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白子悦思索了一下,略显犹豫,又有些试探的开了口,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方圆,“戴煦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啊?”
“你觉得他应该和我说什么吗?”方圆不知道白子悦是不是意有所指,又是不是想要向自己暗示什么,所以不敢冒然作出回应,而是反问了一句。同时,她的心里面又忍不住有一种想要叹气的冲动,平日里她真的是最害怕和白子悦这种一肚子弯弯绕的人打交道了,明明可以直截了当解决的问题,偏偏要拐弯抹角,顾左右而言他,让别人去费心思,犯琢磨,也实在是有够累的。
白子悦原本以为方圆肯定是会老实巴交、就事论事的作出回答,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反问了自己一句,一下子也愣住了,继而又沉默下来。她不说话,方圆便也不说话,两个人各自沉默着,气氛又变得有些奇怪和尴尬起来。
这次方圆也不催了,再催促好像显得自己沉不住气似的,那样不好,她索性有一搭无一搭的摆弄着那根吸管,等着白子悦自己开口说话。过了一会儿,白子悦估计也觉得一直这么沉默下去不是个事儿,把心一横的开了口。
“方圆,其实今天我把你单独约出来,是想跟你,就咱们两个人,单独的说几句心里话,”白子悦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对方圆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事儿知道的人也没谁了,因为我自己也不确定被接受的几率有多大,准确的应该说我不确定对方心里面有没有别人,或者有没有可能接纳我,所以一直不敢迈出一步,原本想着,估计也没有什么指望,干脆就忍一忍,默默的放在心里算了,可是有的时候想一想,又觉得这样有点对不起自己,如果就真的这么一个人默默的忍下来,什么也不说,恐怕自己心里面也会觉得遗憾,万一拼一拼,说不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被接受了也是有可能的。现在我很纠结,主要就是纠结在不确定自己对那个人直接表达心意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仔细的端详着方圆的反应,见方圆没有任何表示,便又继续说:“方圆,你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你心眼儿是最好的,最没有私心,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建议,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只要你觉得我应该鼓起勇气来去争取一下自己的幸福,那我就听你的,鼓起勇气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不考虑结果怎么样,拼一把,努力让对方接纳自己,你看怎么样?”
方圆听到白子悦这番话的头一半,心里面就隐隐的明白了,等听她说完全部的说辞,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一点发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隐隐怒意,虽然白子悦说了很多称赞自己的话,可是却让她听了心里面一点也不觉得舒服,反而有一种很耻辱的愤怒感,她觉得自己很清楚白子悦口中的那个心上人到底是谁,方圆自认为还没有迟钝到那样的程度,她现在也终于明白了白子悦神秘兮兮的约自己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正是因为明白了,所以才更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难道自己在白子悦的眼睛里,就是那么弱智“单蠢”的角色么?白子悦是精明的,这一点方圆从来都十分笃定,并且以白子悦的这种精明,她应该不会这么久了还察觉不出来自己和戴煦之间那一点不同寻常的氛围,否则也不会说出“不确定对方心里面有没有别人”这样的话,既然她都有所察觉了,偏偏还把自己神秘兮兮的约出来,不许告诉戴煦,然后对自己说这些话,给自己戴一串的高帽子,又是“好姑娘”,又是“心眼儿好”,又是“没有私心”,说来说去,还不是觉得自己肯定是那种又呆又蠢,还偏偏抹不开面子的人么,所以故意约自己出来,画个圈等着自己跳进去,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承认戴煦和自己之间有什么,鼓励她去追求幸福,到最后作茧自缚,打掉了牙还得往肚子里面咽。
这么一想,方圆简直觉得自己胸口里燃烧着一团火焰似的,她的脸色也慢慢的从面无表情,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阴沉,一直等到白子悦说完了全部的说辞,她才强忍着不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的,对白子悦说:“你要是听我的意见,那我说说也可以,我觉得既然你都知道对方心里面有别人了,那当然是几率不大,说出来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就忍着算了。”
说完这番话,方圆的心里面忍不住有一种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爽快,白子悦不就是等着自己按照她画好的道道朝前走么,想听自己鼓励她去勇敢的追求爱情,那自己就偏不说,不但不说,还要反其道而行之,让她也感受一下什么叫堵心。
白子悦也的确没有想到方圆居然会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后表现的有一点点诧异,诧异之余更多的则是一种几乎遮掩不住的失望,她有些发怔的看着方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喝了两口橙汁,用似乎很淡定也很轻松的语气,对方圆说:“其实,我也不一定就会全盘接纳你的意见,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毕竟这是我的事情,别人怎么说,我也就是顶多拿来做个参考罢了。不管怎么说,我这一次也算是经过反复确认,可以肯定自己的感情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冲动,既然我这也是一份认认真真的感情,那么凭什么不能获得一个表达的机会呢?我认为,在感情面前是人人平等的,没有谁有资格剥夺了别人表达感情的权利。当然了,我也没有要求对方一定要接纳,或者一定要作出回应,回应是对方的事情,这个我无法左右,但是我至少有权利替自己争取一下,难道不是这样的么?我为什么要忍着不说?这样太对不起自己了!”
