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晴朗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天地间已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电闪！”
道道紫雷遍布云霄，连接成密密麻麻的电网，给阴沉灰暗的颜色增添了几分亮彩。
“雷鸣！”
隆隆雷声随之降临，也让中央神座体会到了何为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这场狂风暴雨一直持续了数个时辰才云收雨住、缓缓停歇下来。
外面已经从荒原变成了一片汪洋，古宅就像是一艘大船在水上随波逐流，不知将要飘向何方。
顾判缓缓自空中落下，端起幽泉奉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舒舒服服呼出一口浊气，“这便是大预言术，之前我只是将其单纯地看作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一门神通，其实是有失偏颇的，经过了刚才的呼风唤雨、电闪雷鸣才发现，隐藏在大预言术背后更深层次的东西，很是值得细思品味。”
太阴元君道，“黑山君想说的是，从中察觉到了此方天地道果孕育的些许秘密？”
“哦？”
顾判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缓缓点了点头道，“看来元君对大预言术也有过研究了？”
“不是吾对大预言术有所研究，而是吾研究过其他蕴含着大道真意的神通术法，尤其是在吞噬吸收了月神的部分力量之后，才意识到了以往没有发现的许多东西。”
“而且黑山君应该也已经发现，在此方天地内，游离于虚空中的大道真意并非道果孕育的重点，真正的重点，还要落在世世代代生存在这里的亿万生灵身上。”
“不错，早在修习大预言术之前，我便发现了这一点，而在修习了大预言术，尝试着以身融入天地后，才真正看清楚了那种鲜活的气息，就在万家灯火之中。”
顾判将第二杯茶水慢慢喝完，站起身来俯瞰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一座城镇，低低叹了口气道，“我一直在想，混沌神魔陆吾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手段来孕育道果，最开始的时候，以为牠就和太阴月神一样，是跳出此方天地之外，高高在上观察等待……”
“后来和陆冕神座一番交谈，又觉得牠是在以意志投影来对道果的孕育形成加以引导和影响。”
“但直到现在，我却是又有了新的看法，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推断。”
太阴元君大感兴趣问道，“黑山君有了什么推测，愿闻其详。”
“太清寂灭、元初紫煌，或许真的是神魔陆吾的意志投影，却也有可能不是……”
“黑山君的意思是，四个神座修者也有可能是其他混沌神魔的意志投影，甚至真的就是此方天地的土著生灵，一路修行到了可以探知混沌神魔的高度层次？”
顾判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这并不重要，至于此方天地上古时期的四大神座究竟是不是混沌神魔的意志投影，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还有，我认为刚刚陆冕神座说过的，关于太清神座已经坐化身殒的那句话，也应该是正确的，而且再向深处想一下，原来的神魔陆吾或许也早已经不再存在。”
“哦？”
太阴元君微微眯起眼睛，沉默思索片刻后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吾大致明白了黑山君的意思，按照这一推断，吾等之前对于四大神座身份的猜测，确实都不重要了。”
“是啊，都不重要了。”
顾判眺望着即将被洪峰吞没的那座城池，忽然道了一声，“水来。”
刹那间大浪倒卷，尽数朝着古宅冲来。
一旁忙着斟茶倒水的幽泉只是伸手一指，那铺天盖地的洪水便化作道道龙卷，没入到花园之后的血泉之中，再没翻起哪怕一朵浪花。
片刻后，幽泉以手掩口，小小地打了个水嗝，便再次擎起了茶壶，浑然不像是吞下了滔滔大浪的模样。
顾判看了中央神座一眼，又接着说道，“陆冕神座，你所修习的大预言术，基础是以身合道、融入天地，应该不是正统大预言术的修行道路，而是神魔陆吾根据自身想法，以及面对的实际情况，做出的改版。”
太阴元君道，“吾也是刚刚理解了黑山君说的那句话，什么叫做原来的魔神陆吾已经不存在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牠其实一直都在，而且是无处不在。”
“那座城池内生活的人们，天空中刚刚飞过的鸟儿，还有在洪水中死掉，抑或是活下来的动物，包括陆冕神座你本人在内，都是陆冕神座，这就是你所修习大预言术中一开始提到的以身合道、融入天地。”
“舍却神魔之躯，以自身入灭为代价，将意志分化融入亿万生灵，如此孕育而成的道果，不管之后道果再经历什么情况，出现什么变化，都难以消除掉牠的意志印刻，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说到此处，顾判低低叹了口气，“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九幽洞天的南荒大山，还有走入大山，又从里面走出的匡正乾，想起了他的先斩善恶，再斩自我，此后乾元新生，意志统一。”
第2053章 变化加速
“确实是很大的手笔。”
太阴元君缓缓说道，“吾吸收月神的记忆，牠们来此的主要目的其实并不是要窃取这一枚道果，而是要在其中刻下属于自身的意志印记，但是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一层记忆被隐藏得很深，吾并不知晓。”
顾判道，“因为那道先天五行气息的出现，打断了我们和牠们的交锋，不然倒是有可能将牠们所有的底牌逼出，还能顺便看一看牠们有什么目的。”
“希望还能有下一次和牠们不受打扰的交手机会，只要你们能够拖住大力神魔和魔神舍离一段时间，吾就能将太阴月神融入己身，吞噬掉她的真灵肉身，到时候所有一切关于牠们的秘密，都将完全暴露在吾等的眼中。”
中央神座陆冕仿佛直到此时才刚刚回过神来，不由得以沙哑的声音问道，“如果两位大人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不久前出现在天地之间的引导者，还有那轮映照四方的猩红月眼，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你问了一个好问题，我也一直在思考它们之间的联系。”
