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谢兰馨同样对这个日子不满的还有颍川王妃。
她倒是不是与夷安冯嫣不合这样的原因,只是觉得,那一日楚王世子和冯嫣的婚事肯定十分隆重,而且两家的大多数亲友都是重叠的。
到时候,大家肯定去赴楚王娶媳妇或冯嫣嫁女的宴啊,自家和谢家的客人肯定少多了,而且来的客人的身份肯定也要低许多。
明明是女儿一辈子的大事,到时候所有的风头都被那头抢走了,做母亲的哪里会甘愿?再说前头还有高阳的婚事比着,别的人论起来,岂不是自家女儿不如高阳受老王爷重视?明明老王爷更偏爱临颍一些。
颍川王妃这样想了,回头就把这事儿和颍川王说了。
当然她不说什么风头不风头的事,只说那时候自家和楚王家一家嫁女一家娶媳的,宗室里的人只怕会十分为难,不知道该去哪边,而且又还有夷安那边要赴宴。又说养女儿这么大,越是临嫁,越是舍不得,想要再留女儿过了这个年。
颍川王听了,便也觉得这个日子不好,又同样勾起了不舍之心,便道:“我和父亲商量商量。”
颍川王便去找豫王去说了,颍川王妃则找了婆婆诉说,两下子里一说,豫王夫妇便也意动,不久便来和谢家商量了。
豫王府来人,却没叫谢兰馨前去拜见,谢兰馨便猜是为着婚事。之前事儿都已经说定了,一般的问题,根本不需要豫王亲来,谢兰馨便揣测:“想是豫王府也觉得这婚期不大合适,要改呢!”
月白也跟着附和道:“定是颍川王妃觉得这婚事和那人办在一处,会委屈了县主呢。”
谢兰馨点点头:“王妃十分疼爱县主的。”
等到豫王府的人一离开,谢兰馨便去找爹娘问:“爹,娘,豫王府那边可有什么变故么?”
钟湘便告诉她:“这婚期要改到明年了。”
虽然豫王府那边说是今年刚嫁了个孙女儿,想到要嫁第二个,心里十分不舍得,又说什么如今的那个日子,虽然也是吉日,却不是最利这对未婚夫妇的,但谢兰馨还是明白,豫王府定是和自己一样,不想与冯嫣和楚王世子的日子撞到一处。
说实话,谢安歌和钟湘也不是没想到和冯嫣和楚王世子撞到一次,婚事不够热闹,不过他们毕竟是男家,没什么大的事儿,提出改期,总有怠慢女家的意思,如今却是正好。
“真的改期了啊?”
钟湘便笑她:“你之前不是还嫌和人家撞日么?怎么,改日子了,还是不高兴啊?”
“我是不喜欢撞日,可是为什么不是冯嫣她们改期啊?明明是咱们先定下的日子,凭什么不是他们避让,偏要咱们避让啊。”谢兰馨有些儿不服气,“都是钦天监择的日子,我就不相信,他们不知道这个日子已经有人要成婚了。”
临颍县主是宗室女,而且还是有身份的宗室女,她的婚事自然也是有钦天监择的吉时。
而楚王世子和冯嫣,自然也同样。
钟湘也是知道这点的,但她比女儿要想得开一些:“他们不是要趁着楚王来京的日子完成嫁娶么,想来可挑拣的日子有限,不然也不会这般急急忙忙。”
又叫谢兰馨:“好啦,别老想着这事儿了,京中每年成婚的子弟有那么多,哪回不撞上几对。”
谢兰馨也只是一时不平,私下和母亲抱怨一番后,也就过去了。
婚礼改期,谢家许多正忙着着的事儿,便也可以缓缓来了,谢兰馨也跟着一下子清闲起来。
只是这个清闲却不是谢兰馨欢喜的。
有了空闲,又征得钟湘的许可,她便又照以前的样儿,今儿去外祖母家看望外祖母,找钟文采、钟文栩玩儿,明儿去安郡王府,拜访徐素绚,去瞧小恂恂,后儿便跑到西市去看雀儿,瞧她生意如何。
雀儿的小食铺子已经开了有小半年时间了,她家小店的名声在这一片地方已经打开了。
