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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斯安安稳稳吃了四分之三个铜锅子, 散步半小时消食, 之后才知道绑架案的嫌疑人都死光了。
哦, 也不算全死光, 还有一个妲拉生死未明。
而为了让他安心吃完这顿爱心午餐,宗铭足足晚了两个小时才带他去了案发现场。
李维斯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属不属于“蓝颜误国”的那一类了。
可以肯定的是, 宗铭搁在古代八成是个昏君。
案发现场在广廷市和原县之间的一个村子里, 村子临着西堰河上游一条支流, 人口不多, 因为年轻人都外出打工, 村里留守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李维斯和宗铭驾车到达村口一处民居,专案组负责人已经到了,正在带人勘查现场,见他们过来随意寒暄了两句,便开始解说案情:“这里应该是那五名绑匪的藏身地,离开原县那个花炮厂之后他们就到了这儿。这家的主人没在家,他们偷偷撬开门住了两天。”
民居是个四合院,大门是木制的,只要翻墙就能进来, 而房间的门锁都是老旧的铁挂锁,手劲大的人一把就能拧开。
“这里地处偏僻,最近一户居民在六百米外, 所以两天来没人发现他们。今天上午十点左右, 一个收废品的路过, 听到里面有争执打斗的声音, 出于好奇在门缝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人打得很凶,于是马上报警了。”负责人说,“110接警以后迅速出动,赶到的时候发现这里人去楼空,但家具有损坏,院子里的土地有杂乱的脚印和一些血迹。他们沿着出村唯一的公路沿途搜索,在西堰河边陆续发现了四具尸体。”
说着,他招手叫来一名手下,将一部相机递给宗铭:“这里有四名死者的照片。”
宗铭翻了翻相机,发现这四人死得都十分惨烈,仿佛经历过一场极为残酷的肉搏,鼻青脸肿,面目全非。
不过就算被打成猪头,还是依稀能看出其中三人和之前原县居民做的画像有那么几分相似,确实是郑氏绑架案的绑匪无疑。
“尸体还在河边吗?”宗铭问。
“还在,法医才过来没多久,应该还没开始敛尸。”
“行,那我们去河边的现场看看。”宗铭跟负责人打了招呼,带着李维斯出了村子。两人驱车沿公路开了大约一里路,看到一群警察站在路边的芦苇荡里,路边停着两辆警车。
沿路基下到河边,李维斯看见一个身形彪悍的年轻男人仰躺在泥地上,四肢扭曲,面目可怖,仿佛死前被暴打过一样,死得极为难看。宗铭出示了证件,问现场法医:“死者什么情况?”
“暴力殴打致死,死亡时间大概在上午十点左右。”法医说,“浑身多处软组织挫伤,三处骨折,分别是右侧第四根肋骨、左侧第六根肋骨、右臂桡骨。致命伤是脾脏破裂引发的内出血。”
宗铭戴了手套,掀开死者的衣物仔细观察了他身上的伤处。法医在旁边一边咋舌一边道:“啧啧,太厉害了,看伤痕不像是棍棒打的,像是拳脚所致,这个凶手的身手相当了得,力量非常大。”
“也可能是速度快。”宗铭很快看完了,站起身来,“谢谢你,其他三名死者在哪里?”
“沿着河岸往前走,几百米就是下一个现场。”
这次宗铭没叫开车,直接带着李维斯沿西堰河支流往上游走。两人走了七八分钟后到达下一个现场,一处河湾拐道。
第二名死者和前一个一样,也是活活被打死的,只是致命伤不同——肋骨断裂插入肺部致死,死得更难看一点。宗铭照旧询问了现场勘验人员,观察了死者,之后又带李维斯继续向前,寻找另外两名死者。
全部看完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雪花。两人回到停车的地方,宗铭坐在副驾驶位上,却不让开车,而是坐在那里沉默地想着什么。李维斯不敢打扰他,只从保温壶里给他倒了杯咖啡放在手边。
宗铭想了很久,摸到咖啡喝了一口,忽然说:“这是泰拳啊。”
李维斯也想到了这一点:“妲拉会一点泰拳,但绝对没有这么厉害,能一个杀死四个。最大的可能性是帕第,他一直没有离开国内,潜伏在某个地方保护着妲拉。”
宗铭摇了摇头,说:“身高不对。”
“哦?”李维斯不解。
宗铭竖着伸出左手:“我们以第一名死者为例,假设这是他。”又伸出右手,握拳在左手上下比划了一下,“凶手要打断他的两根肋骨、一根桡骨,需要非常大的力量,用拳头是不行的。我观察过死者皮肤上的痕迹,应该是膝盖所致。”
泰拳擅长用肘部、膝盖攻击,李维斯看过一些电影,大致知道一些。宗铭继续说:“一个人想要用膝盖攻击,需要跃起什么高度,保持什么速度,都是能大致计算出来的,结合这些数据,可以推算出他的身高。纵观四名死者身上的伤痕位置,我推断凶手的身高不超过一米七五,甚至不超过一米七。”
