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华是被轿舆抬回景仁宫的,下了轿舆后,又由两个宫女搀扶了进去。
灵犀看她貌似很累,可面色却红润得很,不禁嘀咕了起来:“娘娘何时变得这般娇弱了,逛逛御花园都会累成这样。”
“就你胆子大。”妍华白了她一眼,没有解释。
芍药倒是好心悄声跟她耳语了两句,她听完便暧昧一笑,挤眉弄眼的样子让妍华看了直翻白眼。
“武贵人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好儿的怎么中毒了?”妍华斜躺到榻上,懒懒地问出了声儿,这个武贵人,近来真的事儿多。不过武贵人向来脑子简单,也不会对谁造成威胁不是吗?是谁三番四次想要她的命啊?还做得这般不干脆……嗯,也可能是武贵人实在命大,上次摔下假山后被石头砸了脑袋都活过来了呢。
“太医说贵人好像是吃了什么东西才导致她中了毒,好在她回去后喝了许多水,所以呕吐的时候吐出来不少毒物。”
妍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她也真是命大。不过她是与我们一块儿吃的,怎得我们都没有中毒,就她中毒了呢?”
“娘娘,用膳的时候,武贵人吃了不少蟹,可是那蟹有问题?”芍药也沉眸想了一会儿,她记得贵妃因为身子寒凉,便没有吃蟹,待看到武贵人那般喜欢吃,便专门让喜儿将蟹端过去给武贵人吃了呢。不过旁人都吃蟹了,连皇上也吃了,没人说那蟹有问题啊。
妍华想不明白,摇摇头表示不知。
灵犀听闻武贵人中毒的消息后,便带了些滋养品过去探视了,这一点也是被芍药教会的。毕竟她是景仁宫的人儿,在外人眼里,她的言行便代表着景仁宫的意思,即便她不喜欢武贵人,也要为了熹妃娘娘的脸面好好儿地展示自己的气度。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除了武贵人之外,谁也没有出事,许是她自个儿吃坏了肚子也不可能。至于差点儿丧命一说,也是武贵人主仆往大了说的,据太医的说法,顶多就是瘫在床上半身不遂,命还是保得住的。
翌日,待御膳房被告知他们做的膳食有问题之后,御膳房便颇为紧张。当然,他们首先便是否认膳食有问题,理由与旁人想的一样,东西都是一起做的,那么多人吃了没问题,怎会独独武贵人一人吃出了问题?
但是御膳房内部,还是私下里开始彻查此事。毕竟他们负责宫里头各位主子的膳食,一点儿都马虎不得,万一真出了问题,掉脑袋事小,家人跟着遭殃才是罪过。于是,他们这一彻查,倒是在御膳房里搜出来点儿奇怪的东西。
是一块普通的帕子,上面绣了几片云,料子一般,女红做得也一般,不像是宫里头的东西。御膳房自是挨个查了一遍,在御膳房里做事的宫人众多,查起来也麻烦,但是层层问下来,竟是没人认得这块帕子。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真是御膳房里头的人丢的帕子,这倒无赶紧要,顶多那人有些不愿启齿的因由才不肯承认的,可假若不是他们的,那便说明有别人进来过御膳房,这事儿可就可大可小了。
平日里为了保证皇上及娘娘们的饮食安全,御膳房里头从来不允其他人进去。传膳时,都是御膳房装好了盘再端出去递给送膳的人儿的,总之都有一套程序与规矩,一般情况下,旁人是接触不得那些饮食的。
出了御膳房的膳食,御膳房保证不得安全,可若是有人偷进过御膳房,这事儿可就严重了。一来是他们御膳房监管不力,竟然让外人混了进来,二来,若是传出去武贵人中毒一事可能是有人刻意为之,只怕他们御膳房要倒霉。
所以管理御膳房事务的大臣们一合计,觉着此事还是先不要跟皇上和皇后禀报了,待他们自个儿将事情再查查清楚再说。
不过御膳房人员众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把住嘴的。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人统共就管理事务的那十几个人,下头的人便只知道他们被盘问是否认识那条帕子。至于那帕子是作何用,他们便不知了。
皇宫里头最忌讳嘴碎,所以即便他们不知那帕子的用处,可被吩咐了不得乱嚼舌根,他们便真的没有将那件事当谈资来挂在嘴边。毕竟在他们的想法里,一条帕子能掀起什么大风浪?说不定是那个公公与宫女对食了,帕子便是那定情信物?这种事情若是被拿到台面上来追究,指不定要掉脑袋呢,所以没人敢谈论,大伙儿心知肚明便可。
景仁宫的太监钱贵,在皇宫里伺候了十几年,为人又圆滑,自是对这些事情都了如指掌。与他相好的太监宫女也不少,所以没出几日他便听闻了帕子的事情,自是将之告诉了熹妃。
恰好当时裕嫔也在,听钱贵将那块帕子描述了一遍后,她疑惑地看向了身边的纤云:“这帕子听着倒是像你绣的。”
纤云因着自个儿的名字里带了个云字,所以绣出来给自己用的帕子上总喜欢绣上几片云。
纤云疑惑不已:“可奴婢并不曾去进过御膳房呀。”
“娘娘们恕罪,奴才觉着……是不是哪个公公看上纤云姑娘了?说不定纤云姑娘哪一日不小心丢了块帕子,便被那个公公捡了去……”钱贵自然而然地想起对食一说,便迟疑着说了出来,他说得隐晦,可众人还是听了个明白。
“呸呸呸!娘娘,奴婢才不会与那些腌渍货……”纤云张口便要骂,可一看到钱贵的脸色因为这三个字变了变后,忙改口道,“奴婢才不会与他们胡搞,钱贵你别胡说!”
