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吱!”铁王座应了一声,在后台运作起来。
  “你真走?”墨淮殊心情微妙起来。
  时砚希双手卡着他胳肢窝,把他放到腿上:“墨乖宝同志,虽然这段时间也没怎么照顾你,但你舅舅这不是忙么,欢迎你长大后来我的实验室参观。”
  满身酒气,这得喝了多少。
  墨淮殊张张嘴,却发现自己才是最没底气挽留时砚希的人。
  从小两人就不对付,虽然一块长大,但性格截然不同。时砚希头脑灵活,仗着天赋为所欲为,高兴时考个满分,不高兴就考鸭蛋,他有自己的想法,也很少听别人的意见。为此时德元没少说他,而说的内容基本都是,你看看淮殊!原因无他,墨淮殊是所有大人都喜欢孩子,从小规规矩矩,学习用功,从来不叫人操心。
  印象里,他俩第一次闹别扭,就是时德元指着墨淮殊,不留情面地斥责时砚希的时候。
  那时小,只觉得时砚希不懂事,现在换一种角度,才知道各人有各人的苦楚。
  时砚希一连喝了好几罐,眼眶肉眼可见地红起来,眼眸低垂,盯着墨淮殊小小的脸瞧了半晌,忽然揪着他衣襟大喊:“墨淮殊!”
  墨淮殊:“?”
  时大少爷神色严肃,不带一丝玩笑,他竟一时搞不清,这人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忽然发现了他的秘密。
  然而下一秒他就明白自己多虑了。
  时砚希食指戳他脑门,跟训孙子似地喊:“就你能耐是吧,你最厉害,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是,你妈是让车撞死了,大家都得疼得你,宠着你,那我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让我妈也去躺马路上吧!”
  他把小孩戳得快要仰翻过去,拽着衣襟说:“你有什么能的啊?年年拿三好,做别人想让你做的样子,终究你活成了一个无趣的人。我告诉你,你考试拿满分,没错,是因为努力,但我呢,只是因为那张试卷只有那么多分啊!你要是考不好,就是尽力了,只怪题太难,我呢,我明明是自己不想考,所有人却会说是平时就不努力,所以遭了报应!凭什么!墨淮殊,我就问你凭什么!!”
  猛地抓起一个空罐扔出去,他摇着小孩肩膀笑弯了腰:“又要说我破坏环境是吧?老子就破坏了,你不乐意去给老子捡回来呀!”
  墨淮殊:“…………”
  他还从来没见过时砚希喝醉的样子,这大嗓门简直震得他耳膜疼。
  “你瞅瞅你那样子,三岁就讨打!”时舅舅作势挥拳要凑他,到底保留了一点人性,狠狠揪了把他的木梳背儿。
  “大卫,走!”长腿在王座上一踏,大卫立刻收起尖刺,化出鱼鳍,尖啸着冲上了云霄。
  巨大的推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墨淮殊一个不备,摔了下去。
  风在耳边呼啸,气流鞭打身体,有那么一瞬,墨淮殊以为自己要死了。
  头顶的大卫发出一声嘶鸣,巨大的鱼鳍扇动,俯冲下来接住他,鱼尾划出优美的线条,卷起雪白的浪花,随后顺着逆天向上的海浪,一飞冲天。
  狂乱的气流掠过身侧,墨淮殊大气不敢出,大卫的背脊光滑极了,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掉下去。
  “瞧你那点出息!”时砚希从他身后伸出手来,硬是掰开他的眼皮,命令道,“不许眨眼。”
  “……”墨淮殊心里有一万句脏话想骂。
  他长这么大,就没干过这种出格的事,坐飞机都是老老实实系安全带,可这……
  大卫的线条流畅而优美,双鳍巨大,完全舒展时,在海面落下绵延数公里的阴影。就阴影的形状来看,墨淮殊认为大卫应该变成了一只体形颇大的魔鬼鱼——不,是鲲鹏。
  它一振翅,翅膀拨开波澜,漫天水花映着七彩的阳光,如大雨磅砣般落下。
  深海被搅动,鱼群跃出水面,体型巨大的白鲨也不及大卫的十分之一,那鱼古怪的眼睛盯着大卫瞧,半晌之后竟露出了近似人类的惊恐表情。
  时砚希哈哈大笑,又拍大卫背脊:“飞高点。”
  大卫尖啸一声,双鳍和鱼尾摆动,卷起一道回旋的水注,远远望去,犹如一道狂暴的龙卷风。它乘着风的翅膀,直立向上,云层被破开,雪白的棉花团炸成了星光。
  墨淮殊只感到后背几乎与海面平行,强大的气流冲得他睁不开眼,而当视野受限,来自地心的引力就愈发强烈,这要是掉下去,只怕十个大卫都接不回来吧。
  下意识地,他僵硬了身子,而身后却传来一声低笑。时砚希大手搂住了他的腰,把他的后背摁在自己的胸膛。
  “不许闭眼,敢闭就把你扔下去。”
  墨淮殊:“…………”
  大卫在云层里翻滚,一个猛子扎进云海,雪浪如烟霭般消散,底下的海面露出了脸,巨轮渺小如同蚂蚁。
  忽然之间,恐惧和不适消失无踪,广阔的壮景激荡胸间,墨淮殊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小手张开,让流云从双臂掠过,试图去抓,却总也抓不住,徒留指尖一片冰凉。
  “好玩吧?”时砚希弹他后脑勺,“大卫的安全防卫超过了所有民用飞行器,360度贴心呵护,你就算掉下去也没事。”
  不顾小豆丁反抗,他大手一捞,夹着墨淮殊跳了下去。
  墨淮殊心脏差点跳出喉咙,下意识抱紧时砚希脖子,将小小的身体贴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