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亮起来,尹思浓就睁开了眼睛。
肩膀上的灼痛让她实在是不能睡的安稳,后来又因为太困和疲累,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阵,结果天一亮就醒了过来。
蓝色的流苏帷幔静静的遮挡着周围的一切,时间像是凝固下来一样。
微微转了转身,想要抬起手去拨弄被子坐起来,结果微一用力就觉得手给人握住了。
尹思浓一惊,微微抬起头,就看见薛英正握着自己的手静静的趴在床边上沉睡着。
小心的坐了起来,尽可能不去惊醒他,她就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从来都只能出现在梦中的男子。
薛英从来都不如萧韧熙长的那么惊艳绝伦,更不如风祭夜那样邪魅众生。但是他的脸上永远都充满着英挺和坚毅,眉宇间有一种男人独有的担当和凛然。即使他们两个人只见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他低沉纯厚的嗓音却总能让她在茫然漂泊中有一丝沉淀,如同一个港湾一样,静静的让她有个依靠的地方。
缓缓伸出手,轻轻的沿着薛英的脸颊慢慢的划出一道棱角分明的曲线,最后又轻轻触碰了一下薛英的头发,似乎只要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就一切都满足了。
薛英感觉到了碰触,缓缓的睁开眼睛,一抬头就和尹思浓那双柔柔的美目对在了一起。尹思浓柔柔的对她笑了笑。
薛英抬起身体,星目剑眉下是浓浓的关切,看着尹思浓肩膀上的伤处,柔声问道:“还疼不疼了?”
尹思浓低头看了一眼,反射性的想摇头说不疼,但是回头看到薛英关切的眼神,感觉在他面前自己实在是没有必要装的那么坚强,便诚实的点点头,疼!真的很疼!
薛英站起身,坐到尹思浓的身边,关切的低头去看她的伤口,发现那里已经有隐隐的血痕渗透了出来,显然是愈合前最痛苦的时候。
“这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结痂。烧伤的面积太大了,肩膀到小臂已经都被烫到了,怕是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了。一会让丫鬟们再给换点药,然后等天亮了,我就去宫里找个太医过来再瞧瞧!”
尹思浓看着薛冰,柔顺的点点头,然后用另一只手抓过薛冰的手,有点笨拙的写道:“不用担心,会慢慢好起来的!”
薛英抬头有点复杂的看着她,然后轻轻叹口气将尹思浓抱在怀里,“昨天我应该送你回家的。否则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尹思浓微微一笑,立时摇头,接着写道:“我受伤只是胳膊上掉了层皮,如果昨天福九被砸倒,那是要出人命的!所以,感谢老天爷,多亏昨天让我留了下来。”
薛英看着尹思浓心里百感交集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将她搂的更紧点的说道:“不许这么说!你和福九,我谁都不想你们出事!等回头你好些了,我就去和娘还有二奶奶说咱们的事,我想二奶奶一定会同意的。就是老祖那边昨晚也一直都在念着你的好,想来也会赞成咱们的亲事的!”
尹思浓听见薛英如此说,微微一笑,在他手掌中不太顺手的写到:“我救福九是天经地义的。不是想表现什么。不如我们再等等吧,等我伤好了一些再去说这件事。我不想让家里人以为我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嫁给你,那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薛英刚想说话,却被尹思浓轻轻的用手给拦住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也知道长辈们的想法。我知道所有人都是真心待我的。问题不在你,在我。我想,还是等着伤口好一好之后再说吧!”
