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弘业在电话里又询问了一下他们这边的进展,汤力大致的对他说了一下,车子很快就到达了县局,于是汤力也结束了通话,跟贺宁下车去县局找人。
事情发生在十多年前,确切的说是十一年前,间隔的比较久,这期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样的人事变动还真是不好说,所以贺宁和汤力也是一种碰运气的心态,到那里说明了身份和来意,等待了一会儿,接待他们的人就带回来了一个并不是让人很满意的消息。当年处理过拿起交通事故的警员有两名调离本地的,一名已经退了休,还有两个现在不是正在警衔培训,就是出差,总之都不在这里。
既然如此,那么唯一还能够尽快联系上的就只有那名已经退休回家的老警察了,汤力请县局的人代为联络,询问是否愿意和他们见一面,说一说当年的那件事,县局的人又去询问了一下对方的联系方式,这回倒是很快就有了答复,对方愿意跟他们见个面,并且提供了现在的居住地址。
汤力他们立刻照着地址赶了过去,和那名已经退休三年多的老警察碰了面。
这名退休老警察姓高,虽然已经退了休,但是状态保持的很好,贺宁和汤力过去的时候,这位老高警官正在自己家的楼下锻炼身体呢,已经有些微寒的天气,他硬是红光满面,额头上一层薄薄的热汗,看起来精神头儿好极了。
“哎呀,你说这人啊,就是矛盾!我年轻那会儿,跟你们现在似的,也忙,成天东奔西走的不是加班就是值班,那时候就想啊,真累,什么时候让我闲下来,什么事儿都不做也没有关系,那可就太舒服了。结果现在呢,我退休了,真的是一天到晚什么事儿都不做也没有关系了,反倒把自己给憋得那叫一个难受!”他和汤力、贺宁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感慨的说。
“前辈,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下当年的那一起交通事故,后来调查的结果是什么样的呢?有一个明确的结论么?”贺宁虽然觉得这位老警官很亲切和善,但是眼下对于他们来说,却并没有时间和心情去与之闲聊,案子调查到了这个地步,很多事情就都变得呼之欲出,真相影影绰绰,似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老高警官摆摆手:“不用叫我什么前辈,我听着也不咋太习惯,我就是个粗人,跟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一样,你们这都是念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的,我们那会儿不如你们,全靠这一辈子积累下来的工作经验。按年龄来说,你们就叫我一声高叔叔吧!你们想要打听的那个事儿,刚才你们过来之前,局里头我以前的同事也大概的把情况跟我说了,让我帮忙回忆回忆,我就一边锻炼身体,一边仔细的想了想,其实那次的事情,主要的经过我心里头还是有印象的,因为觉得那事儿挺惨,对我的冲击还是挺大的,就是具体的一些细节记不清了,毕竟过去了十一二年。我就尽量回忆给你们听,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别客气。”
贺宁和汤力赶忙点点头,这位老高警官是个痛快人,这对于他们来说自然也就是非常大的好事,尤其对于汤力而言,因为可以省去了很多的口舌。
“当时我们接到报警,说有一辆车冲破了桥护栏,掉到河里面去了,所以我们就赶紧组织人员,到现场去准备营救,但是到了现场一看就知道根本没希望了,那车被淹的就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点的车顶,河里面的水流也很急,要不是桥护栏有缺口,所以有人好奇的往下看了看,发现了不对劲儿,估计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有人发现有车辆坠河了呢。”老高警官一边回忆一边对他们说,“当时是汛期,就在我们接到报警的那天早上,还下着很大的雨,我记得那场雨在那之前就已经一连下了好几天,时大时小,反正就是一直都没有停过,出事的那座桥原本桥面上面很多的砂石灰土,那几天都被大雨快要给冲干净了。所以我们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认为那辆车是因为天气原因,出现了驾驶上的操作失误,所以才会失控的撞破栏杆,直接一头扎进河里去的,毕竟这种事也比较常见,所以第一步就打算先把车子给吊上来再说,哪怕车里的人估计高低是没救了,那也得先弄上来,然后再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能就那么在水里头一直泡着。”
“后来因为桥面承重的限制问题,打捞那辆车的时候也是费了不少的力气,好不容易,在附近村民的协助下终于才把那辆车给拉上来,拉上来一看啊,唉,当时我们那几个人里面,有一个同事比较年轻,也比较感情丰富,当场眼圈就红了。车里头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救的话,铁定是没救了,尸体都已经在河里面被泡的有些变了形了,最让人心里难受的是,那两个人到死的时候,两只手是握在一起的,感觉就好像是知道逃不出去了,两个人肯定是要一起死,所以临死的时候还互相牵着手,我们想了好多办法,最后把两个人的手给分开的时候,好像还把其中哪一个的手指给弄骨折了。这也难怪我们那个年轻的同事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咱们平时嘴上说说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那都是说说而已,也没见谁真的就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这倒好,不是活够了,是不得不死,那种感觉你们说,得是多绝望,多害怕啊!唉,就连我想一想,都觉得有点心里头不是滋味儿。哦对,那个男的是因为车头变形导致方向盘卡住了下半身,动弹不了,女的好像是安全带卡死了,解不开,反正是挺倒霉的。”