她这家小食店物美价廉,种类又多样,自然客似云来,旁边也有人羡慕的,同样开了类似的店,但比不上她花样层出不穷,吃食实在,且好吃又好看,分不了多少生意走。
不是没人想使坏,不过有那些时不时出现的兵士的存在,最终还是收手了,比她更有背景的则是还看不上这么个小生意。
雀儿如今也雇了几个人打下手了,柱子已经完全脱开身去附近的一家小学堂去上学了。谢兰馨去过几次,都见她生意红红火火的,有时便不打扰,只看了一遭就走了。
这一日,谢兰馨得闲,便带了天青月白,叫人驾了车,去雀儿家的铺子看了看,见里面客人很多,就没进去打扰,便折返了回来,准备在街上随便逛逛。
马车驶离了那小食铺子没多久,坐在外头车辕上的月白便看见顾谨正骑着马迎面不紧不慢地过来,身边惯常带着那个叫暮雨的小厮,便忙对在马车里的谢兰馨道:“小姐,前头顾世子过来了!”
谢兰馨听了,自然而然地就吩咐车夫停下车,探头招呼了一声:“顾世子!”
顾谨看见她,眼睛一亮,立刻便勒住了马叫她:“谢世妹。”
“顾世子今儿怎么会在这儿,可又有什么公干路过么?”谢兰馨知道这片儿可不是归顾谨管的。
“并不是,却是些私事路过,谢世妹这是从赵记回来?”顾谨同样问了她。
“是啊,与雀儿有日子没见了,过来瞧瞧,不过看她生意红火,我也没去打扰。”
顾谨不免就又想起之前自己吃到的谢兰馨亲手做的吃食,有些回味,点头道:“赵记的吃食不错,生意红火也是当然。”
“是啊,她们也算是在京城站住脚跟了。”
听雀儿上次说起来,说不定过了年他们就可以换个大一点儿的铺面,开间大一点儿的吃食店了,谢兰馨很为他们开心。又想到这里头也有顾谨的功劳,便替雀儿她们谢了声:
“说起来,也要谢世子有心关照呢。”
顾谨毫不当回事儿,平淡地道:“不过是叫他们来吃几顿饭,也不算什么关照。”
暮雨见自家主子说话实在,但面上的表情却不够丰富,在旁人看来甚至是有些冷淡的,实在太不热络了,忙悄声提醒他:“世子,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谢小姐不是说没去赵记打扰吗,想来也没吃过饭吧?不如请她到旁边茶楼里坐会儿,随便吃点东西?”
虽然自己前头装过傻,阻止了自家世子不合宜的想法,但这样的好时候,还是要给主子制造点机会的嘛。
那头谢兰馨正觉得已经打过招呼了,好像也可以说告辞的话了,便听顾谨邀请她到茶楼吃饭,便忙推辞:“世子太客气了,你不是还有事儿做吗?”
“不过是些闲事,也不急于一时的,世妹请。”
暮雨也在旁道:“我家世子不过是因了今日休沐,想到城外跑跑马,既然遇见谢小姐,自然不能怠慢。”
谢兰馨想了想,没有拒绝顾谨的好意。
西市这边,暮雨却似乎十分熟悉,很快就引他们一行到了附近一条巷子里的一家有些儿僻静的茶楼。
谢兰馨看这开在深巷里的茶楼,很是怀疑,他们家的生意。
酒香不怕巷子深,可从没说过茶香不怕巷子深的。
若不是对顾谨的信任,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着到这样的深巷来。不见跟随的车夫丫鬟都犹豫了吗。
暮雨是个机灵的,自然就看出他们的犹疑了,便自顾介绍道:“这家茶楼,虽然偏僻了一些,却正因此,环境清幽,不像外头的那些酒馆茶肆,吵吵嚷嚷的,而且,这儿的茶不错,茶点不错,更重要的是,菜色不错。这家店主夫妇,也有些来历。”
说到最后,他卖了个关子。
谢兰馨不免就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来历?”
