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偷偷瞄了花影一眼,犹豫了下:“白芷姐姐做错事情了,老爷很生气,所以将她赶走了。至于做错什么事情,我也不知,你就不要再问了。”
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言辞闪烁,似乎有所隐瞒。
柳承志听到这边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眉眼间也不知是疲态抑或是消沉,看着憔悴得很。
花影心念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忍不住又疑惑地问了一句:“白芷被赶走是不是因为小柳大夫啊?”
少年郎惊讶地瞥了她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很快又收起了脸上的讶异,不情愿地又嘟囔了一句:“姑娘别再问了,我什么也不知。”
花影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没再问下去……
“格格近来身子可有不适?”柳承志把完脉,问了一句。
妍华想起耿氏问过她的话,便如实答道:“这一年来,头疼乏力的情况好像突然比往年多了。耿姐姐也有这样的情况,柳大夫应该也为姐姐看一看。”
胤禛皱眉:“素素的情形与你一样?”
妍华点了点头,又不太确定地说道:“姐姐只是说,她头疼的次数也比以往多了些。姐姐这两年也未有怀喜的迹象,莫不是也中了柳大夫所说的慢性毒药?”
“贝勒爷,格格,草民也只是推测而已,暂时还不能做定论。”柳承志见胤禛与妍华都皱着眉头,一个满脸冷峻一个满脸忧色,忙低下头去又说了一句。
胤禛看了他一眼,沉吟道:“你心里若是没有六成把握,也不会说出来。”
柳承志愣了一下,动了动眸子没再说话。他本是想安慰他们二人一番,可听到胤禛心思如此缜密,他也不愿再做徒劳的安慰了。他有些心不在焉,无神地抬眼看了一下胤禛。
妍华只觉得心里一下子塞满了苦闷,亏她以前还担心是自个儿身子出了问题,还一度想着偷偷出府找大夫看看。那次去香山,她为了求子拜佛拜得可诚心了,还一下子就捐了五两银子的香火钱!够一个老百姓生活两年了!
可事到如今,原来一切都是人为所致!
她的脑子飞转,心里有千万般的委屈与不甘,最后终究是化作了一句担心:“柳大夫,我……以后还能怀孩子吗?”
胤禛的拳头微握,瞟了妍华一眼,紧跟着一道看向了柳承志。
柳承志有些心不在焉,听到问话后又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忙敛起心神,转动眸子思索了一会儿。
他沉默得越久,妍华心里的紧张便加深一分。她感觉手心里都出汗了,背上也渗出一层冷汗。冷风呼啸的正月,她却是忽而燥热得如同在夏日的骄阳下暴晒,又忽而像置身冰窖中冷到寒颤。
柳承志呆了半晌,最后终于眨了眨眸子,淡淡地说道:“格格多虑了,待找出引得格格慢性中毒的那样东西,以后不要再吃它,然后格格再慢慢调理,将毒素排出体外,那格格身子自然就会大好了。等格格的月事恢复正常,自是可以再怀喜的。其实,按理说,格格这个年纪即便月事不正常,也是可以怀上孩子的……”
妍华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柳承志这番话说得一波三折,当真叫她的情绪一会儿升到云端一会儿跌落谷底。
她胆战心惊地屏住了呼吸,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我为何迟迟没有喜呀?我……”她突然打住话头,心虚地看了一眼胤禛,而后才低着声音继续问道,“我有没有得上不能怀喜的怪病……”
胤禛的眸子一紧,瞥到妍华的双手正紧张无措地绞着衣摆,蓦地伸出手来覆了上去握住了。
妍华心里忐忑,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暖后,鼻子一酸,眼里涌上一股热浪。她透过朦胧的水汽看了过去,触碰到他坚定的眼神后,心头一颤,便落下一大滴热泪来,正好砸在了他的手背上,震得他的那只大掌一抖,反而将她的两只手握得更紧了。
柳承志看到这个情景,眼角一抖,忙垂下眼说道:“恕草民无能,这个……草民瞧不出。不过恐怕格格多虑了,格格并未至气滞血瘀之境地,依草民之见,格格并非不孕之身。”
妍华听罢,心中的担忧并未消减。
“她若是好好调理,何时才能将体内的毒素排出?”胤禛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镇定地看向柳承志。
柳承志沉吟了一会儿,他并不十分肯定妍华中了什么慢性毒药,只是她的气血不稳,把脉的时候感觉很像而已。所以他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贝勒爷可是能将格格平日里常吃的东西交给草民查验?待草民验出是什么吃食有问题,方能给贝勒爷一个答案。”
胤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不言而喻:你要给我好好查验。
柳承志愣住,点了下头起身要退出,妍华忙叫住了他:“柳大夫可记得要给耿姐姐和我们万福阁中的其他三人都看看,大伙儿都有类似头疼的毛病,也不知是都中了毒还是自个儿吓唬自个儿呢。”
柳承志点了点头,便带着背药箱子的少年郎退下了。
妍华心里阴霾重重,出来看到花影候在一边,忙走上前去:“可有发现?”