说完,便柔柔的低下头去,盯着面前丝被上绣着的梅花,静静的沉思。
薛英知道,尹思浓心里一直就有个坎,老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和他不相配,可是这些东西在薛英的心里根本就不存在。他觉得尹思浓是能够配得上他的最好的姑娘。善良,温柔,贤惠,聪明而又机智,有了这么多的东西在她身上闪光,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老纠结在身世和过往上。
薛英本来想再劝两句的,但是立时间又想到了薛家现在的问题,很可能他立时就要去战场了。想到这一点,薛英也沉默了下来,他此时还是什么也不要说的好。万一,他回不来岂不是耽误了尹思浓。想到薛忠,薛英悄悄的放开了尹思浓的肩膀,站起来笑着对她说:“昨晚上都没有吃过东西,你一定是饿了?我现在就让丫鬟进来伺候你梳洗,顺便我让人弄点吃的过来。”
说完,又给尹思浓掖了掖被子,才转身走出去弄吃的。
尹思浓看着薛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慢慢的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悲伤:为什么她寻找幸福的路是这么难?昨天郎中说,因为伤到了经脉,以后胳膊很可能会无法正常的抬起,要真是那样,岂不是连累薛英?薛府的大少奶奶不会说话也就算了,要是身上又带着伤疤,抬不起手,那她留在薛英的身边还有什么用?只会拖累他而已。
缓缓的闭上眼睛,尹思浓慢慢的倒了下去,闭起眼睛,她希望眼前的一切都能尽快结束。
福九天一亮的时候就开始发烧,实在是昨晚冻得太严重了,要想不感冒简直是不可能的。
萧韧熙感觉怀里越来越热,不由得就睁开了眼睛,看着福九正在发热的喘着粗气,便一下子坐了起来。
摸了摸福九的额头,竟然烫的厉害,赶紧只穿了一条睡裤,鞋子
只穿了一条睡裤,鞋子都来不及穿便跑下来,给福九拧了一条湿毛巾,然后又倒了杯水端过来。
将毛巾轻轻的放到福九的额头上,然后又轻轻的唤她:“小九,小九。乖宝,快,睁开眼喝口水,否则嗓子一会要难受了!”
福九正在发烧,感觉浑身都疼,眼皮子根本就睁不开。
被萧韧熙叫唤了好几声,才呻吟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难受的低声说道:“漂亮哥哥,我难受!”
“我知道!发烧了怎么会不难受?快点,先喝点水!”说着,萧韧熙将福九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给她喂水。
勉强喝了点水,福九的嗓子算是好多了,但是却也懒得开口说话,只是在萧韧熙的怀里长长喘着粗气,难受的来回微微扭动身体。
萧韧熙看福九喝了谁,便赶紧的又将她放好,然后用被子将她紧紧的裹住。弄完了这一切,便赶紧回身穿好衣服,一下子跑了出去,让下人们赶紧去请大夫。
秀儿昨晚虽然也折腾了不少,但是好歹身体是练武之人,回来喝了一碗姜汤,睡了一觉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事了。听见萧韧熙说福九发烧了,便赶紧过来先伺候着,然后让韵梅赶紧去通知夫人,找大夫。
苏舞秋本来因为女儿受伤了,这一晚上就睡的不好,天亮之后又得知福九发烧了,便赶紧派人去请小方太医。琢磨着这边给福九看看,那边也要给老太爷和尹思浓瞧瞧。昨晚折腾一夜,深怕老太爷再折腾出点好歹来,那这个年可就不用过了!