顾谨看了一眼暮雨,想是十分满意他的识趣,转首对谢兰馨道:“世妹,进去坐下慢慢说吧。”
谢兰馨便依言下了车,跟着顾谨进到这家甚至连幡子都没有的所谓茶馆。便有两个衣帽周全的小厮来接过顾谨和暮雨手里的缰绳,带着谢兰馨家的车夫,去安置车马。
而顾谨便带着谢兰馨她们径自往里走,进了门,便有个服饰简洁的侍女上来招呼:“几位请随我来。”说着,便引着他们穿过穿堂,走向后院,路上问他们:“可要什么样的雅室?”
谢兰馨看她就像中等人家的侍女打扮,说话走路的样子都不似外头那些酒楼里的侍者,十分讶异,听她的问话,也有些奇怪。
顾谨却十分自然地道:“不知松菊傲霜那边还有没有清静的房舍?”
“有的,这边请。”
暮雨便向谢兰馨他们解释:“这儿布置的和一般人家的花园似的,按着四季的风光,设了几个小景,每个景几间雅室,布置得十分清雅。这个时节,已是冬天,梅花却还没开,松菊傲霜是最好的了。前些日子来的话,丹桂也不错,还有梧桐听雨的,不过只有一间,且也有些凄凉,不大合宜。不过雨天来,也别有一番味道。”
说着暮雨又给她介绍了一番其他的院舍:“过一两个月,梅雪争春那儿的几株梅花开了,围炉赏梅看雪十分好……到了夏日,最好的就是竹林听风了,可凉爽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松菊傲霜”,却是小小的一个院子,坐西朝东,有五间房,西侧三间,北侧两间,南面是座假山,和别的院子隔开,东边则是两扇柴扉,又有篱笆围了一段院墙,俨然是个农家小院的模样。
篱笆下种了些菊花,如今大多已经谢了,但还有几株尚傲然绽放,站在柴扉处,看着一丛丛的菊花,再看那假山,颇有些“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味道。
院子里靠着假山的那一侧,种了些松柏,在这萧条的时候,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顾谨便选了北侧靠东的那一间,正是阳光最好的一间。
谢兰馨便见这间屋舍三面都开了窗子,窗子都用薄纱蒙着,既透气又不会冷,且光线也不会很暗。因着这日阳光甚好,便只合上了北面的窗户,却把东边和南边的窗子都开着,既通风,又可让阳光直射进来。
屋内的布置也都十分简单,顾谨便说了句:“世妹不要嫌这儿简陋。”
谢兰馨却有几分喜欢:“这儿挺好啊,世子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似乎挺熟悉的样子。”
顾谨却没有马上回答,却先问:“世妹爱喝什么茶,要吃什么菜?”
谢兰馨便问了那引路的侍女这个的菜色,点了几样,顾谨又跟着点了几样,打发了那侍女出去,才道:“这儿的掌柜是宫中退下的御厨,他的妻子也是宫里的宫女,还伺候过先皇后,只是不是近身服侍的。”
谢兰馨便恍然,赞叹道:“怪不得呢,这儿的规矩不一般。”
就像那引路的侍女,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不问,态度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却不会像外头那般谄媚罗嗦。
“既然是退下来的御厨,想来烧的菜一定十分好吃了?”谢兰馨更关心的还是这个。
听谢兰馨这么问,顾谨微微一笑,点头道:“那当然。”
“哎呀,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肚子饿了呢!”谢兰馨对这里的菜色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