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华提心吊胆了数日,最后胤禛亲口告诉她,那本参奏她阿玛的折子被他斥了。
事实证明,参凌柱抢占农田建宅子的事情,压根就是子虚乌有!不过,确实是有个叫凌柱的人做了这样的霸事。但彼凌柱非此凌柱,同名不同姓!
胤禛很生气,如此不负责任的参奏,简直是在浪费他的工夫,更是态度极端不认真。倘若他没有看在婵婵的面子上派人去查,抑或是无暇让人去查证这样的小事,他岂不是要冤枉一个好官了?是谁允他们如此肆意妄为,乱行参奏的?一个个都在利用他的权势铲除异己,委实混账!
所以他一气之下,在那本奏折上写了朱批,革了其顶上花翎不说,还不许他再参奏钮祜禄?凌柱一句不是!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凌柱一直被参奏,他已经拍了暗卫仔仔细细观察了凌柱好几个月,得到的答案是他简直不能再两袖清风了!这样的好官若是被他一个大意给革了职,他简直是个昏君,而害他差点往昏君路上走的人,自是不得轻饶。
他想想还是气,又让人传口谕过去,让其一个月内抄写《道德经》一百遍,必须亲自抄写,若有代笔,剁手惩戒!抄好后交由翰林院检视。
这是一个十分古怪的惩戒,以至于没人摸得透圣意,但是从此不再有人参奏凌柱了。因为凌柱那个老腐朽实在没什么好参奏的,而皇上又显然护着凌柱,他们也不想做那扑火的飞蛾,白白送命。
至此,他们都认清了一个局势,皇上宠熹妃,所以有一部分人转而开始对凌柱实施蜜糖攻势,不过都被老腐朽一一赶出了大门。这些事情也都被还未来得及撤走的暗卫看在了眼里,悉数禀报给了胤禛,胤禛默默颔首,从此不再去关注凌柱的事情。
十月初,年羹尧奉旨进京面圣。人还未到京城,便有密旨一路传至京城,报备年羹尧此行的荒唐之举。比如他途经陕西的时候,让陕西巡抚范时捷跪道迎送,待到了江西,直隶总督李维钧主动跪迎跪送,年羹尧得意自从晋升为一等公后便开始飘飘然,加上胤禛一直对其放纵行为视而不见,恩宠不断,以使得他心里的骄傲越发膨胀起来,懈怠之心也越发严重。
胤禛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他对年羹尧隆恩不断,自是想留住这一员大将为他驻守江山。
十三也一直被他夸,隆恩比年羹尧更甚,他宫里头有了好东西,总是会送一份去怡亲王府给十三,可十三何曾膨胀过?堂堂怡亲王,非但不顾身体,做着勤廉的表率,更不曾恃宠而骄,这样的臣子才是大清之幸!可年羹尧呢?这才做了多久的一等公?竟然就开始这般不自律,当真让他失望。
今年到现在,他已经收到不少密旨参奏年羹尧了,若不是念在他护国有功的份上,胤禛也不可能忍他这么久。
最让他无法容忍的是,年羹尧抵京时,骑着他赏赐的紫骝马也罢了,可马上居然用的是黄缰!他何曾允过他可以用黄色缰绳!谁人不知,黄色乃天子御用,年羹尧如此简直大逆不道!
黄缰紫骝便也罢了,暗卫禀报,说于郊外迎送他的官员,自王公以下皆是跪接的。年羹尧十分之坦然地骑着马从跪着的官员中间行过,骄纵至极,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即便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他也只是略微颔首以示打过招呼。
胤禛听后,当即摔了手里的茶杯,将刚进养心殿的妍华吓得花容失色。
“皇上这是怎么了?”她抚着胸口,将方才收到的惊吓给压了下去。
她这会儿子是穿了正常衣着过来的,因为胤禛昨儿说过,今日不用她过来相陪。不过妍华今日邀了暖心来景仁宫念书给她听,所以她想过来帮弘历告个假,也好让这对有情人厮守片刻。
弘历与暖心的事情,她早先便与胤禛提过,胤禛说他以前变见过富察氏家的大女儿暖心,那个时候她尚且才六七岁,小小的个头却谦逊恭谨,又识文断字,确实甚好。不过他还未打算这么快就给弘历立嫡福晋,明年选秀的时候,他会先将暖心预定给弘历,至于完婚之事,待弘历再安心读两年书再说不迟。
所以妍华才会放心大胆了安排两个孩子见面,她曾经遗憾过的经历,在弘历这里得以续上,委实让她欣慰。
胤禛粗喘了好一会儿,才将怒气平息了下去。妍华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在旁碎碎念:“皇上,气久了伤身哪。皇上看看外头,方才还大好的天气,皇上这么一气,天都阴下来了,皇上若是再气下去啊,保不齐很快就要下雨了呢……”
“噗~”胤禛刚抿了一口茶,听到她一本正经地如实劝他,一个没忍住,悉数喷了出来,将面前的纸给喷湿了。上面是他方才书的四个大字:戒急戒躁。
妍华看到他这个模样,就知道他的气眼下是已经消了大半了。这个人,脾气真是叫人捉摸不定,怒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就跟天上的云朵一样,变幻莫测。
