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以冬能想到的,江昭阳即便是身负重伤,也不可能想不到。
几分钟后,他突然停了下来,“小玉,我能这么叫你吗?”
“嗯。”
“那行,小玉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段时间村里发生的几起案件,你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吗?”
秦玉表情一愣,随后果断地摇了摇头。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我住的地方离村子很远,他们也没人愿意跟我说话,我不知道你说的案子是什么。”
说完,她又重新用手搂紧了江昭阳的腰,颜以冬也突然间回过神来,用手轻轻扶住了江昭阳身体的另一边。
在她与江昭阳肌肤相接的刹那,她能感觉到江昭阳的身体随着走路的节奏在微微颤抖着。尽管如此,他依旧表情平静,眼神清澈,就像此刻正在流血燃烧的身体是别人的,与他无关一样。
颜以冬又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不可遏制地跳动了起来,她感觉刚才的那一抱,像是打翻了心里一个盛满了七情六欲的坛子,瞬间什么都流了出来,把整个心脏都填充得满满当当,自己已经什么都塞不进去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又很奇妙,自己只敢在聂川那里抚摸过它的棱角,却从未敢触碰过它的全部。因为她知道爱情这东西,就像坐过山车一样,最怕的不是高速,不是转弯,不是翻转和扭曲,而是突然间失控,车子坏在了半空里,你知道自己掉不下去,但是内心却充满了一旦掉下去就会万劫不复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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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三个人走到山下时,颜以冬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得更糟糕,简直就像进入了阿富汗战场一样。
灭火的,救人的,运送伤者的全都乱糟糟地搅在了一起,各种呐喊声,咒骂声更是此起彼伏。
不过幸运的是下山后她便找到了佟星河,她正和法·医组蹲在山坡下的一处草地上,在她们周围横七竖八躺满了正流血呻·吟的村民。
尽管如此,颜以冬很快便发现江昭阳并没有把目光朝佟星河聚焦,而是看向了远处的山洞,因为此刻正有许多刑警在往那边快速移动着。
“你们不去救灾,往山洞里跑干嘛?”他随手拉住了一个路过的警察问道。
小警察用沾满血污的手抹了下额头的汗水,“山洞的两边都塌了,我们队长被困在下面了。”
“武志杰队长?”
小警察点了点头。
听到专案组的主心骨现在竟然被困在了山洞里,江昭阳不禁皱紧了眉头,“他突然出村去干什么?”
“说是必须要去给上级领导做汇报。”
小警察说完便一溜烟赶去“救驾”了。江昭阳显然有些不满,刚张嘴想喊什么,却突然被颜以冬和秦玉拉着朝佟星河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地方,颜以冬就听到他腻腻歪歪地喊了一声:“师姐……”
佟星河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突然间一变,放下手里的绷带便跑了过来。
在围着江昭阳看了两圈之后,她有些纳闷地调侃道:
“哟,师弟,你这cosplay玩得挺真呐!”
“什么cosplay,我这……。”江昭阳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哎哟,卧·槽,你能不能慢点?”
“砰……”一截接近圆锥状满是鲜血的木头突然扔在了江昭阳的脚边,一个清脆冷淡的声音攸然响起:“放心吧,只是皮肉伤。”
话音刚落,江昭阳发现地上那截木桩突然被一只白·皙的手臂捡了起来,他条件反射般突然抱紧了头,但屁·股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下。
“你刚才‘卧·槽’是骂谁呢?”
“不是……师姐,你好歹也给我用个麻药什么的,我好歹也是个活人呐,你不能总拿对付尸体的那一套对待我吧。”
“行了,没空跟你闲扯,我如果有麻药能不给你用?”佟星河再度扔掉了木棍,朝颜以冬招了招手,“小冬,来。”
“嗳,师姐,我这后边还淌着血呢,你好歹给我包扎一下啊!!!”江昭阳绝望地嚎叫道。
佟星河回过头白了他一眼,“我这没空,我拿针线让小冬给你缝。”
江昭阳瞬间睁大了无神的双眼,无助地抽·动了两下唇角,最后勉强干笑了两声,“谢……谢谢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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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钟后,颜以冬就拿来了手术缝合用的针线,江昭阳知道自己这次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只好弯腰捡起了刚才被佟星河丢掉的木棒,也不嫌脏,直接叼在了嘴里,随后乖巧地坐在了地上。
颜以冬看着他听话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出来,在偷偷地瞥了他背后的伤口一眼之后,就在脑子里翻起外科包扎方面的书来。
“先给他脱掉衣服。”佟星河远远地指挥道。
“哦。”她低低地应了声,和秦玉慢慢帮江昭阳脱掉了西装和衬衫。
“看看里面有没有木屑,有的话就用镊子夹出来。”
“最后用酒精反复冲洗伤口,缝上就行了。”
佟星河说得极其轻描淡写,就像手下在缝一个没有任何感觉的沙包一样。
“佟姐……”颜以冬还是忍不住嗫嚅地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佟星河回过头,发现她正对着手中曲线优美的手术缝合针发愣。
“咱们就这么……干缝吗?”
