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袜?”武志杰惊愕地睁大了双眼,“有没有可能弄错了?”
  “尼龙保证了丝·袜的耐用性,莱卡保证了弹·性,而棉,保证了耐光性,已经向厂家核对过了,鉴定也反复做了多次,应该没错。”
  “那和受害人穿的衣服比对过了吗?”武志杰着急地问。
  “比对过,不过结果……”佟星河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
  武志杰把身体绵·软地靠在了椅背上,对着佟星河腿上的丝·袜发了会呆,最后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
  佟星河知道武队平时为人正直,看自己的大·腿不过是在思考案情,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她依旧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案情复杂,但受害者人数并不多,她不明白支队领导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
  “怎么了,武队?”她轻声问道。
  武志杰表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用指关节轻揉了几下太阳穴,“你可能还没接到通知,昨天佛手坪又失踪了四个人。”
  佟星河眉头一皱,忽然间明白了领导的烦恼,原来这东西已经开始大杀四方了。
  “小佟,还是说回丝·袜这个事,你有什么想法?”
  佟星河把身体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用脚尖挑着裸色高跟轻晃了几下,边想边说道:“虽然现在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根据目前的线索不难判断——很有可能有一个我们谁没见过的东西已经出现在了洪川的地界上,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在上报部里的同时,知会一下国安系统。如果是不明生物的话,由他们主管调查会比较好。”
  “国家安全部?”武志杰靠在椅背上,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在心里反复考虑着这个建议。
  “其实不光是这个案件,我觉得关于佛手坪的那个传说也一定要调查清楚,我总觉得跟这个案子有某种内部的关联。”佟星河继续怂恿道。
  “传说?什么传说?”武志杰一脸茫然。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这可是个很有名的传说……”
  武志杰摇了摇头,看来真的是没人跟他提过这个事情。或许是因为传说这东西,或多或少都有些封建迷信,下面的人都怕被骂,不提也很正常。
  佟星河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解释道:“简单点说,就是这佛手坪有两奇:第一奇是村中有许多株千年银杏,景色壮观;第二奇是这村里的人口自几百年前就始终保持在1007人,不多也不少。有人出生,当日,必有人死去。”
  “这事是真的假的?”武志杰一脸惊讶地问。
  “银杏树的传说肯定是真的,这个我们亲眼见过,并且也已经找林业部门核对过了,至于人口……,根据他们村的村志,好像也确有其事。”
  “那这村子是有些古怪啊!”武志杰若有所思地感叹道。
  不过就在他犹豫不决的瞬间,佟星河的一句话却让他快速做出了决断。
  她问:“武队,如果……如果那东西不止一只的话,咱们能对付得了吗?”
  ·
  临出门前,佟星河终于听见了武志杰同国安部门打电话沟通的声音,她不禁心下窃喜。
  其实之所以怂恿武志杰知会国安部,她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只是没说破而已。
  此刻她的心底不禁浮现出那个人的容貌来——散乱的碎发,坚·挺的鼻梁,一双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睛和那道时而温柔,时而冷漠的唇线。
  自从他进入国安部之后,他们之间就再没见过面。
  “这一次,说不准真能遇见呢。”她表情痴痴地想。
  ·
  下午四点,北京五星银爵酒店,一个身穿牛仔裤,扎着丸子头的女孩穿过玻璃门匆匆走进了酒店大堂,神色有些焦急地向前台问道:
  “你好,能不能麻烦你跟聂川先生打个电话,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打他电话一直没人接。”
  “好的,麻烦您再说一遍客人的姓名。”
  “聂川,双耳聂,山川的川。”
  “好的,请稍等!”前台对着电脑查询了一番,然后问道:“客人的手机号,能不能麻烦您说一下?”
  那女孩想也没想,非常流利地说出了一串号码,前台核对无误后,便打了聂川房间的客房电话。
  “先生您好,这里是酒店大堂,前台有一位小姐说一直联系不上您,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您。”
  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奇怪地问:“找我?她叫什么名字?”
