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云轩他们被带走,到如今过去六七天了,说起来其实分别也没几天,并不算久,但在大家都心力交瘁之下,却显得番外漫长。
如今终于能够见上面了,所有人都显得很激动,旁的都暂且顾不及了,都各自回房去替自家人收拾更换的衣服,又打点了一些吃食。
一方面觉得他们在狱中一定很艰苦,要给他多带点东西,另一方面又想着早一刻见到人,因而便弄得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
如果是以前,钟湘必定会细细交代该带些什么,乃至派人替她们收拾,如今因着整日整日的奔波劳碌,又加上心情不好,心中不快,便自管自己和谢兰馨一起收拾着谢安歌、谢云轩并没带家眷的谢安宁的东西。
反正理由也是充足的,其他几家也都是有母女的,都只需要收拾一个人的物品,而她和谢兰馨可要收拾三个人呢!
谢兰馨收拾起来,手脚并不比她娘慢,很快就利利落落地把要带给谢云轩的东西收拾好了,过来找她娘,轻声道:“娘,我都收拾好了,你怎么样了?”
“我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她已经收拾好了谢安歌的包裹,至于谢安宁的,自有之前分派在他房里的婆子收拾。
谢兰馨清澈的眸子亮晶晶的,满怀期待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去啊?”
钟湘迟疑了片刻,道:“都已经收拾好了,不过,此番你就不要去了,我和你二哥去就好了。”
“为什么啊?”谢兰馨高兴的神情瞬间垮了下来,她不满地看着她娘,道,“我也好久没见到爹爹和大哥了,想看看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呢!”
钟湘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一个小姑娘,去那里做什么?如今案情已经渐渐明朗,不管结局如何,你爹和大哥都很快能出来的,那时候自然就可以见了。”
牢狱那样的地方,怎么能叫娇滴滴的闺女去呢?
谢兰馨却不理解她娘的一片苦心,她只知道不能去见爹和大哥,顿时便不太开心了:“正是知道那儿不好,我才要亲眼去看看爹爹和大哥啊,他们在里面呆那么久都能受得住,我只是去看一眼,哪里就那般娇弱了?”
钟湘却很坚决,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模样,看着她道:“不成,这样晦气的地方你不许去……好了,不必再说了,那几个丫头我也不会让她们去的。那地方实在拖过污秽不堪,不是你们这样的闺阁少女该去的。咱们家又不是没人,必要你们这样的姑娘去,如今我们几个大人去,人都已经够多了,再加上你们这些丫头,人家瞧起来,是去探监呢,还是去春游啊?”
谢兰馨看她娘语气这样坚决,就闷闷地不做声了,心里却在想着主意,她才不会就这样放弃去看爹和大哥的机会呢!
钟湘也不再理会谢兰馨,只当女儿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况,她这时候也顾不得多想,便让人去叫谢李氏等人,准备出发。
她方才已经吩咐厨房备了些清淡的佳肴,这时候送去,正好可以叫狱中的诸人吃上家里的饭菜。
听得钟湘派人来叫,大家便也忙手忙脚的紧赶慢赶地收拾了过来,钟湘说不要带闺女,各个做母亲地想了想,便也都应了,谢李氏觉得钟湘有儿子陪着,谢颜清的娘谢颜氏并谢玉容的娘谢余氏自然是一伙儿的,自己有点儿势单力薄,又把十四岁的长子带上,中用不中用且不说,至少可以壮胆。
将将要出门时,钟湘的大哥钟源来了。
他是听女儿钟文采回来说了可以去监狱探望妹夫和外甥,这才特地赶来陪妹妹一起去探监的。
谢家这边都是些妇孺,他总觉得不放心,再说他也想见见谢安歌,具体的了解下情况,只从顾谨那儿辗转得来的消息,毕竟不能叫他依仗。
钟湘看到大哥来,放松了许多,便是谢李氏她们,也觉得此行有国公爷撑着,好像不那么害怕。
大家也不多耽搁功夫,便出门去了。
谢兰馨等人目送着大人们离开,个个都有些心神不属,魂大半都跟着各自的娘往刑部大牢去了。
大家默默地走回内院,谢兰馨便要和她们别过,“我先回了,你们就自便罢。”
谢玉珠察觉到谢兰馨对她们这群姐妹若有若无的疏离,心中不安,便叫住她:“阿凝,你若无事,不如我们一起坐会儿,说说话?”
谢兰馨心中有事,且她还另有打算,便摇摇头道:“我还有事呢,回头我们再聊吧。”
“哦,那好吧。”谢玉珠的表情有些讪讪的了,也对谢兰馨的冷淡颇不适应。如果是以往,谢兰馨定是不会把她们给扔下,自顾离开的。
望着谢兰馨主仆离去的背影,谢颜清皱着眉,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是不是那时候我们说话叫阿凝听见了?她好像待我们没有那么热情了。”
“也许吧,毕竟是我们说错话在先呢。”谢玉容道。
谢颜清便惭愧地扭着手中的帕子,道:“我也是急糊涂了,再加上月牙那般说,我一时忍不住,才会这样的……”
谢玉容看了她一眼,道:“反正说到底,还是咱们没良心么!”
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谢月牙此时却语气凉凉道:“什么叫我们没良心,还不是她们家不地道么。你看着吧,阿凝定是去准备出门的事了,她撇下我们,是不想带着我们一块儿去呢!”
