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让垂眸，就看到凑近的小脑袋，近到他能都能闻到她衣服上淡淡硫磺皂的味道。
“我怕耽误时间，来之前爷爷在学校开的介绍信。”
不是那种姓甚名谁的，方便买票。
辛甜听懂后，松下一口气，鼻息间全是坐垫老旧的潮湿味道，闷闷的让人呼吸难受。
连带着担心通知书的事，辛甜上车后就没再说话，一直到目的地，出了车站，外面的天已经擦黑。
陌生的城市让她心有不安，步步紧跟在陆让身后。
没去学校。
陆让说：“这个时间点教育局的人已经离校，等明天上班期间我们再过去，现在带你去找你爸爸？”
离开前，辛蜜那防备的眼神，故意提起辛叔，一切都有迹可循。
辛甜点头，任由他安排。
奈何，按照地址找到小院子前，圆木门紧锁，透过墙壁上的花窗看进去，院内一片漆黑，明显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没人。”
陆让也发现了，“辛叔回去了？”
辛甜摇头，“那要不然今天就去学校，陆让你现在住在哪里呀，我去凑合一晚上，我也好久没见陆爷爷了。”
陆让沉默两秒，点了点头。
相比较把她自己放在陌生的招待所里，带回家确实比较让人安心。
爷爷调过来的同时，也恢复了教授的身份，开学会带数学大课，学校也很尊敬，分了老教区的一套两室小院，带院子百平的位置。
小院子距离学校隔了一条河，距离老教区隔了条马路。
小桥上绕过去，穿街走巷后没多久就到了陆让住的地方。
陆让推开院门，爷爷坐在房门口，一晃一晃的正在打瞌睡，听到动静抬起头，顺手戴上眼镜才看清楚孙子后面带的人。
“甜甜到了呀，是为通知书的事？”
辛甜点点头，“谢谢陆爷爷，要不是你，我还稀里糊涂的在家傻等着。”
陆景贤微笑，“这话说得客气，爷爷的命可是你家救的。”
第一次是辛甜。
第二次是辛立烨。
甚至事后孙子跟他说，不是辛立烨瞧见了辛甜的信，他都不愿意出手。
陆景贤扶着墙站起来，活动两下才走来，“饿不饿？辛苦点忍忍，先跟爷爷去个地方，让他小子先做点吃的。”
“爷爷。”陆让皱眉，不明白这么晚去哪。
陆景贤解释，“教育局的人，下午就撤走了。”
“不是还有三天。”
“查不到，什么时候走人都是有可能的，录取通知书事关许多人的前程，每一封到达的地方都不同，不可能继续耽误的，趁黑还有时间，我们现在去学校把学籍入档。”??g
陆让抿着唇，想到什么。
陆景贤打断她，“你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做点吃的吧，我们很快就能回来。”
辛甜觉得不对劲，“陆爷爷，你这样帮我，会不会违反规定？”
陆景贤轻笑，“不会，爷爷在开学前，本身就负责这个，今天拿到通知书，回来正好给你和他小子一起庆祝一下，也是有缘分，你们考在了同一个学校。”
辛甜惊讶，陆让那却已经上前扶着爷爷，“我也你一起去，家里厨房没东西，回来的路上直接买，这个点卤菜店肯定还没关门。”
“行吧，那走。”
除了三个，陆景贤经过隔壁，叫上了一个姓蔡的老师做见证。
办公室内打开灯，一笔一字地登记，盖章。
蔡老师瞧见那分数，“怪不得这人通知书一挪再挪，老陆你这是替学校省邮费呢，小同学成绩不错，以后再接再厉。”
陆景贤这才提及，“甜甜，你的大课里，有两门由蔡老师任课，趁着提前认识，多跟你蔡老师说说好话，免得期末给你挂科。”
辛甜惊讶后，脆生生地喊了声老师。
蔡老师脸上笑出褶子，嘴上还说：“那不能行，光两句好话可不行。”
