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即便是没有蜡烛和油灯,木柴和揉蓬了对方枯草团却多的是,放在大陶盆里,升起来的火焰比蜡烛油灯亮了不知多少倍,整个房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生起火,韩盈将火陶盆往门口拉了些许,而后推开了门,借着火光,去看外界的景象。
  一道惊雷伴随着闪电猛的闪过,天空霎然亮如白昼,紧接着又快速复归黑暗,那一瞬间,韩盈看到无数水滴在空中化作透明的细绳,连接着天空和地面。
  那当然不是绳子,而是那光闪过的太快,视网膜成像跟不上光的速,以至于记录下那样的图像传递给大脑,当韩盈借着火光,再去观察之时,便发觉地面已经成了黄汤,分不清多大的雨滴从高空中重重砸落在地面,翻腾起成□□头大小的水花。
  在火光的映射下,庭院竟然泛起了粼粼的水光,看着这样的景象,韩盈一时间竟然生出了刚才所看的景象,或许不是错觉的即视感。
  这么大的降雨量,和天空开了无数个水龙头,一刻不停的往下放水,以至于产生长流现象有什么不同?
  “还好是今天来的,还没有大风。”
  望着这倾盆大雨,韩盈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雨已经够大了,若是在伴随着大风,顷刻间,田地里的稻麦苗就会被吹倒,在被雨水砸进土里,到时候想救都救不起来,而农人家里又多是以茅草盖顶,极大可能会被风给掀起来,哪怕是五月份,淋个大半夜的雨,身体弱的还是会感冒……
  现在雨水虽大,可挖了整整六年的水渠也不是吃素的,娄行修的可不只是那么一条大水渠,还有联通村田的细密的水网,泄起水来废不了多长时间,如今又是五月末,田里的稻麦正好介于长得够高,能经起一定雨打,又不是更迟一些,开始抽穗的时候,不然,今年的粮食可真是要绝产了!
  抱着乐观的心态,韩盈穿好衣裳,拿出来手表看了一眼。
  “凌晨两点多,还有三个小时天亮,嗯,到时候再看怎么处理。”
  没有照明工具,现在又下着大暴雨,韩盈是根本没办法组织起来人手做事的,她只能继续等待,等到白日再去动员吏目做事。
  不过,韩盈可以等,乡下的人就不行了。
  彼时的韩羽和丈夫褚宽正在酣睡。
  东河村的人口已经有了镇级别的规模,病人数量自然也紧跟着上涨,再加上韩羽在接生上逐渐出名,医院环境又好,慕名而来的人便越来越多,这使得韩羽每日都在忙碌当中。
  人一忙就累,累到极致,基本上沾枕头就睡,韩羽的睡眠质量向来极好,外面再吵,人都继续睡下去,耳边虽然乒乒乓乓动静极大,可韩羽仍旧是心大的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一个被窝里,多是睡不出两种人的,褚宽做为老婆的跟班兼医院杂工护卫,每日也是累得不轻,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囔了几句,硬是没睁开眼,只是两夫妻正准备继续睡下去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肩膀胸前凉飕飕的。韩羽模模糊糊的伸手去摸肩膀,只觉着入手一片湿意,仿佛还有水珠在自己身上滑落,迟钝的脑子忍不住划过一个念头。
  这大半夜的,哪里来的水?
  嗯?
  水?!!
  韩羽猛的睁开了眼睛,手撑着席子就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头顶上又是滴滴嗒嗒落下来好多水珠,她抚了下头发,抬起腿,对着褚宽的位置便使劲儿踹了过去:
  “褚宽!别睡了,家里都漏水了!”
  “啊?啊!”
  被踹醒的褚宽坐起身,晃了晃头,这才反应过来,他赶紧爬下床,生起开火,借着火光边看到底是哪里还在漏水,边说道:
  “这下的雨好大,咱们家这么厚的屋顶,竟然也开始漏雨了,我先拿个盆儿接一接,等明日再补些茅草?”
  “补也没用,更何况,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水浸的这么多,再往上面盖一层,水气散不出去,到时候全给沤烂了。”
  韩羽快速否定了丈夫的做法,她借着火光看了看屋外的大雨,忍不住拧紧了眉头:
  “也别想着补咱们家的茅草了,医院屋顶的茅草可没有家里盖的厚,咱们家开始漏雨,病房指不定屋内都开始下小雨了,那些孕妇,产妇婴儿可淋不得,你看着俩孩子,我得去趟医院。”
  “天黑成这样,还下这么大雨,你一个人去怎么能行?绾儿大了,能照顾妹妹,给她说一声,咱们两个一起去医院。”
  褚宽当即反驳起来妻子的决定,他动作极快,话刚说完,家里的蓑衣就已经被他翻了出来,因为往常基本用不到它,总共只有一套半,借着火光稍微挑捡,将完整的一套递给妻子后,褚宽戴上帽子,又将有些破旧的,只能遮住上半身的蓑衣披上,径直走出了门外。
  这些年,韩羽和褚宽饮食足够丰富,没有大部分人都会有的夜盲症,只是在想夜间视物,也得有点光亮才行,以前夜间天黑,总还有个月亮,可今天月亮早就被雨云遮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说,暴雨砸下来,不消一会儿便溅的人脸上全都是水珠,压根睁不开眼睛。
  最后,褚宽是凭借着自己多年来对家里足够熟悉,才摸到了两个女儿的房门前。
  比起来夫妻俩睡觉睡的死沉,女儿们喊起来就容易的多了,嘱咐好她们后,褚宽又摸到了墙边的锄头,拿着它当盲杖,和韩羽手拉着手,一路摸索着往医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