  “您稍等……”前台抬起头,却惊讶地发现服务台前竟然已经空无一人。
  她皱着眉在空空荡荡的大厅里搜索了一圈之后,不得已只能窘迫地再度开口:“不好意思先生,她好像已经走了。”
  其实,就在她低头用手按下座机号码的瞬间,刚才那个站在她面前的女孩就已经默默地记下了那串号码。
  她现在已经一路乘坐高速电梯到达了26楼,并且很快找到了2610房间,在举手敲了两下门之后,迅速躲到了房门的一边。
  “谁啊?”门内很快传出了一声不耐烦的男声。
  她没有出声,继续安静地躲在门的一侧,门内那个叫聂川的男人似乎颇为警觉,并没有马上开门,而是透过猫眼向外张望着。
  在这种长时间的无声对峙之下,门外女孩的身体不禁微微一颤,她突然把脊背紧贴在了冰凉的墙壁上,神色疲惫而又倔强,好看的眼睛里也早已蓄满了晶莹的泪水,然后最后她却并没有选择现身,而是伸出了一只手,再次敲响了房门。
  门内忽然传来了一声崩溃的咒骂,然后便是一阵开锁的声音。就在房门打开的刹那,门外的女孩毫无客气地闪身到了门前,上前对着那扇房门就是一记重踹。
  “哎哟……”随着门内男人的一声惨叫,房门也随之敞开。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孩正光着身子趴在地上,房内的床·上还躺着一个长发女孩,那女孩倒没光着身子,不过她外面只穿了一套薄如蝉翼的白色情趣内衣,正瞪圆了眼睛,满脸惊恐地朝这边张望着。
  刚才的女孩在踹完门后,看了一眼屋内的局面,却并没有直接走进去,她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样,忽然愣在了门口。
  不久之后,她好像终于认清了屋里的局面,变得双手紧握,浑身发抖,眼眶中蓄积已久的泪水也在突然间随之决堤。
  躺在地上的男孩似乎也同时被吓到了,有些胆怯地唤了声她的名字:“小冬……你怎么来了?”
  站在门口的女孩却在突然间笑了起来,她神色绝望地看着地上一·丝·不·挂的男孩子喃喃说道:“聂川,在我们谈恋爱的1096天里边,只有这一次,你对我算是坦诚相见了。”
  聂川低头看了眼自己不着一缕的下·身,连忙把刚才被踹到一边的酒店浴衣披在了身上。
  与此同时,颜以冬也突然走了进来,动作轻柔地带上了房门,随后径直走到了房间的一角,姿态优雅地坐在了沙发上。
  她既没有选择继续哭,也没有选择继续闹,而是面色凄然地看了一眼床·上身材惹火的女孩,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
  但是过了很久,这个问题依旧没人回答。
  她不得不再次追问道:“聂川,你为什么背叛我?”
  经过一段时间的情绪调整,聂川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镇定,他突然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慢坐到了床角,反问道:“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颜以冬瞬间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被扣上绿帽子的她还有被人反问的机会,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畜生竟然还接连问了她好几个问题。
  “她是谁?”聂川突然指着床·上皱紧了眉头的女孩问道。
  颜以冬闭上眼睛想了想,“外国语学院法语系隋芊芊。”
  “我们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去年12月31日的文艺晚会上。”
  聂川点了点头,又问:“今年4月1日下午5点我在干嘛?”
  “你在跟我喝咖啡。”
  “在哪里?”
  “东城区交道口北二条8号,对照记咖啡馆。”
  “桌上除了咖啡还有什么?”
  “有一本书。”
  “什么书?”
  “许知远的《单读》。”
  “哪一期?”
  颜以冬皱了下眉,随后肯定地回答道:“是第十期——《焦虑的年代》。”
  隋芊芊双手握紧了被子,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这场一对一的solo局,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干净利落,可是隋芊芊却越来越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终于,聂川停了下来,颜以冬也忍不住问:“你问我这些干嘛?”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背叛你吗?这就是答案。这些事,我早都忘了,可你全都记得。”
  “我记得……记得难道有错吗?”颜以冬的语调忽然变得酸楚起来。
  “记得是没错,可你忘过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忘不了。”
  “是啊,你就是什么都记得,什么都忘不了。”聂川突然低下了头,颤抖着肩膀苦笑起来,“你记得我们的每一次相遇,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情话,记得我们在一起已经1096天了,可是你还记得我们的每一次争吵,记得每一个对我有好感的女孩的名字,甚至就连我们在一起时候我放过几个屁,你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不觉得过分了吗?”
  “我哪里过分了?你爱放屁就放啊,我拦着你了?”
  “这根本就不是屁的问题好吗?”
  “那是什么问题?”
