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陶器烧出来,以后就不用那么拼了,下次烧火的时候,记得要离火远点,现在天气转热,接下来就再烧一窑,剩下的,咱们等秋季再说。”
  交代完,韩盈拍了拍哽住高真的肩膀,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药膏于韩盈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毕竟去通知的是燕武,她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好,不过动和不动之间,便是有没有把对方放在心上的体现。
  高真当然会感动,韩盈也会感动师父对她的那些好,但这样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出于善心,而是她拿来邀买人心的手段。
  如今,高真一人掌握着从造窑、选料,制釉等一整套如何烧瓷的流程——而她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笔多么宝贵的财富。
  而随着瓷器的传播,外界会让高真意识到这点,韩盈不知道迎来的到底是同水平的商业竞争,还是更糟糕的权贵掠夺,但,不管怎么说,高真都是最关键的存在。她或许保持现状,过的更差,也有可能凭借着新机会再往上爬,没人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多做份情感上的投资,让两人的关系更亲密一些,说不定,会带来更好的收获呢。
  不过恩情和人情这种东西,施于者最好是不要开口,而是放到关键的时刻使用,韩盈做完,便将此事忘掉,带着人回了县里。
  随着天气逐渐转热,吏目们的工作效率都开始了不同程度的下降。
  尚傅显然解決不了天时带来的影响,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反而不是件坏事,毕竟,天天忙着加班他也吃不消,现在能有空闲时间休息,他也能喘口气儿不是?
  于是,韩盈一回县衙后院,便看到师父躺在娄叔新做的躺椅上,一边在树下乘着阴凉,一边慢悠悠的扇着便面。
  这是扇子的普遍称呼,外形酷似现代的菜刀,外形不大,扇风的效果也比较普通,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老人本就觉轻,天气炎热的情况下更是睡不着了,尚傅的小憩一会早就变成了闭目养神,一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动静,便立刻睁开了眼睛:
  “回来了?”
  看到是许久未见的韩盈,尚傅不免多了几分惊喜,他笑着举起来便面招手,正要让她过来,便看到了她手里的提篮。
  “你又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好东西,还请师父帮我掌掌眼。”
  说着,韩盈走到石桌旁边,将手中的提篮放了上去。
  尚傅没来之前,古树下乘凉算是避暑的有效解决办法之一,因为过往都是席地而坐,顶多用个十几厘米木榻的缘故,多加盖的石桌也只有二尺高,而自从娄行做出来躺椅,这石桌便显得不够高,只是换起来太过于麻烦,等用习惯了,便也懒得换。
  而此刻,这个不够高的小缺点,瞬间变成了尚傅只需要转个头,就能够看清楚篮子里是什么东西的优点。
  韩盈提过来的提篮不算大,也就有个一尺半左右,是县里妇人出门喜欢用的,此刻,里面装满了稻草,隐约有一抹灰青色的物什在里面,尚傅刚开始还没觉出什么,直到韩盈彻底将那些稻草拂去,露出那东西的真面目。
  “瓦盂,瓦盎?不是,这不是瓦,月女,你这是做的什么东西?”
  待看清楚了全貌,尚傅立马坐了起来,他小心的握住这只灰青色瓷碗的边缘,那光滑细腻的触感让他不敢直接将其拿起,而是拉着提篮像自己靠近,确定底下全都是稻草,拿起滑落也不会摔碎之后,这才拿出细细查看起来。
  片刻,尚傅神色复杂的看向了韩盈:“这样的盂,我可从未见过,不过观其模样,似于瓦陶有关,唔,你要匠人,是为了烧它吗?”
  盂,是如今用来统称盛液体的器皿称呼,它的外形多样,可以是影视剧中普通人用的敞口碗,也可以像罐子那样往内收紧,甚至还可以做成方形,加上耳朵等等。而它的功能也很复杂,盛汤,盛水,盛茶,盛酒都可以。
  “对。”韩盈坐到了石桌旁边的空躺椅上,她对着尚傅问道:“师父,您觉得它价值如何呢?”
  尚傅瞬间明白了韩盈的意思。
  他略微皱眉,伸出双手将瓷碗拿了出来,细细的观摩片刻,又特地站起来,走到太阳光下,在看过一圈之后,他返回过来,将瓷碗小心翼翼的放在石桌上,又转身去了屋内,拿出了枚略显劣质的玉佩放在了旁边。
  古之君子,必佩玉,汉代对玉器的管制更为严格,甚至成为了身份的象征,尚傅不是高官尊爵,虽然也能拥有玉器,可玉器的品质却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连雕刻的工艺更是平庸,只是简单的线条浮雕,不过这不是重点,而是两相比对之下,竟然是瓷碗的色彩与光泽更胜一筹。
  “我曾听玉商言,黄金有价,玉无价。”尚傅表情很是凝重,他看着韩盈,缓缓的说道:
  “此话为真,除了玉稀有,更重要的,是玉为‘礼器’,这点不用我多说,主要是,你这做的新孟,已经有了成为礼器的基础,月女,你可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当然明白。
  瓷器明确出来之后,可一直都是国宝,有专门的官营作坊,当年她还专门背过越窑青瓷邢窑白瓷这些知识点呢,不过尚傅的提醒并不只是在瓷器的价值上,而是她可以凭借着瓷器,谋取更高的职位,比如一个官营瓷坊的管事,亦或者通过献宝谋取个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