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家产二百万钱或者三百万钱的人,以及朝中二千石以上的大臣,全都迁族去给皇帝守陵。
  豪强大多依靠独特的地方环境兴起,一旦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不仅自身难以维系,还会因为他们的离去,让本地的百姓有喘息之机,可惜这么好的政策只在汉朝有过,甚至汉朝真正能用的皇帝也不多,原因嘛也简单,有些皇帝手里没压住这些豪强的刀啊!
  还在发育阶段的汉武帝目前也是没刀的,但这不代表他会对地方的豪强有好态度,韩盈献瓷是好,但她要是在地方欺凌百姓、掠夺土地民财和人口为自己所用,那对自己表现的再柔顺弱小服从谄媚,实际上也是损害他财富的蛀虫。
  因为这点,汉武帝没有制止大臣,而是默认他们派人查验这件事情。
  宗宾的话肯定不会说这么多具体的内容,是韩盈在对方解释中推测出来的。
  相较于衡朔,汉武帝的行为颇有些区别对待的意味,不过基于两人的身份,这种区别对待也不足为奇,韩盈也不怕查,就是宗宾压根不相信她所言,在韩盈解释后,眼中的怀疑更甚:
  “仅一件瓷器,其利便可重达十金,你何谈未曾参与此事?”
  “这是行商做的事情,他们卖的价格怎么落到我头上?宛安县有谁能花十万钱买一件瓷器使用?”
  韩盈很想表述一下自己现在比窦娥还要冤,只是这样太夸张,她便还是维持无奈的神情,伸手沾着溢出来的水写了个繁体的‘瓷’字。
  “两位也清楚,我在宛安担任医曹,主要是带着女医们治病救人,给妇人接生。”
  写好字,韩盈将手收回,让这两人观看。
  从县外走到县城,宗宾也不是没有见过村里的女医,他没有反驳韩盈的话,而是有些不解对方为何要说这些,又让看这个从未出现过的字。
  不解归不解,宛安县农人的情况不算差,宗宾态度冷漠,不代表他对韩盈就有恶意,他顺着对方,低下头看起了字。
  汉字最早起源于象形文字,但到了西汉,已经逐渐成了表意文字而韩盈写的瓷虽然是现代字,但隶书中‘瓦’和‘次’和后世没什么变化,一个熟知文字的人,即便是不知道此物到底是什么,也能从字中组成的‘瓦’中分辨出来,此物与其相关。而上面的‘次’字,可以表示低于瓦的物品,同时也可以用来表音,稍微一读,宗宾似乎就想到了什么。
  “两位廷使也知,医者用药方式做为熬煮成汤,那味道,能接受的人可不多,成人也就罢了,小孩和一些脾气大的,都不怎么愿服用,严重者甚至会偷偷倒掉,我当时想做些能够直接吞咽的药丸,只是做成后保存出了问题,木盒、陶瓶都不能防止药丸逐渐腐败。”
  说着,韩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这是盒子不够密闭,致使水汽从外界进入的缘故,后来我试过将这些药放在太阳下暴晒减少水汽,结果药性又在逐渐流失,没办法,最后我定制了这么一批密闭防水的药瓶,用来储存药丸,这种新瓶子外面多了层釉,能够防水进入,而制作此物的坊主发觉其极为精美,便将此物称作‘瓷’,售卖给过往的行商,其价也不过是千钱左右。”
  韩盈引出瓷器,这二人便明白前面不过是铺垫,是为了说明她不过是误打误撞的,让别人做出来了瓷器,而瓷器价值,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高。
  若瓷器真的是和陶一样烧制出来的东西,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不对,这瓷器便宜和韩盈是否经商可没关系,她这分明是在转移话题!
  反映过来的宗宾立刻问起来关键问题:“这瓷作坊的主人不是你?”
  “不是,瓷坊主人是高真。”韩盈摇了摇头:“她身为贩妇,出不得县,也到不了郡中,便托我献的此物。”
  “此事重大,怎会托给你做?”
  “高真上有老父,下只有一幼女,没有年轻男丁支撑门户,还受赘婿欺凌,我帮了些忙,至于那烧陶…瓷的时候,窑炉火力不足,烧不成好釉,是我参与改进,甚至于高真建造瓷坊时,也是向我借的钱,这样的关系,怎会不将此事托与我?”
  听韩盈这样说,宗宾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从他进入宛安县听到的消息来说,韩盈不是恶人,也没有给自己贴了一层好人假皮,再加上宛安处处都能做到有病可医,这让他对韩盈的感观还不错,哪怕是女子为吏也没什么,可如今直面相对的时候,宗宾便发觉对方的难缠和狡猾之处。
  她和高真之间绝非说的这么简单,可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一定是她没有拿瓷坊的半分钱。
  可,不拿不代表她没用,看看对方身上这华丽的锦衣,就像当年有名的游侠剧孟,他家里也是没有余财,但他食有酒肉,衣有绸缎,出行也从未缺过马车!面前的人很危险。
  宗宾在心中下了这样的定义。
  明面上掠夺财富,欺凌百姓的罪很好定义,也非常好查,但这种做隐蔽的行为就很难查了,宗宾做为中央的臣子,又是掌管律法刑罚的人,天然厌恶这种躲避律法管理的人。
  这有点像程序员写代码,谁愿意看到自己的代码被人找到漏洞还反复利用?
  宗宾心情开始变得糟糕起来,他深深的看了韩盈一眼,道:
  “你说借钱,那可有借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