顾判思索着慢慢说道，“在我看来，想要大致弄清楚这一现象，也许可以用物质和意识的辩证关系来进行解释。”
“物质，意识的辩证关系？”
中央神座陷入思索，还是不太明白这里面的环节。
顾判微笑起来，接着说道，“你需要先知道两个前提条件，一是物质决定意识，意识过是客观事物在精神层面的反映；二是意识对物质具有能动作用，它可以反映客观事物，也能够反作用于客观事物。”
“所以说，在我的理解中，那轮映照四方的猩红月眼，很有可能就是神魔意志在天地之中所反映的一种现象，它真实存在，却又无法触及，如同理想映照现实，指引变化加速前行。”
“至于引导者，则更像是意志与物质结合之后的产物，已经从单纯的无法被触及的现象变成了可以触碰的实体。”
………………………………………………
此时古宅已经来到那座城池的上空，悄无声息隐入虚空不见。
城中的居民还在议论着不久前毫无征兆下的那场大雨，谁都不知道满城人的性命其实已经在死亡线上转了一圈。
顾判和红衣就像是一对年轻情侣，缓步湿漉漉的石板长街之上。
在两人身后，幽泉相隔一段距离漫步跟随。
她再次开启了买买买的模式，将所有能看到的稀奇特产全部收入囊中，充实到自己位于古宅后院的收藏室内。
陆冕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任谁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满头白发的老人，就是整个大陆上最强大的修者，掌管着中央圣山的神座大人。
他直到现在还有些失魂落魄、神思恍惚的感觉。
精神上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很难接受关于此方天地内的生灵全部都有着神魔陆吾意志印记的说法。
但是，在不知道多少次仔细回忆和老师太清神座相处的一幕幕景象，他却又莫名觉得这位黑山君所说的很有可能便是真的。
那么，自己在预言之书上面所看到的，整个世界即将毁灭的描述，难道就是所有生活在此间的生灵，将要失去自我，融入到那个统一的意志之中，造就那颗天地间唯一的道果？
顾判在一间店铺前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看红衣，“你觉得这支发簪好不好看？”
红衣接过那支流光四溢的玉簪，当即将它扎进发中，微微偏着头笑道，“妾身觉得好看与否不重要，顾郎觉得好看，才是真的好看。”
“我觉得你一直都很好看。”
顾判淡淡一笑，幽泉便恰到好处来到近前，将一只纤细如玉的素手从后面伸来，给铺子的老板丢下了一些银钱，为自家老爷付了账。
当然也顺道给自己买了几样新奇的小玩意。
忽然间，幽泉觉得自己的脚心有些麻麻的发痒。
她便向着旁边移开一步，低头看向了地面。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过后，整个城池内都充斥着潮湿的气息。
根根小草从地下钻出，顽强地自一块块石板的缝隙中茁壮成长。
甚至还想钻进她的身体，仿佛已经不满足单纯从土壤中获取养分，而要开辟出全新的第二战场。
咔嚓！
一声脆响过后。
幽泉脚下的石板直接裂开。几根野草被她连根拔起，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稍稍有些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些草茎竟然在边缘生长出了锋利的锯齿，而且在每一段锯齿之中，还可以清晰看到中空的吸管，在那里富有节律的一收一缩。
“我们走吧，变化加速了。”
顾判只看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牵住红衣的手，继续沿着长街向前走去。
幽泉依旧留在那间临街的铺子里，兜兜逛逛选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中央神座陆冕则微微有些愣神，不停思索着听到这句话里面所蕴含的意思。
变化，加速了？
他刚想紧赶几步追上黑山先生，却忽然被一阵淡淡的血腥味道吸引了注意力。
于是便停了下来，循着那丝血腥味道的来源，朝着店铺深处走去。
铺子老板就像是没有看到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任由他一路横穿整个店铺，又从虚掩的后面进入到了自家居住的院子，连一句话都没有出言阻止。
不多时，陆冕已经站在了一间卧房的门前，低头看向了自己脚下的地面。
一缕嫣红的粘稠液体正在从紧闭的房门下缓缓流淌出来，很快蔓延下三级台阶，在地面上很快形成一片越来越大的血洼。
同时隐隐还能听到似乎是咀嚼切割的声音，正在从房间里面响起。
“很多的鲜血，都浪费了。”
幽泉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没来由的让中央神座心中有些发寒。
对于这栋屋子内正在发生的事情，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最多不过是被变化加速这句话激起的好奇而已。
毕竟身为中央神殿的掌控者，他所经历过的惊涛骇浪不在少数，就算是整个城池的人全部死绝，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心理波动。
但是，身后这个年轻女子很不一样。
她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乖巧到了极点，但那不过是在黑山先生和红衣夫人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而已，真正在他这个外人眼中看到的，则是无尽血狱一般的极度恐怖。
陆冕神座毫不怀疑，只要这位叫做幽泉的小姑娘愿意，只需要一个刹那就能将这座城池从大地上抹去，甚至比那些引导者所释放出的黑色触须更加高效。
淡淡的血腥味道萦绕在鼻尖，陆冕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幽泉小姐是否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2054章 口感如何
中央神座从那片血色上移开目光，看向了一旁面带微笑的幽泉。
“幽泉小姐是否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