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枢已经知道了他娘去向夷安公主提亲被拒绝的事情。
昨日听说娘在屋里大发脾气,钟子枢做儿子的自然要问一问原因。
这件事,冯氏觉得太过丢脸,谁也不愿意说,可满心的郁闷又没处倾吐,憋得没办法,还是告诉了自家儿子,末了一直对这儿子抱怨夷安公主的不给面子。
“孩儿从来没想过要娶表姐为妻,这么亲事不成,却是正好。”钟子枢听说娘去夷安公主府提亲失败,却觉得庆幸,只是对他娘的做法万分无奈,“只是,娘,以后我的亲事,你还是跟我商量一下的好,你这样……万一孩儿不愿意呢?”
冯氏眼睛一瞪:“商量什么?自古儿女亲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想自己选择亲事对象不成?”
“可总归那女子是和孩儿要过一辈子的,总要找个心悦之的。”
“娘难道还会找个不称你心意的吗?你平日里和你冯嫣表姐不是处得挺好的吗?要不是你舅母反对,这是多么好的一门亲事。不过没成也罢,我儿这样优秀,什么好姑娘找不到。”
冯氏突地想到平日和钟子枢除了待冯嫣好,和谢兰馨也走得颇近的,就告诫道:“像你谢家表妹那样的就算了,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实话跟你说,要不是你祖母有意撮合你和她,我也不会急匆匆就去了夷安公主府,闹了这样一个大笑话。”
钟子枢听说他娘拒绝了他和谢兰馨的亲事,神情怔怔。
冯氏见他失落的样子,就不高兴了,暗自庆幸拒了谢兰馨,不然,还没过门呢,就惹得儿子这样看重,以后在儿子的心目中还有她这个做娘的地位吗?冯氏道:“好啦好啦,别想这些了,你放心,娘一定会给你寻个样样妥当的好媳妇。”
从娘的院子里出来,钟子枢的心情十分复杂。
回到自己的小书房里,他也没心思再看书写字,呆在屋子里也觉得烦闷,他觉得自己也需要出去好好排解一下。
出了门,漫无目的地沿着河岸闲走,看到谢兰馨她们乘车出来,钟子枢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谢府。
谢云轩一眼就看到钟子枢,便上前招呼:“表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可有什么事么?”
钟子枢掩下眼中的那一抹失落,此时当然不能说出真正的缘由,不过他也很快想了个借口:“并没什么大事,不过听说兰轩也在家,想来向他问问齐贤书院的情况。”
“怎么,你今年也要考齐贤书院了么?舅母肯放你去?”谢兰轩便道,嘴里颇有些调侃的意味。他可是知道自家三舅母把这位小表哥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哪里肯放他出去读书,一月最多只能见上一面。
钟子枢此前也并无去齐贤书院之心,但话一出口,却觉得去齐贤书院也不错:“我还在想如何说服我娘,不过先问问。想来为了我的前程,娘会同意的,我总不好落后你们太多。”
钟家自家的族学虽比不上齐贤书院,但也不差,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达官贵人家的子弟来附学,只是冯氏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哪里愿意他离开自己的眼皮底下,家中又不是没请着好先生。
之前钟子枢无可无不可的,虽对齐贤书院向往,娘不许去,他也无所谓。他觉得不管在哪儿读书,自家用心了,就能读好,并不羡慕谢家两位表兄弟去了齐贤书院,在科举上也走在他前面,总自信自己就算晚一点,也定能走到最后。但如今他却有些儿想去了。
“有志气!”谢兰轩拍着他的肩膀,夸他,“终于知道不做你娘的乖宝宝了。”
谢兰轩并不太喜欢这位表弟,总觉得他一个男孩子,总在后院里呆着,乖乖听娘的话,对姐妹们有求必应,和和气气,有些黏黏糊糊的,说话做事总带着不痛快。
谢云轩说的话就中听多了:“你要想知道什么,我和兰轩可以细细为你解说,只是这去齐贤书院的事,一定要得到三舅和三舅母的允许。”
“这个自然。”钟子枢忙应道,又问他们,“你们这是要出门么?要不,我待会儿再来问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离齐贤书院的考试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呢!