方圆其实原本也没有想过自己真的能够阻挠白子悦什么,只是单纯的不想依照着白子悦的剧本去扮演一个小傻瓜罢了,可是现在白子悦因为自己的回答,结果恼羞成怒的说了这么一大堆,这反而让方圆觉得心里面更加的光火。难道自己就非得扮演好一个傻瓜的角色,才可以么?明明是自己的计划被人识破了,戏唱不下去,现在她又凭什么委委屈屈的指责自己剥夺她表达感情的机会?既然那么有勇气,干脆就直接去找当事人,大大方方的表白一番,不管是被接纳还是被拒绝,这件事也算是有始有终了,何必神神秘秘的搞这种排除异己的小把戏,结果发现应该扮演“傻瓜”的人一点也不配合,又立刻变了一副脸,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真是让人无语至极。
原本方圆对于白子悦的印象就是属于有所保留的,现在就更是感到无比厌烦,简直多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更不想再继续呆在这里,如果说最初来赴约,还是因为好奇白子悦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现在谜底也算是揭晓了,方圆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立刻离开,把白子悦远远的甩开。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方圆从旗子上站起身来,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久留,所以尽管这家咖啡馆里面的空调温度已经比标准意义上的“温暖”似乎还更高了几度,她却没有脱下自己的大衣,现在站起身来准备要走就更是利索极了。
“既然这样,那就随便好了,你今天叫我来不就是要说这件事么?你要我的态度,我表态了,接受不接受,就像你说的,那是你的事,没有什么别的问题,我那边的工作很重要,不能再耽误在这种杂事上了,所以我先走,你随意。”她对因为自己的起身而表现的略显诧异的白子悦说,然后点点头,转身就走。
方圆啊方圆,你总算干的漂亮了一次!方圆一边朝咖啡馆外面走,一边在心里暗暗的给自己叫个好,看自己方才起身的时候,白子悦那错愕而又有些失落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是当自己是那种随便怎么捏都可以的软面团了吧,就以为自己被叫来之后,一定会顺着她编好的剧本帮她把戏唱下去,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横生枝节的可能,更别说像这种扔下她先行离开的举动了。
哼,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别以为只有自己有心眼儿,别人都是小傻瓜似的。
方圆走出咖啡馆大门,经过落地的大玻璃窗的时候,朝里面看了一眼,隐隐的可以看到白子悦坐的那个位置,白子悦似乎一直坐在那里,并没有动过。
当然了,她的走与留,都不是方圆需要去关心和在意的事情,所以她就头也不回的走向了马路边,掏出手机来给戴煦打了个电话,戴煦接听的还挺快,公诉方圆,姚向阳的饭局也马上就要结束了,问方圆要不要过来接,之后还得送赵英华的姐姐回她住宿的那个招待所去。方圆考虑了一下,赵英华的姐姐居住的那个招待所相对来说距离姚向阳请客的饭店要更顺路一点,如果戴煦开车过来,然后再去送赵英华的姐姐,那势必要绕很大的一段路,一来一回的,太浪费时间。于是她告诉戴煦,在饭店门口等着就好,不要过来接,自己这就过去汇合。
挂断电话,方圆就急急忙忙的拦了一辆出租车,朝姚向阳请客的饭店赶了回去,她迫切的希望赶快赶回去,一来自己因为私事中途跑出来,如果害别人傻等着,这样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另外一方面来说,她现在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戴煦,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想法,她也说不太清楚,因为心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麻,一下子也没有办法捋顺清楚自己的思路,唯一清楚的感觉就是,方才白子悦的那番话让她的心里面十分的不踏实,总觉得没着没落的,现在就只想立刻回到戴煦身边,有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好像心里面就能稍微安稳一点儿似的。中间几次,出租车遇到了红灯,前面又有长长的一串车流堵着,要不是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方圆都恨不得下车跑回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姚向阳请客的饭店附近,车子还没等靠边停下来,方圆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车旁等候的戴煦,她赶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递给司机,车子刚一停稳就迫不及待的拉开车门,下车朝戴煦跑了过去。
“不急,不急,你慢一点。”戴煦看她急急忙忙的朝自己跑过来,连忙开口向她示意,最近落了两场雪,虽然说雪不大,很快就融化了,但是无奈地温已经降了下去,融化的雪很快就变成了地上斑斑驳驳的小碎冰,面积不大,分布也不均匀,在光线不大明亮的地方,尤其是夜里,不大容易被看清楚,谁要是一不小心一脚踩上去,搞不好就会立刻重心失去平衡,摔个四脚朝天。
方圆从下车的地方跑过来,也跑了二三十米远,加上她此时此刻乱哄哄的心情,竟然微微的有些气喘,戴煦伸手抚了抚她的背,笑着说:“我都没催你,你急什么呢?慢慢走就行了。”
方圆抬眼看了看戴煦,见他一切正常,不像是接到过什么电话,或者知道了什么的模样,虽然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他说,可是一来还没有整理好思绪,二来赵英华的姐姐还坐在车上,现在无论如何都是时机不对。
于是她只好暗暗的咬了咬牙,说:“走吧,咱们先送赵英华的姐姐回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