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颜以冬完全被气饱了, 根本没心情吃饭, 不过, 人生气,肚子却不生气, 突然“咕咕”地叫了起来。
  她只好烦躁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浴袍,趿着拖鞋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女人, 一个人手推餐车, 看衣服像是一楼餐厅的服务员,另一个身穿黑色套装,手里握着一个对讲机,看起来像是这里的大堂经理。
  在一阵尴尬的对视之后, 服务员微微弯了弯腰,开始把菜品一碟一碟地放到房间的桌子上。
  颜以冬对菜品扫了一眼,发现都是些解酒的青菜。有蜂蜜苦瓜, 炒西芹,花拌蚬子,鹅卵石炒蛋和现榨的西瓜汁。
  “这是楼上那位男士给您点的餐。”站在门外的大堂经理微笑着解释道。
  “哦。”颜以冬点了点头,心想:“还算你有良心。”
  “昨天晚上因为您的心情不太好, 我们实在没办法才把他喊到您房间里的,真的十分抱歉。”
  颜以冬的脸色瞬间一变, “你是说……他是被你们喊来的, 不是一开始就在这个房间里?”
  “难道您对昨天晚上的事都不记得了?”大堂经理也被吓了一跳, 马上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给她讲了一遍。
  “那位先生非常绅士呢, 是他打前台电话让我来给您换的衣服。在换衣服的时候,他还主动去外面等了很长时间。”
  颜以冬的脸色一红,“那放大镜呢?”
  “放大镜?”大堂经理一脸不解,“如果您需要放大镜的话,我可以让客房部给您送一个过来。”
  颜以冬:“……?”
  几秒种后,她忽然想起了刚才看到江昭阳时,他神色疲惫,眼中还有熬夜的红血丝。
  看来是为了给自己守夜,他几乎一夜没睡。
  这时,服务员也摆完了菜,从屋里出来,颜以冬忍不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放大镜就不用了,谢谢你。”
  ·
  江昭阳从颜以冬的房间出来之后,先回自己房间放下了背包。
  他本来是想补一觉的,不过看了看窗外明晃晃的太阳,觉得公安部那群人累得跟狗一样,自己却大中午躺在酒店的床·上睡觉,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一番犹豫之后,他还是打着哈欠冲了个淋浴,之后下楼吃了碗面。准备吃过面后,直接打车去市局跟他们同甘共苦。
  不过一碗面刚吃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掏出来一看,电话是陈权打来的。
  接听之后,陈权也没跟他多啰嗦,就让他马上来专案组,连什么原因也没说就挂了。
  江昭阳估计是出现了新的线索,也不敢耽搁,火速又吃了两口面,结了账,打了个车就直奔洪川市公安局。
  在公安局门口下车后,他刚走到楼道口,还没上楼,就听见陈权拍着桌子大发雷霆的声音。
  等他通过警戒区,走进专案组,正好看见沈建国黑着一张脸,从陈权的办公室里出来。
  “怎么了,这是?”他笑嘻嘻地走进陈权的办公室问。
  “真是混账!”陈权没理他,余怒未消地继续骂道。
  “沈队到底做什么了,让部·长这么生气?”江昭阳小声向徐秘书打听道。
  徐秘书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不是缺少证据嘛,沈队想偷偷给林染播放那段视频,被部·长发现了。”
  沈建国的想法江昭阳倒是能够理解。左右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与其一群人在办公室干熬着,不如去林染那碰碰运气,万一她看了那段视频,突然恢复记忆了呢。
  “其实也不怪部·长生气……”徐秘书悄悄地说,“你说要是真能破案也就罢了,关键是给林染播放那段视频有什么用?我们不还是没有关键性的证据……”
  “这些人眼里只有名利,完全装不进党纪国法和规章制度!”陈权气呼呼地继续高声怒斥道。
  “领导消消气,沈队长也是想尽快破案,只是目前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江昭阳嬉皮笑脸地劝解道。
  陈权觉得继续骂下去也是让国家安全部看笑话,就住了嘴,捋了捋两下西服的领子,一屁·股坐回了座位上。
  江昭阳看陈权情绪有所缓和,马上正色问道:
  “陈部,刚才您打电话找我来什么事?”
  陈权向一旁的徐秘书使了个颜色,徐秘书马上从一侧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递给了江昭阳。
  江昭阳低头一看,里面装着一截颜色发黑,底部微微弯曲的管状物。
  他不禁神色一紧,手臂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随后嗓音低沉地确认道:
  “这是……尺八?”
  陈权点了点头,“没错。昨天夜里在林染父母家搜查时发现的,你猜她藏哪了?”
  江昭阳摇了摇头。
  陈权嘴角一勾,冷冷地一笑,“她把它藏在了她父母卧室的一个床腿里,那张床的床腿是圆柱形的,中空,如果不是搜查的刑警把床都拆了,还真发现不了。”
  “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江昭阳马上追问道。
  陈权摇了摇头,“问过了,她父母也不清楚,她经常回她父母家,谁知道是哪一天放进去的。”
  江昭阳隔着证物袋抚摸着那根尺八上斑驳的花纹,看起来不像是做旧,更像是经过时光的洗礼,自然形成的包浆。
  “这东西……难道是佛手坪墓里的东西?”他质疑道。
  “我刚拍了几张照片给北京的专家,他们很肯定这不是新东西,至于是不是墓里的,还不清楚。如果真是的话,那就是国宝了。”陈权用充满赞赏的目光看了江昭阳一眼,解释道。
  尺八的出现,尽管对目前的困局并没有多少实际帮助,不过依旧让江昭阳松了口气,毕竟这证明了颜以冬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
  皱眉沉思了一阵之后,他忽然问道:
  “那个毒素是同一物质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徐秘书点了点头,“结果是出来了,不过跟预测的一样。”
  “那也就是说——林染和赵如新一样,是真失忆了。那她的不在场证明呢?”江昭阳又问。
  徐秘书苦笑了一下,“她住的那个小区,你也看过了,连监控都没有,怎么可能查到什么。”
  “那附近交警队的摄像头总有发现吧,拍不到人,也总能拍到车吧?”