谢颜清想挽回些什么,便开口道:“月牙姐,你别老把人往坏处想,阿凝才不是这样的人呢,她说有事,自然是有她的事,她又不像我们这样闲着没事可做。再说钟婶婶都已经带着人先离开了,阿凝若要去的话,早就刚才一块儿去了。”
“如果不是有我们在,估计钟夫人就带上阿凝了,这不是嫌我们累赘么,若可以,只怕连咱们各自的娘亲钟夫人也不想带的。她已经觉得我们太烦了。”谢月牙嗤笑了一声,那看着谢颜清的眼神中带着点轻蔑的神色,“不过以阿凝的性子,才不会就这样乖乖呆在家里等消息呢!要是你们不信,就看着吧!”
谢颜清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自然也是想去的,只是没人带着,叫她私自前往,却没那个胆子的,毕竟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她们几个要是再出什么事,可就没人来救了。
花朝节那日宁国府的钟文梨被当街调戏的事情,她可还记忆犹新呢!
谢玉珠听见谢月牙这样说,却有些愤愤不平地道:“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太烦了啊。你要是想去,你也可以偷偷去啊,阿凝就算偷偷去了,又怎么了,她又不欠着你什么,凭什么做啥都要带着你?我算是看出来了,某些人自己是个麻雀,还偏当自己是凤凰了。”
谢月牙气得脸儿煞白,浑身像是落叶一样抖个不住,颤抖着用手指着谢玉珠,道:“你……我倒是没看出来,谢玉珠,没想到你也是个逢高踩低的人。”她忽的哭了起来,“呜呜,谢玉珠,你自己也是乡下来的,你凭什么拿这么看不起人的眼光看着我?”
谢玉容是个不愿惹是非的,便拉了下妹妹,“玉珠,别吵了,我们先回去吧!”
谢玉珠仍有些愤愤,却乖乖跟着谢玉容离开了,只是临走还给了谢月牙一个大白眼。
谢颜清拿了个帕子递给谢月牙,“别哭了,快擦擦吧!玉珠也是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谢月牙接过帕子,仍旧哭个不住。
她们说了些什么,谢兰馨并没有听到,她回房琢磨着怎么才能去见爹和大哥呢。看娘这态度,下次也不会叫她去吧?
一路回到自己房里,谢兰馨便有了主意。
只是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天青一定不会答应,就对一边的天青道:“天青,方才我心情不好,怠慢了几位姐姐,你去那几位小姐那边看看,留心着些,替我转圜一二。”
天青不觉得自家小姐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但也不能劝谢兰馨不要太周到了,便应了去了。
谢兰馨看着天青被自己打发去做事了,现在身边只留了月白下来,便也不多说,叫月白在外边做事,自己便去了里头折腾了一会儿,换了一身男装出来。
月白看见她这副打扮的时候,活像十三岁时的大少爷,却吓得手里拿着的杯子都差点掉地上,她急得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小小小……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千万别是自己想的那样啊。
谢兰馨展颜一笑:“自然是去看我爹爹和大哥啊。月白,你瞧我这身合不合适?”正巧自家屋里有以前为了给两位哥哥缝补做衣衫而拿来练手的几件旧衣服,她拿了一件谢兰轩像她这样大的时候的衣服来穿了,倒也合身。
月白小脸煞白,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这怎么成,夫人回来要打死我的。”顿时就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把天青打发走了。
谢兰馨便拉着她的手撒娇:“好姐姐,我娘一贯宽和,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到了那时,娘问罪起来,自然我自己一力承担啦。”
“万一出了事,便是夫人不责罚奴婢,奴婢自己都要一头碰死了。”月白苦着脸道,“元宵节的前车之鉴不远呢,小姐又想弄出这么一出。”
“元宵节那回可不是我的错,不是因着人太多了么,才挤散了,这次不同啊,我们径直往那边去,都是大道,能出什么事?”
月白还是摇头。
“我都已经想好了,我们换了男装,朴素一些,再叫上一个老成的家人跟着,轻轻巧巧地出去,顺顺当当地就回来了。”谢兰馨继续劝她,“好姐姐,你就依了我吧,不然我就自己去了啊。”
月白没有办法,只好应了,又与她约法三章,谢兰馨自然没有不应的。见她松口,便一迭声地吩咐:“——对了,帮我把头发理一理,还有你,也找身衣服来穿了。”
月白无奈便只好依言去拿了自家兄弟以前的旧衣服来穿了,打扮成个小书童的样子,又把自家的爹也叫上,做护卫车夫。月白的爹听了她们主仆的计划,埋怨了月白很久,怪她不劝着谢兰馨,但这时候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领命去做。
月白的爹也是个小小的管事,做事也周全,很快一切便准备妥当,一行三人轻车简从地悄悄地从偏门出了门,没有惊动几个人,一切很顺利。
车子顺顺当当地到了皇城附近,再怎么走,月白的爹就不知道了,刑部大牢他也没去过啊。
那又不是市集,一般人谁去打听它的位置?
谢兰馨本来理所当然地认为刑部大牢就在刑部,刑部么和爹以前任职的礼部不是都在一处么,然而这个想法却被月白的爹驳了,想想也是,要是在办公之处有这么个大牢,叫人多不自在啊。
于是便只能问人了。然而这样的时间段,皇城外头除了戍卫的兵士们,又还会有谁呢,月白不大敢去问,月白的爹又想着要护卫谢兰馨。其实便是人多的时候,随便拉个人来问,也难得会有人知道刑部的。
这不,月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问,问了好几兵士,都没有得回答案,有的说不知道,有的态度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