“不干缝还能怎么办?”佟星河的表情罕见地一黯,解释道:“现在手机都没有信号,山洞崩塌,出去的唯一通道被完全封锁了,这个村子别说医院,连个卫生室都没有,现在有酒精用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别动……”佟星河说着狠狠地瞪了身前一个疼得嗷嗷直叫的村民一眼,“再动就不给你缝了,流血流死你。”
颜以冬摸了一下额头的冷汗,不知道在这个时刻是应该给师姐打call,还是应该吐槽下她接近无情的冷静。
这时江昭阳却突然不耐烦地取下了木棍,扭头问道:“我说你会不会啊,愣什么呢?”
“我只在书上看过,没实际操作过啊。”颜以冬看着眼前星芒状的狰狞伤口表情委屈地辩解道。
“小玉,你来……”江昭阳指了指自己的后背,邀请道。
秦玉脸色一白,“我连书也没看过啊。”
江昭阳:“……”
他愣了几秒之后,忍不住双眼一睁一闭,“我滴妈呀,你们俩搁这玩呢?身为一个共·产党人,我这也太冤了,我这哪是流血牺牲啊,分明就是当街惨死好吗!”
“得了吧你!我……我试试吧。”颜以冬不愿再听他抱怨下去,有些心烦意乱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一边在脑子里快速翻书,一边重新清洗了伤口,拿起针线,穿入了第一针。
随着伤口缝合的推进,她逐渐淡化了刚才对鲜血的恐惧,只一门心思想着把伤口缝合得完美一点,再完美一点。
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她终于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如获大赦般叹道:“好了。”
江昭阳同时松开了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秦玉连忙用袖子给他擦了擦汗,谁知他突然回过头,表情惊悚地一笑:
“嗳,颜以冬,缝两遍,最后再加个十字扣,你丫儿的这手艺是跟哪个大神学的啊?”
“我这不是怕伤口开了嘛!”
“哟,感情这还是你丫的原创啊!来,你拍个照片给我看看!”
江昭阳说着就把手机掏了出来,颜以冬瞥了这无赖一眼,接过手机还真就给他拍了几张。
虽然明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她还真没想到这孙子居然指责道:
“颜以冬,你也太能糊弄了。你这哪是学的什么缝合术,分明就是跟餐馆大妈学的包小笼包嘛!你看,先把包子皮合上,然后用手来回捏两圈,最后再揪个朵,你丫儿的就怕我疼不死是吧?”
颜以冬忍不住捂嘴笑了一下,随后又马上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江昭阳,你别没完没了!”
警告完,她便用碘酒浸·湿·了砂布,敷在了他的伤口上,最后用绷带一圈又一圈地缠了个结实。
“行了,小冬。”直到佟星河突然发话,她才停下手来。
“我就知道还是师姐心疼我!”江昭阳笑嘻嘻地把脸贴向了佟星河的屁·股,上面挂满了傲娇的表情。
谁知佟星河翻了翻白眼,“我是心疼那卷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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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扎完毕后,江昭阳终于回归到了工作状态,他拉住了一个村民,大体问清了村里的情况。
经过这次的地震,村里的房屋自然损毁倒不是特别严重,只有少数像秦玉家那样的危房发生了倒塌。不过住在山脚下的村民却意外遭了秧,因为地震引发了山崩和流石,不少村民的房子已经被埋在了碎石之下,其中就包括了昨天江昭阳刚刚去过的案发现场。
除此之外,还有几户人家因为做饭着了火,灶台直接引燃了附近的柴堆,因为缺乏灭火设备,大火到现在还没被扑灭。
不过这都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因为地震所有手机都没了信号,整个村也已经全部断电。
江昭阳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到佟星河的身边,一屁·股坐在了乱动的伤员身上,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
“师姐,我感觉不妙啊!现在通信隔绝,道路阻断,怎么一转眼咱们就身处孤岛了?”
佟星河依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才发现啊!”
“啧……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江昭阳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是想说情况对咱们越不利,对那东西……不就越有利吗?”
佟星河听了之后,面色突然一紧。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她又继续熟练地缝合起伤口来,“你就先别操那闲心了,先去灭火救人!让她俩留下来帮我就行。”
江昭阳稍微想了想,最后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在颜以冬的搀扶下,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勉强挺直了脊梁,正想转身朝村里跑,没想到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连串尖利的叫喊:
“你滚!”
“你别过来!”
“滚……”
他转身一看,发现一个还没被救治的伤员正一脸厌恶地用手指着秦玉,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咒骂着她,而秦玉仿佛已经习惯了被这么对待,她轻轻地扯了下袖子,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那笑容,竟然异常地温柔。
江昭阳微微皱了下眉,走过去便踹了那人两脚,恶狠狠地骂道:
“板马日的,受了伤还那么迷信……小玉,走,你跟我去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