“只是陪姐妹们去外头走走,表弟如没什么事,不妨一道去?”谢云轩邀请他。
钟子枢求之不得:“如此,一路正好聆听表兄的教导。”
“教导不敢当,和你说说书院先生们的性情所长倒是可以。”
一边说,一边便叫人给钟子枢也牵过一匹马来,让他一道同行了。
钟子枢看看前头的马车,心中暗叹了一声。
他们交谈的时候,女孩子们所乘的马车自然也停在一边。
谢玉珠等人在车里偷偷地往外看,便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温润少年。
谢玉珠悄悄地和谢兰馨道:“他是你表哥么?长得真好看。”
谢兰馨点点头,嗯了一声,显然没什么聊天的兴趣。
倒是一边的谢月牙很是热心地给他们介绍:“这一位是宁国府的四少爷,就是花朝节那天跟我们一道出去玩的文梨、文采她们的哥哥。”
“就是那天那个很嚣张的公主的女儿喜欢的那一位么?”谢颜清顿时就有了兴趣,也跟着谢玉珠在车窗口看,还拉上谢玉容。
谢月牙忙告诫她们:“可不能乱说话,妨碍人家冯小姐和四少爷的名节的。”
“知道了知道了。”
几个女孩子嘴上应着,但哪里真听进去了,都在叽叽咕咕地议论这钟子枢。无论哪个女孩子对于这些桃色的消息,总是忍不下八卦之心。
花朝节那日,钟文采可没少说冯嫣追着自家堂哥钟子枢跑的事。她们当初就好奇这位被那么骄傲刁蛮的大小姐看上的会是怎样的人物。文采做妹妹的,自然把自家哥哥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她们也听得心驰神往,今日见到真人,倒也觉得果然名不虚传,别的不说,这容貌便是一等一吸引人了。
“看起来不比云轩哥和兰轩差呢。”谢颜清评价。
“颜清你可别见异思迁哦。你可是定了人家的。”谢玉容取笑道。
“哼,你没定人家,你倒是可以看上他呀。”
谢玉珠也托着下巴道:“哎,他长得这么好看,也不知道订了亲事没有。”
谢玉容就刮她鼻子,笑言:“哎呦,我们的玉珠也动春心了。”
谢玉珠不依了,“姐姐真是的,我哪有啊!我就是想,这样出色的小公子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配得上罢了。”谢玉珠一脸坦然道,说着看向谢兰馨,上下打量一番,见谢兰馨也看着窗外出神,便悄悄地朝谢颜清和谢玉珠低声道:“我觉得阿凝倒是与他颇为般配呢!”
“也是呢。”谢颜清和谢玉容都很赞同。
“快别胡说了!”谢月牙忙阻止。
谢玉珠就有些不满了:“月牙姐,姐妹们私下里开开玩笑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们又没拿你开玩笑!”她近来颇有点讨厌谢月牙了,明明和她们一样是寄人篱下的身份,仗着自己在京中多呆了几年,就老爱表现自己比她们更见识广博,更贞静贤淑,更知书达理,一副长姐的样子管束着她们。
谢颜清和谢玉容也都觉得谢月牙不再是当年玉溪村的那个好姐妹了,只是她们不像谢玉珠这样表现出来。此时,见谢月牙脸色不好看,还帮着圆场:“好了,我们也是不对,这就不说了。”谢玉容还暗暗拉了拉谢玉珠,示意她别和谢月牙冲突起来。
谢兰馨对姐妹们间的这点小纠纷,完全没注意,她此时正神游天外,想着今后到底该怎么面对表哥呢,总觉得有说不出的别扭不自在。等她回过神时,这场小小的纠纷已经宣告结束。
谢府本就在洛滨坊的最西侧,而洛滨坊有个“洛滨”之名,离着洛河本就不远,有个别年份,洛水泛滥,谢府也要受到殃及呢。
当然,这会儿的洛河显得很温驯,暖暖的阳光洒在水流平缓的河面上,河面上波光粼粼,像缀满了璀璨的宝石,偶有一两只早来的燕子,轻盈地掠过水面,远远地消失在对岸。
这边离着城墙不远,有些偏僻,四处阡陌纵横,一派田园风光,虽还在城中,却仿佛已是郊外。
谢兰馨看着外面的景致,轻轻舒了口气,和身边的谢颜清她们介绍起来此处的一些名胜。
一时到了一处缓坡,大家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各自欣赏起风光来。
钟子枢和谢家兄弟说了一会儿话,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机会脱身,去寻谢兰馨。
正巧,这时候谢兰馨也落了单,钟子枢便过去和她说话。但要说些什么呢,却又连自己也不清楚,只叫了声表妹,就讷讷不能语了。
谢兰馨正等着他开口呢,等了半天却等不到,刚想问他想说些什么,便听远远有人叫道:“钟子枢!”
钟子枢和谢兰馨一起回过头,就看到冯嫣骑着匹快马飞奔而至。
她怎么来了?
钟子枢和谢兰馨都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