方敏夫几乎是被薛文给抓着过来的。
先去给福九诊了脉,开了药,然后就去尹思浓那里又给换上新的药膏,顺便开了不少的药品。最后才到了老太爷这里,因为他来的时候老太爷还在睡觉,所以也不方便马上就进去打扰。
薛鼎天倒是没有发烧,但是老人家因为昨夜受了寒而且又因为薛忠的事,竟然引发了心悸的病症,看起来比福九更严重。
方敏夫赶紧先给薛老太爷施针,然后又开了不少好药,吩咐这几日一定要按时吃药,注意休息,绝不能再过多操心,否则要是心悸的症状一直不下去的话,会非常危险的。
这个诊断给薛朗可吓坏了,大早上也不去早朝了,就要在家里陪着老父亲。结果又被薛鼎天骂了一通,说是如此多事之秋,当朝兵马大元帅竟然不上班,简直是岂有此理!最后把薛朗和薛鸣凡都骂走之后,老太爷才喘口气,吃了药就过来看福九。
金羽西只不过才一天的时间,就感觉脸上要长皱纹了似的。事情也格外的多起来。管完老的管小的,一时间竟然忙的连口水都没工夫喝。
后来还是四娘实在看不下去,将金羽西直接安排到老太爷的身边,剩下的事都由她们几个姐妹去做。
薛家老太爷和大小姐昨晚惊魂一烧之事第二天天一亮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萧秉承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儿子媳妇来看老太爷和福九。
薛鼎天看萧秉承来了,立时就想起了昨晚薛忠的事,拉着萧秉承的手差一点没哭出来。
萧秉承当然知道薛家的事,赶紧俯身劝慰道:“老太爷不必太过担忧。侄孙肯定能逢凶化吉的。而且我这边也在积极调派各种物资,只要薛家军有需要,就算是把国库搬空,我也定当全力支持。”
薛鼎天哽咽着拍了拍萧秉承的手,长叹着说道:“我老了,看不得孩子们出事。你们要多操心,多担待一些。这件事我已经和韧熙说了,现在起兵是下策,要智取。你们也要多多想想办法。好歹这个年要稳妥的过去,让百姓们能过个好年。不要在年前兴起战事,那会让民心也跟着动荡的!”
“是!我与朗兄也是这样想的。”萧秉承赶紧低声应喝着,“老太爷,您老安心养病。这些事不用您老操心,还有我们在呢。您老都这样一把年岁了,还跟着我们操心,这是我们的不是!”
薛鼎天沧桑的摇了摇手,“多大都是孩子,我怎么能不操心?!好在韧熙他们也都长大了,做事还都有章法。你们要多听听他们的意见,多想想他们的建议,不要故步自封。孩子们的话很多都是在理的!”
“是!我知道!”萧秉承赶紧又劝了老太爷几句,然后将自己这边的事情和老太爷又商讨了起来,认真听着老人的意见,受益良多。
阮凝给薛鼎天清安之后,赶紧过去看福九。
此时,福九已经吃了药,正在闹着肚子饿要吃饭,而且因为吃了药又出了汗之后,感觉舒服了一些,就琢磨想吃点好的,包子是必须的。
苏舞秋觉得女儿身上有伤,又在发烧当中,就应该吃点清淡的,结果福九不乐意喝粥,就和母亲在床上闹别扭。
萧韧熙看见岳母过来照应,自己就赶紧去前面看薛鼎天,顺便和爷爷说说话。
阮凝还没等进来呢,就听见福九在闹腾的哭。
“干什么不给我吃包子?我就是不喝粥!喝粥也吃不饱,娘,我都受伤了!你不能欺负我!”
福九因为难受和肚子饿,就开始闹妖的折腾人。
“你受伤了,肠胃肯定现在虚弱,吃包子不好消化,存到肚子里,胃又疼了怎么办?乖,听娘的话,先喝点粥,等你好了再吃包子。咱们家里有的是!”
“不吃!我不要吃粥。我就是想吃包子!”说着,福九一下子将脑袋
下子将脑袋蒙住,打算不理母亲了。
“薛福九!你给我起来!不许哭!”苏舞秋也没有耐心烦了,立时提高声音的吼了女儿一声,“思浓伤的比你重,人家都没哭。你在这执拗什么?还有,袭月也都乖乖的喝粥,你怎么就不能喝粥?赶紧给我起来,喝粥!”
福九本来心里因为房子都烧没了,心里就难受,又自己身上受了伤,发了烧,想在母亲这求安慰,求宠溺的,结果却被母亲给一顿呵斥,立时心里就更是委屈,将被子一掀开,呜呜就开始大哭起来。
阮凝一听,赶紧快步的走进来,“这是干什么?好好的,怎么就哭起来?”
说着,赶紧走过去,将福九搂在怀里,安慰的哄着:“诶呦,我的好媳妇,怎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快让娘看看?”