“帕第大概就是一米七五的样子。”李维斯回想了一下,在自己眼睛上方比了比,“我感觉他有这么高。”
“资料显示他身高一米七七。”宗铭说,“人的视觉是有误差的。”
“一米七七和一米七五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李维斯不相信他仅凭肉眼观察就能推断得那么准确。
宗铭不置可否,又说:“还有一个问题,从死者受伤的位置和力度看,出手的人是两个,一个力量略轻,一个力量略重。”
“这很好解释吧?妲拉和帕第肯定是互相配合的。”李维斯说,“她不可能待在那里等着帕第救她,她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宗铭乜斜了他一眼,说:“你现在很会反驳我啊?来来来,我不说了,你来说,给领导讲讲今天这件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维斯也不是吃白饭的,毕竟当了半年的处长助理了,而且作为一个二把刀作家,开脑洞那是他的强项啊:“话说郑氏父子反目成仇,互戕致死,四名绑匪完全懵逼,只好夹裹着妲拉先逃离案发地。他们找到一所空置的民居,商量怎么逃避警方的追捕,最后一致认为妲拉是个拖累,而且知道的太多,还不是自己人,于是决定杀人灭口!”
“哦……”宗铭拉长声音说,“继续。”
“关键时刻,妲拉发现了他们的企图,于是找机会通知了自己的保镖帕第。帕第及时赶到,和四名匪徒在民居中展开搏斗,边打边跑,沿着西堰河一路干掉了所有人,最后带着妲拉亡命天涯,有情人终成眷属。”
宗铭:“……”
李维斯提醒道:“此处应有掌声。”
宗铭忽然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说:“掌声没有,么么哒有一个,你这瞎扯的小模样太招人疼了。”
“好好说话!”李维斯推开他,“你怎么也像泰迪似的。”
“泰迪像我。”宗铭用拇指擦了擦他嘴唇上的水渍,说,“好了正经点儿,好好讨论案情!”
到底是谁在歪楼啊?李维斯给他这强劲的甩锅能力跪了:“那你说我讲的哪里不对了?”
“全都对,无懈可击。”宗铭说,“走吧,开车回家,”
李维斯启动车子,奇道:“不对啊,你的表情不像是在赞同我的样子啊。”
“我没有不赞同,只是也没有赞同而已。”宗铭说,“这件案子从初始到现在,一环扣一环,表面上看案情越来越明朗,但细节上的违和点太多了,在我看来反而越来越迷雾重重……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案情中间有着我们没有了解到的细节,所以无法理顺逻辑。还有一种,就是整件案子根本就是被人为处理成这个样子的,中间必然有着无法解释的逻辑硬伤。”
李维斯诧异:“人为处理?什么意思?”
“就是真正的凶手至今还藏在黑暗之中,我们看到的一切‘真相’,都只是他想要我们看到的而已。”宗铭说,“郑天佑根本就不是绑架案的主谋。”
李维斯只觉得匪夷所思:“还能有谁呢?郑家其他子女?郑老太太?郑天生?”
宗铭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说:“等专案组的消息吧,晚一点阿菡会把他们今天的工作结果同步过来,看完以后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车子驶出村路,上了高速,宗铭的手机响了,他打开微信看了一眼,低低说了一句“白痴”,对李维斯说,“下一个出口上匝道,掉头去鹰嘴崖。”
“怎么了?”李维斯诧异地问,“焦磊跟雨果出什么事了?”
“比利时泰迪受伤了。”宗铭说,“焦磊搞不定,叫我们过去帮忙。”
“啊?”李维斯担心地道,“受伤了?怎么受伤的?严重吗?打120没有?”
“硬作的。”宗铭摇头道,“好端端的非要玩攀岩,攀个鬼的岩哦,鹰嘴崖那种5a级旅游景点,哪天不是排队上排队下……欧洲人真可怜,对‘十三亿’完全没概念,还以为中国也跟他们那穷乡僻壤似的十里八村不见人呢。”
李维斯喷笑出声,其实他在美国的时候也对“十三亿人口大国”没有什么概念,等下了飞机换地铁连着五辆都没有挤上去,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人多”。
至今红袖标大妈那将他送上地铁的热情一脚还烙印在他的屁股蛋子上。
黑五算个毛,双十一小区里的快递小哥都比美国商场里的人多!
可怜的比利时泰迪,居然妄想在5a景区攀岩,开玩笑,能拍张背景路人少于三名的自拍照已经算运气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