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更多娱乐手段的年代,哪个学生不追小说?《愤鬼》很快被争相传阅,很快就有人发觉这和当年的《寻仙》有点像,有被顾木隐晦坑过的‘旁听生’便直说他有问题,不然怎么就那么一篇文章,而顾迟的《愤鬼》都写到第三篇,水准一点儿都没有降低!
  这理由很有说服力,再加上顾木突然回家侍奉病重母亲,着实让一部分人信服,只是顾木笼络过来的朋友却怎么也不肯相信,和这些人争执起来,最后直接跑到了顾迟面前询问。
  这顾迟能承认吗?肯定不能啊,他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这两拨人还想追,就有知情人士扯住了朋友的衣裳,小声的将顾迟家失事,顾木一家不仅没伸出援手,反而把仆人和对方一部分家产拿走,后面顾琬遇盗贼,顾峦中毒他们都未曾上门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又不是牵连一家至死的错处,顾木家绝情到这份上,着实让太学生瞠目结舌,这样的行径,再联系顾木这些年资质平平(和他们相比),以及突然归家之举,哪怕顾迟什么也不说,他们心里也已经有了评判,于是纷纷和顾木断了联系。
  而顾迟有了进入太学的资格,顾琬又攀上了女医这条线,说明顾家有着极大返回之前阶级的可能,有了这份底气,钱缨也能重新拜访之前的朋友,顺带说一说顾木家做了什么。
  两方下手,这一家子的日子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常常吵架,据说还动了手,挺给钱缨顾迟下饭,当个乐子看。
  不过,顾迟最近的乐子显然不止这一个。
  回来的韩盈经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处理完手头积压的事务,能够恢复正常的五日一休沐,正好在忙完之后,抽出半天的时间与顾迟见一见。
  其实,正常情况下来说,韩盈与顾迟的差距太大,很难有什么共同语言,总不能韩盈说对方听不懂的政务,顾迟说他在太学的见闻,以及怎么对付顾木,又或者自己家里琐碎的杂事吧?说上几l次,两人就要兴致全无了。
  好在,顾迟点亮了写小说这个技能。
  韩盈被闷在宫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东西,突然有小说可以看,那还真是挺开心的,而且和顾迟就有了话题聊,甚至不仅可以聊,还可以考虑怎么‘影视化’,也就是让倡伎进行表演——反正她的财力支撑得起来这个。
  这对顾迟来说也很有吸引力,而除了这点,韩盈那时不时涌现的想法也是让他灵感迸发,太学那边更新了三篇,只是鬼复仇类型有点少,实际上他手头的小说已经有十几l篇了。
  所以这段时间,两个人相处得别提多开心了,就是明公有点儿看不下去,觉着他太过于空闲,竟然有时间写这么多杂文,直接给他布置了大量的作业,还规定了完成的时间,到时候必须找他,他要检查顾迟的学习进度。
  这下,顾迟的开心直接没了。
  立春已过,天气正在转暖,今日天色正好,韩盈上午来京医院看过倡伎的排练后,便过来寻顾迟,正巧看到他眉头紧锁,手持着笔,半天在竹简上落不下一个字的模样。
  “怎么今日愁眉苦脸的?”
  “尚院!”
  扭头看到韩盈的顾迟有些惊讶,他刚想起身,便被上前的韩盈轻轻摁住肩膀,看着竹简上的内容,略微挑眉:
  “左传?你怎么看起这个了?”
  顾迟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道:“明公觉着我这些时日不务正业,便限制了时间,让我读《左传》,只是我学识尚浅,怎么都看不明白。”
  “不知周礼官制,也未有舆图,不知封国何处,大小地貌如何,所记又为何人,其关系如何,只硬读篇章,如何看懂?”
  韩盈微微摇头:“想懂,要么自寻我说的这些,边学边看,要么就是学识渊博者教导你,现在么……你只需将其背下来,不懂的再去请教吧。”
  虽然后世对于科举所考的四书五经总报以贬低的心态,觉得它内容好像并不多,加起来也就十七万字,这点内容后世大学生完全可以过来吊打秀才进士。
  但实际上,文言文本身的信息量就比白话文庞大,再加上这些截取的文章已经属于‘史料’的范畴,想看懂,就需要更详细的补充来辅助理解,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注释’,那内容扩展百万字起步,上不封顶。
  古代科举考试考的不只是四书五经,而是在考当朝的注释,而能不能学到符合上层需要的‘注释’,那就要看情况,普通学生想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学生不易,已经成功上岸的这些人也消停不了,注释可是非常重要的权力,皇帝可以用它调整社会意识形态,官吏拿它控制上升渠道,文人拿它掌握话语权……这必然要争个头破血流啊!
  而现实也的确如此,就像是现在,以讲究礼仪著称的儒家,各流派互相攻讦,甚至有‘贱儒’这种极为低劣的称呼。
  听韩盈这么说,顾迟脸上多了些惊讶:“原来如此!明公也只是让我背诵呢,只是我不知意思,有些背不下去,便想看懂来增强记忆,可惜……”
  韩盈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不用可惜,即便是我,对你所背的这些内容也是只知其文,不知其意,别看一篇只有极少的字数,想全理解,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呢!”
  说着,韩盈从对方的茶碗中蘸了点水,在案几l上画起了地图:“我早年有习《国语》的一些篇章,也就是《春秋外传》,其内有勾践灭吴之篇,不知你可有所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