说着,就拉出福九仔细看了看。
福九因为昨天的冻伤,小脸还是红肿的,手脚也都是伤口,发烧让整个人更是我见犹怜的。配上脸上大个的金豆豆,就更是人见人爱的小可怜。
“快点别哭了。哭的娘心都疼了。这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到底是哪个狠心的贼人做下这等恶事,等回头一定抓到给我们小九出气。快点,赶紧吃点东西,这还发着烧呢!”说着,阮凝赶紧将福九抱进怀里,然后转头对苏舞秋说道:“妹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还和孩子一般见识。咱们小九已经受伤了,就算是顺着点也没什么。想要吃包子,那就少吃一点。只要不多吃,想来也是不妨事的,是不是,小九?”
说着,阮凝赶紧低头对福九使眼色。
福九赶紧点头,然后和小狗一样可怜的看着苏舞秋,“娘,我不多吃,只吃一个就行了!”
苏舞秋看见女儿如此可怜,便无奈的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只吃一个?”
福九立时点头,“我一定听话,只吃一个!”
苏舞秋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对秀儿说道:“拿一个包子来吧。”
“娘,我想吃蟹黄的。”福九在苏舞秋身后得寸进尺。
苏舞秋皱着眉头的瞪了女儿一眼,“今天就是看你婆婆在这护着你,要不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一下。越大越懂事了!”
虽然苏舞秋是这样说着,但是还是转身吩咐秀儿去给拿过来一屉蟹黄包。
福九笑着转头靠近阮凝的怀里,“还是娘对我最好!”
“那是。您是娘的好媳妇,娘不向着你还能向着谁。”说着,阮凝赶紧给福九弄了弄被子,将她盖好,然后又把枕头软垫的都放到福九的身后,让她靠着舒服点。
苏舞秋看阮凝对福九照顾的如此贴心,不由得走过去坐下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你也不可将福九惯坏了。这孩子,都给人家当媳妇了,还老是任性,你要多提点和责骂才是!”
阮凝微微一笑,看着苏舞秋揶揄的说道:“你这是当我面说反话呢是不是?小九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别说是我儿媳妇。小时候那还不是当着女儿一样看大的。而且,在娘家的时候是众人的心头肉,手里捧着嘴里含着的惹人疼。难道偏要到了我们家,我这做婆婆的要呼来喝去的?那岂不是说我是个恶婆婆。就是你答应,老祖和我们老爷那边也是不答应的。你少给我弄个火坑让我跳!我是万万不会上你的当的。更何况,小九实在和自己女儿也没什么分别,我自己的孩子受了伤,心里憋了委屈,我干嘛要责骂?”说着,阮凝又笑着拉了一下苏舞秋,“回头我倒要看看你,这以后薛峰、薛冰娶了媳妇,你要怎么办?是不是也能下得去手去责骂去?”
苏舞秋忍不住一乐,“我不过就说了两句,逗出你这么多句。知道你是对福九好,千般宠着,但是到底是掌门掌媳,以后要是太过骄纵,说出去让别人也觉得不好!”
阮凝切了一声,无谓的说道:“我自己的媳妇我自己看着好就行了。管别人什么事?!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要是有人手伸的太长,看我依不依!”
苏舞秋笑得更开心了,抿着嘴推了阮凝一下,“没个正行。这都给人家当婆婆了,怎么还和当年未出阁的姑娘似的,任性的很!”
“那是!嫁的好人家那就应该是保持原样不变。我嫁得好,我们小九就嫁得更好,是不是啊,小九?”说着,阮凝还转过来摸了摸福九的额头说道。
福九立时甜甜的点头,虽然身上还是在发烧不舒服,但是看见母亲和婆婆竟然能如此相处融洽,倒是让心里舒坦不少,握着阮凝的手软软的说道:“漂亮哥哥对我好,婆婆对我更好。我觉得啊,我真是沾了天下所有的福气。姨丈说我是天赐福女,这话还真是有道理!”
