有了几分兴味,一直盯着她。秦韶华的脸颊被热水热气熏得湿漉漉,颇为秀色可餐。一缕头发湿湿贴在脸上,衬得眉目更加娇艳。
“你在吃醋么,女人?”他问。
秦韶华古怪地看看他。然后清冷着脸低头继续工作。
这人联想能力真强,她不过随口一问,他是否误会了,以为她不愿意让其他女人给他搓澡?
她可一点那意思都没有。
索性不和他聊了。专心干活。把这位爷服侍着沐浴完毕就了寝,她也好早早睡觉。
最后,他全身上下她都给清洗了一番。
“好了。”她报告工作完成。
齐王眉头动了动。
这个女人,什么地方都碰……竟然一点不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