花影垂着头,抬眼瞄了一下站在妍华身后的胤禛,不知当讲不当讲。
妍华知道她的顾虑,忙说:“说吧,贝勒爷都知道了。”
她本也不想让胤禛为此忧心,本打算私下里找魏长安让他帮忙查查。可是在他面前舒心惯了,他一软言软语,她的脑子便有些不够用,心里的倚靠之情一重,她便想不到那么多,所以就一股脑儿地全都倾盘而出。
花影忙掏出一个帕子,待将帕子展开后,里面包了一只十分普通的玉镯子。玉镯子的质地一般,玉的成色不太好,里面有些浑浊,透着淡淡的杂绿,约莫值个三五十文铜钱的样子。
花影毕恭毕敬地福着腰:“回贝勒爷、格格,奴婢只在那里寻到这个镯子。”
妍华疑惑地看了几眼,忙跟胤禛解释了一下为何让花影寻东西:“……那个黑影难不成是个女子?昨儿隔得远,夜里又暗,倒是没能瞧出那人的个头。”
花影微微点头:“奴婢在那里寻东西的时候,看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灌木后面看着奴婢。奴婢走过去看,那人便跑了。从背影和身形看,窥探奴婢举动的是个女子。”
胤禛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魏长安,魏长安会意,忙上前道:“花影姑娘且把镯子交给我吧,我让人查查。”
“兴许就是那个人掉了镯子,她若心里没鬼,犯不着那样鬼鬼祟祟。”妍华嘀咕了几声,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仿若缠在一起找不到头的线团,莫名地叫她焦躁不安。
胤禛抬手在她紧蹙的眉心上揉了两下:“走吧,先去十三弟府上看看。”
他手上力道大,使得妍华的双眼被迫跟着上下抖动起来。妍华不适地后退了两步,抬起头瞪向他,脸上有些许愠怒:“贝勒爷三岁不成?”
胤禛的嘴角漾起一抹浅笑,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四岁。”而后便背着手往前走去。
妍华的嘴角抽了两下,被他这样一通不可理喻的言行弄得顿时没心思想方才的事情了,匆匆披上斗篷便跟了上去:“等等我,走那样快是做什么?”
胤禛果真停住,他回头看了一眼跟上去的妍华,而后冷冷地丢出三个字来:“婵婵腿太短。”
妍华的脸色立马变了,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只是她穿的旗装是长袍,外面又罩了这样宽大的斗篷,他如何能看到她的腿。所以妍华忙跑上前,抬手就要掐他胳膊一把,只是胤禛穿了好几层衣裳,妍华掐了一把没出效果。就在她将手伸进他的斗篷,要掐他的腰时,胤禛却一把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嗯?”
妍华一个哆嗦,连忙缴械投降。
被握住的那只手仿若捂上了暖手炉,暖流透过手心慢慢席卷全身……
“格格身子不适有多久了?”万福阁内,柳承志正在为耿氏把脉看诊。他的眉头紧蹙,因为他发觉耿氏的脉象与妍华的颇为相似,这就更加印证了他心中那个慢性中毒的判断。
耿氏脸色微变:“大夫,我可是中毒了?算算起来,这一年来倒是总会偶尔头疼一下,身子乏力一下。我记得甚是清楚,去年大年初七那一日,天气好得很,我却是浑身乏力没有精神气儿……”
柳承志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如此看来,这毒许是累积到了一定分量,所以她们的身子才会渐渐察觉到不适。只是,拿东西,究竟是什么?
良辰遣了人过来更欢万福阁里的东西,柳承志让她将每样吃食都包了一份让他带回去查验。良辰笑了:“柳大夫请暂且在府里住下吧。贝勒爷说了,这件事情不查清楚,便免不得要天天去宝仪堂烦扰,与其那般来回浪费工夫,还不如就让柳大夫先小住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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