说完,福九还特别正式的点点头。
阮凝和苏舞秋一听,立时就都被福九逗乐了。
苏舞秋娇嗔的瞪了女儿一眼,“不害臊!还有人说自己的好话的。回头我就告诉老祖,说你又不谦虚了。”
“老祖从来都没说我不谦虚是坏事。老祖就喜欢我实话实说!”说着,福九还伸出满是包扎的小手摇了摇。
福九的动作惹得阮凝一阵娇笑,拉着福九的手将她又塞回到被子里,“对,咱们小九就是实话实说,人家啊,从来都不是不谦虚,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苏舞秋看着这婆媳两个,受不了的摇摇头,“没见过脸皮都这么厚
皮都这么厚的婆媳两个!”
“我随的是娘亲!”说着,福九就冲着苏舞秋伸了伸小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阮凝却坐直了很是认真的看着苏舞秋,“这话我可是没说错的。你就说咱们小九,什么时候不是福星高照的!但凡有个病,有个灾的,回头哪次不是因祸得福了?!就说这一次吧,要我说,那房子烧了倒是好了。”
福九一听,立时不解的坐了起来,看着阮凝说道:“娘,您为什么这么说?我的家被烧没了,我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那算什么家啊?”阮凝转过头去认真的看着福九,“那就是几间破草房!烧了也就少了。你的家在萧府,在薛府。让你住在那里,那是娘实在想不出来办法,皇上的一意孤行!你好好的一个孩子,干什么要住到那里去?娘不是说那地方就是怎么样了,但是,哪里有刚成亲就不和父母住在一起,直接去住苦窑的?虽然是不缺东西,但是娘每次去那心里都还是难受的。你要是和娘住在一起,怎么会受这么多委屈。连个使唤的丫鬟都没有。只有一个秀儿,还要里外忙乎。你都不知道娘看着多心疼!这把好了,趁着房子也烧了,娘回头就去找皇后娘娘,见皇上,这次说什么娘都不会让你回去住了。”
福九听阮凝说的认真,知道她是真的很想让自己住回萧府去。可是那里到底是自己成亲住的地方,还是很有感情的,不由得就低下头,嘟囔的说道:“其实那里还是很好的。我和老祖都很喜欢住在那里。周围邻居也都热情,这次要不是他们及时相救,我和老祖就回不来了。”
阮凝一听,立时温柔的将福九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娘知道你心地善良,也知道那里的人都对你和老祖很好。可是,小九,你和韧熙都是娘的孩子,娘当然希望你们住在娘的身边,让娘照顾你们。那里虽然好,但是绝不是你们的久居之地。你要是真的舍不得那里,回头娘出银子,把地方再给你修好,你要是高兴了,就带着老祖一起回去看看,和大家说说话,吃吃饭,这娘都同意,更支持!走进百姓,才能知道民间疾苦,这是好事。但是却不是要一直住在那里。
老祖年纪大了,住在那里虽然心里舒服,但是很多用度上也是不方便的。难道你想让二奶奶那么大的年纪还要每天担心你和老祖吗?这次的是没发生什么大事。你说,但凡昨晚上要是有一个人出了好歹,你也好,老祖也好,甚至是袭月,你说说,你要让这全家上下,老的老小的小可怎么是好?所以,这次你听娘的,无论如何,都要和娘回家去住,再不能在外面了。要是觉得那边住的不舒服,就先留在娘家,等身上的伤都养好了之后,娘再接你回去。”
苏舞秋也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是。这次真是万幸。好在老太爷和福九都没出什么事。这要是真有一个出不来,我看我这也是活不下去了。本来老太爷要去那里住我也是不同意的。那么大年岁了,睡的舒不舒服,吃的好不好,身边到底没有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的,怎么能行?偏是老太爷离不开福九,非得跟去。这次也好,趁着都烧了,就将他老人家无论如何也要留在家里,不能放出去了。”
福九听母亲和婆婆说的都很是有道理,想到老祖因为自己却要在地窖里呆了那么久,就觉得很是自责,点点头说道:“我听母亲和婆婆的。回头我就去求姨丈和姨母,不回苦窑了。老祖也不能因为我再受苦了。我会乖乖回家去住的。要是姨丈在不同意,非让我去住苦窑,那我就赖在护国寺不回来了。反正他也赶不走我!”
