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一个政体的最后防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倘若敌军的士兵打到城墙这里,基本上就是存亡之危了,以至于延伸出‘兵临城下’这个成语来表达情势危机到极点。
  考虑疫病的不可控性和造成的大量死亡,它还真有资格和城防相提并论,毕竟大疫出来的少,一个王朝能被敌军打到都城的次数也不多啊,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别遇上这两个还是别遇到的好,太容易没命了。
  皇帝重视,又涉及自身性命,韩盈给出的解决方式又不损害他们的利益,那大家答应的可谓是情真意切,一众臣子齐刷刷的立即行礼应下:
  “臣遵旨。”
  此事通过,剩下的便是推行上的问题,得遇到了才能解决,现在想没什么用,刘彻也不在这件事上纠结,而是看向韩盈,对她问道:
  “韩盈,你可还有事要禀?”
  “有。”
  等的就是这刻的韩盈立即高声回道:“陛下,臣请废除女子十五不婚的五倍口税!”
  关于人的心理研究中,有个极为有名的结论,叫做破窗效应,也就是当完整的窗户碎掉一角之后,如果没有追查是谁所为给予惩罚后并急时修补,那剩下的窗户也会被人砸坏,这是底线打破对潜意识的影响。
  而这种打破底线的行为,并不只在环境上,有人在求人办事时,往往先求对方办一件不会被拒绝的小事,而答应并做到的此人在拒绝对方新的请求时,总会觉着不好说出口,这就是底线被降低的结果。
  刘彻看过韩盈这些时日总结的内容,他清楚韩盈为何要提出这点,女子孕龄太低带来的死亡不在少数,有必要提高女子的成婚年龄,可完全废除这点就有些麻烦,应对未来的征战需要人口不说,罚税的年龄对女子能否为官,也是有极大影响的!
  除了寡妇,能出来做官的女子,多出自于小户,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需要三千钱的罚税,对这些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如果这女子天赋不高到极致,更准确的说,不能打败所有对手争取到那零星几个名额的情况下,家里很难为她付出这些,还是早早的嫁出去省事。
  可那些落败的女子,很多人实力只是稍稍逊色于她的女性竞争对手,若是在男人圈里,其学识和能力直接高出一大截,没有了这五倍的人头税,一些女子就能继续等待三年后的试吏甚至是是两年后的试官,说不定还真能通过,这让底下被挤掉机会的男吏、朝中发现想且能为官女人越来越多的男臣怎么能接受?
  刘彻觉着韩盈很难废除这条不说,还会激化现在还不错的男女臣属关系,可她今天连续提了两件事都被通过,拒绝的话实在是不好说出口,迟疑片刻,还是装做不知的问道:
  “这是为何?”
  “女子二七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可孕子,可直至三七方肾气平均,真牙生而长极。”
  韩盈隐约猜到皇帝的想法,却没有多少惶恐,镇定自若的引用了一段黄帝内经的内容,解释道:
  “女子终长身高,胸乳成型、牙齿整齐之龄要在二十岁左右,可如今世人皆以天癸判断女子能否成婚生育,两者能相差六、七岁,身体情况完全不是一回事,这就像让十二岁的少男服兵役上战场杀敌,半大的马匹托着人奔跑,都是在损害身体还不会有多少收获。”“而这样的情况,在女子孕产上已经出现了无数次,不少十三四岁少女身高还未长成,盆骨不够宽,婴儿头颅根本无法穿过,生产时直接就是一尸两命,甚至就算是生出来,年幼的母亲也无法分泌多少乳汁养活婴儿,这条法律本意原本是为了增加人口,可结果却是让更多的人口死去,不知空耗多少民财国力,臣请陛下废除此律,重调男女婚龄!”
  “韩尚院此言差矣。”
  在权力变动上,男人的敏感度可不是一般的高,即便是韩盈给了这么多这些正当的理由,有人还是立刻反驳:
  “昔日高祖建国,天下不过一百七十万户,如今以至四百万户,何至于有损耗一说?”
  韩盈扭头望去,看到出声反驳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席太常。
  太常,掌管宗庙礼仪、祭祀,准确点说,就是宗法制和父权制的代表,即便官场上人的性格和职位并不完全匹配,但能长久担任某个职位,那思想和形事准则上,肯定能符合职位的要求,这和后世内向的人做不了销售、心思活络善于钻营的人不会安稳的做技术岗位一样,担任太常的这位列侯,本质上根本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他最先反驳,而且还用这么个看不到周围一个因孕产而死的孕妇,仿佛眼瞎了般的理由,一点都没有让韩盈感受到意外。
  “没有损耗?”
  韩盈不喜欢用损耗这个词汇来称呼人,很不幸的是,在如今这个时代,人就是可以明摆着当做工具来称呼,以至于她也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反驳对方。
  “大汉建国至今,已有七十余载,按照席太常的说法,建国时户籍为一百七十万户,我就算这么多人中只有一百万夫妻尚有生育能力,能生养活三个孩子,十五年成年生育,那这七十多年下来,大约能生育五代,第一代就是三百万人,第二代为九百万人,第三代为两千七百万,第四代便是八千一百万人,等到了第五代,光生育出来的人口便能达两万万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