  “隐私!在你面前,我还有一点点隐私吗?”聂川用双手死死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颜以冬竟然被他反驳得一时语结。
  “你刚才说这是我第一次跟你坦诚相见,其实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我他妈都觉得自己是全·裸的。你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掌控在你手里,我所有朋友的电话号码,所有亲人的微信号码,我所有的社交,所有的一切,全都被你藏在了脑子里。你他妈……我……”
  看着突然蹲在了地上,情绪完全失控的聂川,颜以冬心里感到既震惊又悲伤,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突然被绿的无罪之人,竟然在突然间变得跟纳粹一样。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她忽然用手指抹了抹眼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开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东西,动作潇洒地丢在了床·上。
  她表情决然地说道:
  “聂川,祝你们这对狗男女,白头偕老,断子绝孙,永远幸福!”
  等她出门之后,聂川才敢把那盒东西捏在手里。
  他借着房间内暧昧的光线看了一眼,发现那竟然是一盒冈本001。
  ·
  颜以冬踩着高跟鞋从酒店出来,一路身姿挺拔,动作潇洒,走每一步都绝不拖泥带水,但等她转个弯,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中时,却突然忍不住倚墙痛哭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已经完了,这辈子已经被这个男人毁了。
  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忘不了,也知道忘不了的厉害,所以在生命的前二十年里,她都像一只小乌龟一样格外小心翼翼地活着。
  她从不看任何恐怖电影,从不玩任何血腥游戏,从不看任何惊悚小说,甚至连《福尔摩斯探案集》都不敢触碰。
  并且在二十岁以前,她竟然没谈过一次恋爱。
  她怕啊,因为她知道自己受过一次伤便永远也逃不掉!
  “既拿不起,又放不下。”
  说的就是她。
  ·
  这一次和往常一样,在经受了重大的人生打击之后,她依旧选择用游戏来麻痹自己。
  这样做虽然不能降低悲伤,不过多少可以分散一些注意力。
  从小巷出来之后,她马上钻进了附近的网咖,不久之后,就全情投入到英雄联盟的怀抱。
  不知不觉从下午五点钟一直撸到了晚上七点多。
  因为心情糟糕,她没玩排位和匹配,而是选择了跟人solo,对方用劫,她用光辉。
  一血,一塔,一百刀。
  然而,现实总是比想象更残酷,她和人solo了十八局,连输了十八局。
  或许这也正是竞技类游戏的魅力所在,尽管她能记住自己每一个技能的施法范围,尽管她也算准了对方每一个技能的cd时间,但她就是赢不了。
  武侯犹有斩马日,世上最难卜人心。
  当然,也是因为这点,她才喜欢上了这个游戏。因为她这游戏跟超级玛丽不一样,超级玛丽的话,她只看一遍攻略,就能一直通关。
  在第十九局,开局才刚三分钟,她突然感觉网咖门口的光线骤然一亮,外面灯红酒绿的喧嚣刚刚倾泻进来,又马上暗淡了下去。
  随着玻璃门的开合,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在网咖里悠闲地转了一圈之后,突然坐在了颜以冬的旁边。
  颜以冬扭头看了那人一眼,他身材瘦高,留着利落的半长发,下巴上还有些微青色的胡茬,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色西装,白衬衫,脖子里挂着一条与衣着很不相称的金色项链,那项链极细,中间坠着一枚看起来非常锋利的狼牙。
  面对颜以冬的注视,他挠了挠头,随即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红双喜,懒洋洋地点着了。
  颜以冬向来对男人抽烟很反感,尤其还是一个抽着八块钱硬盒红双喜的男人,她便更加烦了,忍不住在心里嘟囔道:
  “你就算抽不起贵的,难道就不能抽个名字好听一点的吗?不超过十块钱的香烟里边七匹狼飘逸,中南海威武,红塔山厚重,黄金叶土豪,红双喜呢,红双喜有什么?□□丝!”
  不过这个抽红双喜的□□丝却并没有开机玩游戏,竟然主动跟她搭起话来:
  “哟,妹子,跟劫solo用光辉啊?他还不得虐死你?”
  这就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过他也只用了这一句话,就已经成功把颜以冬对他的第一印象降低到了冰点以下。
  鬼知道她今天到底撞了什么霉运,竟然连续经历了男友劈腿,solo连输了十八局,甚至玩个游戏还要被一个抽着红双喜的□□丝出言讽刺,她真的感觉自己今天的运气已经low到了武大郎家里,如果她现在去三峡洗头,估计整个长三角的水都是绿的。
  如果不是这个□□丝男看出了她的脸色有异,马上掏出了一个红色证件甩到了她的面前,她已经忍不住要在记忆宫殿里检索“少林七十二绝技”和“军体拳”的信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