说着,福九气鼓鼓的嘟着小嘴,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阮凝和苏舞秋立时就都乐了,阮凝还小心的上去刮了一下福九的小脸,“一天天的,连皇上也赖上了。不过,就这么做。皇上啊,对我们小九是最没有办法的!估计,你留在他身边,可比鄙人身边要安全多了!”
一句话说的苏舞秋也乐了。三个人围在一起竟然说的很是热闹。
正在此时,四娘和秀儿端着东西进来了。看见阮凝,四娘笑着就走了过来,“你这婆母当的好,这么一大早就来看媳妇来了。”
因为和四娘等人在未出阁之前就已经是好友,阮凝也不客气的说道:“我自己的儿媳妇,我干嘛不来看!倒是你,还不赶紧给老八找媳妇,还磨蹭什么呢!”
“急什么!这薛家的儿子不留到最后是绝不会出手的。非得到了不找不行的时候才费劲的出去相看。老大还没成亲,我们老八急什么!”说着,就走到福九的跟前,先是捧着福九的笑脸左右瞧了瞧,最后又用嘴唇贴着福九的额头试了试,才说道:“恩,小方太医是真不错。开的方子就是好使。瞅瞅,我们小九的烧竟然退了不少。思浓那边的伤口处理之后感觉又是清凉,又是解热的,似乎起色也好了不少。”
说着,就让秀儿把吃的都端上来,自己竟然将阮凝给巴拉到一边,自己坐在福九的跟前,拿着勺子先给福九喂粥。
阮凝哭笑不得的站在地上,指着四娘对苏舞秋说:“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夫人。人家媳妇不让人家喂,自己倒去抢了机会,也不知道这一天天到底要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我自己家的姑娘当然要我自己亲自伺候。”说着,将那个蟹黄包拿起来对着福九的小
着福九的小嘴就喂了下去,“宝贝,好好吃。吃不够那还有呢。别听你娘的,什么就吃一个。指头大的一个小玩意,一个怎么能够吃?这要是吃不饱,身体怎么有力气,没有力气,这烧什么时候能退下去!”
福九一听,立时舒坦了,笑眯眯的一口就将包子咬掉一半。恩,恩,真好吃!
“你不要惯着她。吃一个就行了!”苏舞秋赶紧在后面开始拦着。四娘宠福九简直能宠上天,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事是没应承过的。
“我惯着又能怎么着!我可和你们说,你们休想仗着自己生了女儿就跑这来气我。我惯着我们小九,那就是和自己女儿一样。反正我的心里小九就是亲闺女。小九,四娘是不是你亲娘?”说着,诱惑的对福九摇了摇包子。
福九立时点头,嘴里塞着东西还发出嘟嘟囔囔的声音,显然是在说四娘的好话。
苏舞秋皱眉瞪了女儿一眼,“有了吃的,就忘了娘!行,就你四娘好!回头你和你四娘过去吧!”
说着,假意的就要走,却一下子被福九拉住了,死也不放手。
“侥幸!就是侥幸!”四娘转过头来,对着苏舞秋笑着说道:“在这刷存在感呢是吧?行,知道了!福九是你亲闺女!是我小侄女行了吧!”
苏舞秋笑着拍了四娘一下,“多大了,还在这没个正经的。小心以后让你媳妇看见笑话你!”