听了老高警官的这一番讲述,贺宁和汤力的心里面也多少有了一点判断,老高警官的说法和前进帽他们说的并没有什么明显出入,看样子当年的事实真的就是这样的,只不过这个案子是否能够和庄文彬他们扯上关系,还不能确定。
“那,高叔叔,后来那件事是怎么样定性的呢?”贺宁赶忙问老高警官。
老高警官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遗憾:“没有定性,唉,这事儿也是没有办法,那事儿要是搁在好天儿,可能还不至于什么结论都得不出来,偏巧了那几天就一直都下大雨,降雨量还挺大的,路面有很多地方都积水很严重,又湿又滑,出事地点那附近的路上面,有很多被雨水从一旁小山坡上冲下来的泥巴,这些都影响挺大的,车子轮胎沾了泥巴,再行驶在湿滑路面上,就很容易会打滑失控,你们两个肯定会开车对吧?那在那种又湿又滑的路面上,一旦轮胎打滑,车子失控了,踩刹车会是什么效果,不用我说,估计你们也能知道。而且湿滑地面不容易留下刹车痕迹,车轮上面的泥巴那种东西,被水一冲一泡就也什么都留不下了。我们在现场的桥面上勘察不出来什么,那辆坠桥车辆的车头和车尾都有伤,车头严重一点,车尾相对轻一点,桥两侧的护栏也都有被撞伤的痕迹,坠桥那一侧更严重,直接水泥护栏都被撞断了。当时我们做出过一个推测,认为有可能是交通肇事,那辆坠桥的小轿车有可能是被别的车给撞下去的,但是一来从彻头彻尾的受损位置做了推测,我们的还原结果只能怀疑这辆车与其他车辆可能发生过碰撞,但是没有办法直接还原出是怎么被别的车撞出了护栏的,这个有点解释不通,二来那个桥周围你们也是看到了的,到现在都还是连个监控设备都没有安装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除了想要抄近路的车会经过,就算是在当年途经车辆也不算特别多,要人证没有认证,要物证没有物证,你说这让人怎么办?最后根本就没有办法定性,说是直接被别的车撞得从桥上掉下去了,痕迹也对不上,说是自己车子失控坠桥,还是一样的不合理,可把我们给为难坏了。”
“那死者的身份有没有确认过?”汤力默默的听完,这才开口问。
老高警官点点头:“确认过了,当初为了确认这件事儿,还真是让我们没少费工夫,好不容易才总算是有了结论,车子里的两名死者是一对夫妻,死的时候三十出头,两个人是在h省做生意的,也是那边的人,之所以会开着车子到咱们a市这边来,也不是为了真的到咱们a市去,而是途经,从a市外围超额近路,准备到b市去的,他弟弟在那边生活,要结婚,死者两口子是特意大老远的从外地赶过来,想要参加弟弟的婚礼,没想到……唉!这婚礼没有参加成,实体被泡成了那个样子,葬礼都办不明白。也幸亏是有那么个弟弟在咱们省内,要不然啊,我们想要确认死者的身份都不知道需要花费多久呢!唉,要说起来啊,那两口子也是挺倒霉的,正常来讲,如果不是一个被安全带卡住了,一个被方向盘给挤住了,也不一定就说是两个人一个都活不下来,要不然就车内破窗,要不然的话,我记得他们车里好像后排座的车窗也没有关严,瘦一点的人挤出去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偏偏这两个人都被卡住了,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送死了。”
说完之后,老高警官又忽然想起来了一个细节:“要说起来,我们当初确认死者身份,过程还真的是挺曲折的,首先车牌照都被水冲跑了,车里也没有找到什么能够证明车主身份的东西,车子的后备箱在坠河之后被摔开了,估计行李什么的都在那里头,被水冲走了根本也找不回来。没有办法,我们当初就只能按照发动机编号来查了,最后终于锁定了车主的身份,但是联系那边,说是死者的父母都去世了,岳父母不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死者唯一的弟弟虽然在b市,但是也说没有接到过哥哥和嫂子的通知,什么都不知道,并且我们也不能百分百断定死者就是他的哥嫂的前提下,人家当时正要结婚呢,哪肯在那么一个节骨眼儿上就不清不楚的跑来认尸呢!”
“那最后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死者不是来参加弟弟的婚礼么?他没有到,难道弟弟就不觉得奇怪么?”贺宁也有些好奇起来。
“唉,别提了,我这就说到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了,一开始死者的弟弟确实是不知情的,说不知道自己哥嫂的行踪,后来还是死者的一个朋友想起来的,说死者跟他提到过,想要给弟弟一个惊喜,事先不告诉他自己哪天能到,然后突然之间就露面那种,有了这个情况,那个朋友也帮忙劝说,死者的弟弟这才松了口,答应愿意到我们这里去辨认尸体,这一认就傻眼了,没想到真的是自己的哥嫂。”
“死者夫妇姓什么叫什么,还有印象吗?或者是死者的弟弟,他叫什么,是在b市那边做什么的呢?”贺宁开口询问老高警官。
老高警官被她问的楞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当初出现场的时候是我去的,后来调查死者身份什么的,我就没有跟着一起,听以前的同事们提到过那么几句,当时记得听清楚,过了这么多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之前跟你们说的这些之所以能够记得起来,而且印象还挺深,可能也是因为被淹死的那两口子怪可怜的,临死还手牵手的那个镜头实在是挺让人看着心里难受的,所以记得也就格外牢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