辛甜无师自通，“今晚上麻烦蔡老师，我请您吃饭。”
她有感觉，陆爷爷想让她交好眼前这位老师。
为什么？
第97章 有理的证明
辛甜没深想, 因为蔡老师连同通知书，还给了一份入学须知。
“瞧瞧，回去之后别忘了准备。”
辛甜垂眸, 心神报道的文件上, 白纸黑字列了许多条。
开头提醒学生，要自带粮油关系入校, 这个需要去县粮油局、公社粮站、和经办人盖章才能生效。
单位的关系介绍信，也要盖章。
入学的证件照一寸的至少要五张。生活住宿用品自备。
相关学生待遇, 也说得很清楚, 有单位的入校期间计算工龄这个是辛甜早就知道的, 凭借通知书买票可以半价, 有单位的凭票能报销，需要整价。
其他一些生产队、助学金, 到校接送这些辛甜没再细看。
握着冰凉的通知书，辛甜觉得有点烫。
差一点就错过了。
她笑着，真心实意地想要感谢眼前人。
这个点, 市里头国营饭店还开着, 辛甜出门身上带了钱，可惜最后付账时，收银的说前头有个年轻小伙已经付过了。
辛甜追上陆让, 陆爷爷和蔡老师双手背着，边聊边往家里走时, 她偷偷要把钱塞给陆让。
“说好了我请客, 我有钱的。”
陆让双手插兜, “太冷了, 你把钱收回去, 下次再请。”
辛甜嘀咕, “下次是下次，你这次帮了我好大的忙。”
陆让想，“那别给我钱，快过年了，送我份新年礼物吧。”
夜晚的风有点大，吹乱了辛甜耳边碎发，缩起脖子眯起眼睛，瞧不见眼神，看表情像是在思索可不可行。
辛甜没想太久，“好，那就改成礼物。”
让她想想，陆爷爷、蔡老师、陆让，送什么是能表达感谢，又能是他们需要的。
……
当晚。
陆让让出了自己的房间，他去跟爷爷挤。
躺下来，陆让就知道爷爷没睡。
他轻轻唤了声，“爷爷，我……”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时间不早了，睡吧，等通知书全部下发完，你不是想回和平大队过年？我们今年回去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住过好多年，提起来，陆景贤倒是有了几分回家的错觉。
陆让不是想说这个，在提依旧被打断，便知道爷爷不想说。
他猜想过，刚刚被举报过的风口浪尖上，爷爷半夜登记肯定会落人把柄，他打算替爷爷顶了这个罪名。
却怎么也没想到，没等到天亮，院门就被敲开了。
学校的保安冲进来，要带走陆景贤。
“他私下被受贿，篡改学生名字。”
辛甜被惊醒，她昨晚上宝贝的录取通知书直接就被翻了出来当成证据。
“现在还有什么脚边的。”校长和书记盯着陆景贤，满脸失望。
他们后头，是听说要撤退的教育局同志，黑着脸要把人带走。
辛甜身为受益者，同样被关进了一件小办公室，窗户紧闭，半点光都透不进来，四面墙封闭着，不断压抑着情绪。
辛甜盘腿坐在床上，胳膊撑在膝盖上扶着下巴。
有人要搞她。
不单纯是为了大学那么名额。
被关进来前，她得知了自己的罪名。
冒名顶替、私下行贿。
她成了花钱要买名额，代替别人入校的人了。
谁呢？
她最近挺乖的，也没得罪过谁呀。
辛甜正想着，房门被打开，刺眼的光芒照射进来，她才发现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太阳藏在云里头，一点点向上爬。
来人是教育局调查的人。
辛甜和他面对面。
“你认不认错？”
“不认的。”辛甜捏着衣摆，淡定道，“我在宁市参加的高考，档案应该能在宁市教育局内找到，你们核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