“别提这媳妇的事。我们家那都是没影的事。不过,”说到这,四娘忽然转过头来,有点八卦的看着苏舞秋和阮凝说道:“我刚才和大娘一起从思浓那里出来,看得出来大嫂对思浓还是很满意的。你也知道,大嫂那个人的性子是多柔和,从来也不会说长说短的,但是这次对那孩子能将咱们福九救出来心里还是很感激的。刚才还和我说,这要是两个孩子真是情投意合,不如就和老祖说了,要是行,就把老大的亲事给定下来。过了年就成亲。反正思浓那边也没有什么亲戚,办起来并不麻烦。”
福九一听在说思浓和大哥的事,立时竖起了耳朵,一边用力的嚼着包子,一边转着大眼睛在偷听。
“老祖那边倒是对那孩子印象也挺好的。估计这次又救了福九,想来二奶奶那边也不会再说什么。再说了,本来二奶奶对那孩子印象就很好,要不是上次因为尹家的事,这门亲事怕是早就成了。”苏舞秋也接着说道。
阮凝看着他们两个好奇的问:“怎么薛英要找媳妇了吗?是不是就是上次出事那个尹家的小姐啊?”
对于尹思浓,阮凝也只是听说过,具体什么样,她倒是还没有见到。但是想来这次竟然能奋不顾身的将福九救出来就不会是什么差孩子。
“什么上次出事的尹家小姐?那尹照虽然是个扶不上墙的,但是思浓却和她父亲完全不一样。”四娘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阮凝,然后转过身又去为了福九一口粥。
阮凝倒是不在意,坐到苏舞秋身边小声说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薛英是薛家的长男,这媳妇当然也不能太差。我听说,那尹小姐好像还不会说话是吧?这以后怕是就会有很多的方便之处啊。”
四娘和苏舞秋何尝不明白这其间的差距,但是因为薛英自己和尹思浓情投意合,又想着那确实是个好孩子,觉得自己家里也不是那样顽固的世家大族,只要孩子好便也是可以的。
四娘赶紧笑着说道:“偏你想的多。只要孩子是好孩子,哪里就有那些门第的想法。咱们可不是那些不讲理的家庭,只要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便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完了,还偷偷给阮凝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小九还在呢,少说点。
偏巧阮凝一低头就没看见,顺嘴就接了下去说道:“谁说孩子不好了!我说的是别人。咱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那可不代表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知道的说是咱们大度,孩子可心。这不知道的,以后还指不定怎么在后面嚼舌根子呢!还有,尹小姐到底是罪犯的女儿,总不能真的以她的身份嫁到薛家吧?回过头来,还是要换一个身份的。
咱们虽然都是些书香门第,讲道理的。可是,百年下来的世家望族,多少有些事还是要注意的。你们想没想过,咱们是想为了孩子好给孩子重新换个身份,可是孩子会怎么想?会不会内心觉得自卑,觉得受伤?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儿干嘛因为要嫁到你们家里来,就连姓氏、祖宗都不要了?
这件事啊,我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到底是身份悬殊,差距太大。尹姑娘要是个会说话的还好,多少能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是,她连话都不会说,你们想想这有委屈都说不出来,这孩子以后得多可怜。
人言可畏,这句话可不是说假的!”
阮凝的一句话说的大家都没话说了。只有福九坐在被里在发呆:天啊,不过就是成个亲,想和亲爱的人结婚生子,怎么就出现了这么多的问题?!这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福九没想到的事,四娘和苏舞秋却早已想到,金羽西就更是心里明镜似的。正因为如此,才迟迟的不答应薛英的这门心意。
很多的时候,她们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尹思浓。侯门深宅,看似繁花似锦,但实质上却处处是险滩,时时是艰难。
“诶呀,说这些干什么!这些事都不是咱们操心的,留给二奶奶,让她老人家烦去吧。更何况了,我瞧着思浓那孩子还是个心宽的,不会因为这些事就茶饭不思的。倒是二嫂,回头你赶紧让薛冰和袭月成亲吧,这两个小祖宗,我也真是服了。一天不吵两句,心里就不舒服。这不,就刚才,薛冰因为喂饭的时候不温柔了,就又吵起来了。我也真是服了。天雷勾动地火啊!”
说着,几个人都笑了。
福九听四娘将话题岔开了,自己才若有所思的嚼着嘴里的蟹黄包,还是有点不是滋味。但是却乖巧的没有乱问。
而窗外的一个人神情比福九还要黯然。她静静的转过身,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消失在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