  徐秘书点了点头,“车是有查到。不过奇怪的是,根据交警队的监控录像,案发当天她的那辆红色雅阁并没有从小区开出去过。”
  “也是。”江昭阳用手拍了拍昨天睡沙发睡得有些酸胀的后颈部,忍不住叹道:“像她这样聪明的女人怎么可能开着自己的车出去作案。”
  徐秘书也跟着附和道:“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开着自己的车出去,反而不太符合她的犯罪特征。”
  江昭阳闭眼沉思了一下,又问:
  “那她的手机呢?她总不能连手机也没有吧,如果是苹果手机的话,或许能查到她最近的路径……”
  徐秘书马上又拉开了一侧的柜子,从里面又取出了一个证物袋,丢给了江昭阳,同时促狭地一笑:
  “江队问的是这个手机吗?”
  江昭阳看了一眼证物袋里的手机,也不禁有些傻眼:
  “两百块的诺基亚?”
  徐秘书和陈权快速地对视了一眼,同时呵呵苦笑了一声。
  “是个狠人啊!”江昭阳也不禁跟着一笑。
  ·
  江昭阳也没想到,在经过他的一番询问之后,不仅没有为案件带来新的突破口,反而让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默。
  徐秘书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里的一角出神;陈权靠在黑色办公椅上,对着桌上林染的调查报告愁眉紧锁;而他自己,则闭上眼,重新梳理了一下案情。
  案情梳理完毕之后,几个比较重要的疑点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她是如何跟巨猿首领认识,达成共识的?
  她是在哪捕捉到的跟血红林蚁毒素截然不同的蚂蚁?
  那是一种什么类型的蚂蚁?
  这种蚂蚁的毒素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她是如何制造蚁酸毒素,并储存的?
  她的制造基地又在哪里?
  在对这些疑点想了一阵之后,他发现有了一点发现。
  不过这点发现,并没有让他产生多大的惊喜,因为前方依旧疑点重重。
  睁开眼后,江昭阳把手中的尺八还给了徐秘书,随后点了一支红双喜,拿过放在陈权面前的调查报告,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翻了起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陈权受他感染,也拿起了桌子上的软中华,抽·出一支烟,习惯性地在烟盒上轻轻地磕了一下,问:
  “昭阳,你觉得现在继续对林染的社会关系进行深入调查怎么样?如果她去过佛手坪,或者经常去某个地点加工蚁酸毒素,肯定多少有人看到。”
  江昭阳闷闷地抽了口烟,没有马上答话,陈权嘴里说的“肯定”,他此时此刻忽然觉得并没有那么肯定。
  一个人如果明知道自己要干的都是惊天大案,她还会到处吆喝,向人炫耀吗?
  难道一个人犯了罪,就一定非得让谁知道,非得被谁发现不可吗?
  江昭阳觉得这很可笑。
  尽管原来历史上也出过几个比较傻的连环杀手,因为小罪入狱,然后在监狱里跟人比赛吹牛逼吹过了头,把自己吹上断头台的先例,不过江昭阳却觉得,林染肯定不会。
  林染是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智商在线,性格冷酷。
  更别说,她曾经还当过记者,甚至还是个喜欢独行的优秀记者,消踪灭迹的手法肯定比一般的连环杀手更高明。
  这就更加降低了她被人发现的可能性。
  江昭阳在国家安全部工作多年,曾经执行过多次跟踪任务,他本人就深有感触,其实你身边的人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关注你。
  他曾经就向跟踪对象借过打火机点烟,轻而易举就取得了他的指纹,而对方根本毫无察觉,只把他当成普通的烟客,根本没注意到他手上涂有特制的指纹手套。
  “一个专业的记者如果真的想瞒过所有人,在某种程度上,她就真的可以瞒过所有人。”
  他是这么想的,却没这么说,毕竟对方是陈权。
  一支烟抽罢,他说出了自己另外的想法:
  “陈部,我刚才一直在看你们对林染工作单位的调查报告……”江昭阳扬了扬腿上的文件夹说,“里面有一些内容很有意思,根据调查——林染在报社,对工作极其认真负责,但作风强硬,跟很多同事都合不来,甚至还曾经因为奖金的问题,跟领导产生过争吵。”
  “没错。报社里有一个领导的亲戚,她认为领导偏袒,不应该给她那么高的奖金。”陈权解释道。
  江昭阳点了点头,继续分析道:
  “您刚才的想法,我觉得也不是不行,但对林染这样做过记者的人来说,我们还是小心谨慎点好。当然,这不是说她不会犯错,但我觉得她是很少会犯错的那类人。这点从对她家的搜查结果就能看得出来,我们想找的东西,可以说一样都没找到。至于这个尺八,完全是个意外收获,因为她根本不清楚我们已经了解到了尺八的线索,但是尽管如此,她依旧没把尺八放在自己家里,而是偷偷放到了她父母家,而且还藏得那么隐蔽,这至少可以说明两点。”
  “哪两点?”陈权问。
  “第一,这证明了她性格的足够谨慎;第二,这也说明这柄尺八确实是古墓里的东西,所以她心里有鬼,不想被我们发现。”
  “那她为什么不干脆把尺八扔了,或者直接销毁掉?”徐秘书问。
  江昭阳歪头看了徐秘书一眼,突然神色冷峻地一笑:
  “徐秘书,你以为这柄尺八……就只是尺八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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