钱贵却很快恢复了脸色,谄笑着轻轻抽了下自己嘴巴:“怪奴才嘴笨,纤云姑娘莫要生气。仙云姑娘可以想想,可曾送过帕子给别人?”
钱贵这么一提醒,纤云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娘娘,奴婢的帕子向来不外送,不过去年有一次去翊坤宫,奴婢看到喜儿哭,便给了她一条帕子擦眼泪,难道……”
她越想越可能,绣了云的帕子统共只有几条,因为太过能显示帕子的主人了,她怕被人拿去做歹用,后来便没再绣了。那一日给喜儿擦泪时,她忘了看看那条帕子是否绣过云,眼下看来,定是那一条无误了。难道喜儿想害她?不应该啊,她又没有得罪过翊坤宫,更没有得罪过喜儿。极有可能是喜儿偷偷混进御膳房之后,不小心将帕子落在了那里。
“喜儿?”妍华听了这话,登时陷入了沉思。喜儿是翊坤宫的人儿,这么说,武贵人是得罪了翊坤宫才会祸事连连?不过,喜儿那么和善一个小姑娘,当真敢做这样私混进御膳房的事情?
“妹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看翊坤宫近来确实有些不大对劲儿,咱们还是多加防范着些为好。”事情虽然还未确凿,裕嫔却已然相信是翊坤宫所为了,毕竟当时武贵人将贵妃的那盘蟹也给吃了个干净,即便旁人的蟹没问题,可那盘蟹说不定是动了手脚的。
敢当着皇上的面儿做手脚,当真是无法无天。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翊坤宫倒确实有那个底气,要知道,年大人眼下风光得很,连皇上都是不断地赏赐好东西过去。前两日广东进贡的新鲜荔枝到了,皇上吃着好吃,便命人从广东摘了新鲜荔枝后,直接快马加鞭地送去西宁,好给年大人尝尝鲜。
能得如此隆宠之臣,如今放眼望去,除了年羹尧,还能有谁?
妍华点了点头,原本慵懒地斜倚在炕上,眼下已经缓缓坐直了身子:“钱贵,冷宫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
她之前跟皇后提过一次,将钟粹宫当做冷宫不妥,暴殄天物不说,离御花园太近,难免会扰了逛御花园的人的兴致。皇后想想也对,在众位夫人前来赏花之前,便另寻了一处偏僻的屋子,将宋氏主仆给送了过去。
钱贵听到熹妃问话,忙弓着腰低着眉上前禀话:“娘娘,里头日日传出哀嚎,送去的饭菜都是各宫吃剩下来的,听说有时候还是馊的。奴才听看门的公公说,里头关着的人儿还企图勾引几位公公来换几顿好饭……不过公公们不敢,并没有搭理她们……”
“呵……荒唐!”妍华与裕嫔忍不住都嗤之以鼻,勾引太监这事儿,还当真有可能是宋氏做得出来的,未必是那几个太监胡诌。这人儿,没脸没皮到这种境界了,也委实可笑。
“走,带我去看看。事到如今,她总该愿意说点什么给我听听了吧?”妍华冷笑了两声,觉着宋氏当真无药可救。这才一个多月的工夫,她便受不住了,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子。
“娘娘,那里污秽,娘娘到了那里只在外头问话就可,就莫要进去了。”钱贵忙在前头带起路来。
妍华到了地方才知道钱贵口中的污秽为何意,那里岂止污秽,简直住不得人!因为那里离净房近,终日有人处理便盆、恭桶,时不时都有恶臭传过去,闻了委实令人作呕。
妍华与裕嫔用帕子捂着鼻子进去的时候,香昙与宋氏正扭打成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