“轰隆隆~”就在这时,天上响起一阵惊雷,紧接着便是毫无征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妍华愕然,看着大雨喃道:“我不过随口说说,竟然真的灵验了。”
下这么大雨,暖心那孩子不会还傻乎乎地冒雨往景仁宫赶吧。她突然有些担心起来,毕竟是她未来的儿媳妇,若是生了病倒是惹人心疼。
胤禛哂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张嘴啊。”
这雨来得急去得快,没多大一会儿便停了。妍华得了胤禛的允许,差人去了阿哥所叫弘历,然后便匆匆往景仁宫赶去。
胤禛的怒气被妍华纳闷一搅合,倒是减轻了许多,他长叹了几声后,便问起苏培盛:“年羹尧怎得还没过来?半个时辰前不是就到了京城了吗?进个宫也用不了这么久。”
苏培盛犹豫了下,小心禀道:“皇上,奴才方才听人传话过来,说年将军说天气不好,等躲过了这场雨便即刻进宫来见皇上……”
“哼,哼哼……呵呵呵呵,很好。”胤禛突然冷笑出声,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浮上了心头。
抬眼看到外头又出了太阳,胤禛也不想再坐在这里等年羹尧了。一个臣子,竟然让他久候。很好。
“熹妃回景仁宫了吗?”既然如此,等年羹尧来了,便让他候着吧。
“皇上,奴才方才听熹妃娘娘说要去御花园的御景亭,娘娘许是已经过去御花园了。”
“嗯,那去御景亭。”
“摆架~”
妍华回到景仁宫的时候,发现暖心果然冒着雨赶进宫了。好在钱贵脑子灵光,中途领着暖心避雨了,所以暖心并未淋着雨。是以,妍华便拉着暖心一起,乘轿舆往御景亭去了。
御景亭里的景致好,这样的天气赏个景委实惬意。其实,妍华打的算盘倒不是看景,而是因为御景亭所处的位置高,到时候她放了弘历与暖心单独相处,无论他们在附近什么地方,她都可以看在眼底。也不是她有偷窥的毛病,而是孩子还小,如此这般,她也可以把着关,免得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弘历来得很快,向妍华请了安后,两个眼睛便盯着暖心挪不开了,一副色急的模样瞧得妍华心里颇不是滋味儿。真是儿大不中留,以前都黏着她的硕硕,如今说变心就变心了啊。
她也不拖着两个孩子,放了他们自个儿去下面转悠,只是不准走远,免得遇到什么麻烦人儿麻烦事儿的时候她赶不及去救场。胤禛从另一条道过来的时候,远远看到妍华坐在亭子的角落里往远处眺望着,便提前下了御辇,悄声走了上去。一路上有宫女要出声行礼,都被他阻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妍华身后,悄然伸出手来将她的双眼给蒙住了。妍华吓了一跳,只以为是弘历在与她耍闹,忙抓住那两只大手嗔道:“多大的人儿了,还跟额娘玩这样的把戏。别闹了,也不怕被暖心笑话……咦?”
她摸了摸那双手,只觉着比弘历的大上许多,还些微有些粗糙。扒拉下来后,还没回头,她便知道是谁了,她边转头边道:“皇上怎么来了?不忙了吗?”
胤禛也没回她的话,只坐在她旁边,循着她方才看的方向望去:“婵婵在看什么呢?看得那么认真……嗯?弘历身边的小姑娘是谁?就是你说过的富察氏?”
妍华点了点头,一双眸子忍不住又往那边看了去。啧啧,俩人已经牵上小手了,这个弘历,怎得这么大胆的。妍华偷偷睨了胤禛一眼,见他脸上并无异色,这才稍稍安了点儿心。
“哼哼,婵婵何时养成了这个毛病?喜欢上了偷窥?”胤禛收回视线,浅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入手光滑,跟绸缎似的,所以他才会喜欢去捏她的脸呢,肉嘟嘟滑溜溜的,手感太好,实在怨不得他。
“呵呵,呵呵呵……”妍华干笑了一阵儿,这误会大了去了,她可没有那种坏毛病,这个得说清楚,“臣妾没有偷窥,臣妾可是正大光明地看的,弘历与暖心都知道的。臣妾看着他们,也是关心他们来着。”
“强词夺理。”胤禛撇了下嘴,将她往怀里揽了揽,然后与她一块儿往那两个小人儿身上看去。
阳光逆向而来,将弘历与暖心的身影拉得长长的,那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仿佛被打了同心结,扯不开拉不离,很是养眼。
“婵婵当年刚入府时,也就这么点大。”他突然回忆起了往事,妍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老了。
“皇上也知道啊,臣妾当年那么小,皇上不还是急着吃干抹净了。”然后她歪过头来,用一种“你是禽兽”的眼神鄙视了他一番。只是她的两颊忍不住微微泛起了丝丝绯色,只因她又想起了当年在潜邸时的各种荒唐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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