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之前以真灵神魂作为献祭，已经开始发起了最后一次的大预言术，然后自己却毫发无损，甚至还比发动前更加健康了一些，这又说明了什么？
中央神座低低叹息一声，不再去思考这些明显得不到答案的事情，开始在这座似是花园的地方慢慢踱着步子，活动着身体。
虽然那扇木门就在前方，他却并没有任何去将它推开的意思。
就安安静静呆在这里，便是对于此地主人应有的尊重。
当转到第三圈的时候，忽然吱呀一声轻响传来，原本便是虚掩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中央神座当即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便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子，在一位绝美的白衣少女陪同下，缓缓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老朽陆冕，见过救命恩人。”
年轻男子露出些许温和的笑容，轻轻一抬手，地面上便升起一张石桌，几只石凳，“老先生请坐。”
待到年轻男子和少女全部落座后，中央神座才缓缓在两人对面坐下，正在思索着该以什么切入点打开话题，便听到那位年轻男子直接开口说道，“我听南光说过，老先生师从太清神座？”
“是，在下确实是太清老师所授的唯一弟子。”
他点点头，又接着道，“太清神座，现在还在世否？”
“回先生的话，早在上古时代末期，老师便已经不问世事，自隐于深山大泽之中，而在一千年前，老师也无法抵挡时光长河的冲刷，便将吾叫去交代后事，然后消散于天地之间。”
“你的老师，也就是太清神座，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名号？”
“这个……”
中央神座稍一迟疑，便做出回应道，“在下姓陆，便是随的老师的姓氏，老师的真实姓名叫做陆吾，这也是只有在下才知道的一个秘密。”
“陆吾……”
忽然间，一道清冷似水的女子声音从远处响起。
中央神座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时才发现，石桌一侧不知何时已经多出来一个高冠博服的女子，正端起一杯清茶轻轻抿了一口。
顾判转头看了一眼，“哦？元君听说过这个名字？”
“以前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吾在和太阴月神一战的时候，从她那里掠夺到了不少关于混沌之海的记忆，里面便出现过陆吾这个名字。”
“那么，陆吾其实是混沌神魔之一吗？”
“没错，而且根据太阴月神的记忆，陆吾还一直都在深耕此方天地，拥有着这枚道果的主要掌控权。”
顾判屈指轻轻敲击着光滑如镜的桌面，思索着慢慢说道，“如果元君和这位陆先生说的都是真的，两个名叫陆吾的是一个人的话，那么就出现了一些无法回避的疑点存在……”
“按照陆冕神座的说法，陆吾乃是他的老师，也是此方天地上古时期的四大神座之首，那么根据我们早已经知道的信息显示，四大神座可是为了天地寰宇的真实做出了一番影响甚大的论道，如果陆吾真的是和太阴月神、大力神魔同一层次的混沌神魔的话，以牠的身份和眼界见识，为什么还会对这个问题提出怀疑，以及自我怀疑那么长的时间？”
“还有，既然上古时期有着四大神座的说法，那么寂灭、元初、紫煌三人便是和陆吾处于同一层次的人物，牠们是不是也有着另外的一个身份，同样是混沌神魔的化身，乃至于本体神魔之躯的降临？”
太阴元君道，“若是按照黑山君的说法，倒是可以用意志投影来解释一二，比神魔化身要低上一个层级，不过又能更好地融入到此方天地之间，和其他普通生灵一样从小到大，由弱到强，更加方便体悟一方天地本源规则，观察力量体系的形成与发展。”
“这一点在太阴月神的记忆中也有所体现，比起牠们这般直接见效的手段，以意志投影入住一方天地的混沌神魔，在道果的培育上面更加润物细无声，能够将自身意志完全融入其中，缺点便是时间漫长，且如果神魔本体不在附近的话，又容易受到外力侵蚀，影响道果的最终形成。”
太阴元君、顾判和红衣就此问题的讨论愈发深入，甚至忘记了旁边还坐着中央神座陆冕，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忘记，却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存在而已。
中央神座只听得目眩神摇，愈发看不清楚这三位到底是什么来路，只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小心翼翼坐在石凳上一动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忽然间，顾判一句话将他从这种状态中惊醒过来。
“陆冕神座修习大预言术有成，倒是让本人非常的羡慕啊。”
中央神座深吸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缓缓开口问道，“黑山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我想学习一下太清神座陆吾前辈的大预言术，你能教我吗？”
第2051章 口含天宪
“我想要学习一下大预言术，你能教我吗？”
中央神座听闻此言，顿时陷入到沉默之中。
直到十数个呼吸后，才低低叹了口气说道。
“要修习大预言术，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心，能够真正融入到此方天地之中，达到身化天地，触及本源的境界……”
随着中央神座的讲述，顾判仔细倾听，很快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按照陆冕神座的说法，如果你到了此方天地之外的黑暗虚空之中，是不是就无法顺利施展大预言术了？”
“回先生，吾从未到过此方天地之外，更不知道外面还有着广袤无垠的黑暗虚空，以及遍及虚空的诸多界域，不过若是真的到了此方天地之外，吾几乎可以肯定，大预言术就会变成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再也无法顺利施展出来……”
“是这样吗？”
随着陆冕的讲述，顾判却是微微皱眉，“陆冕神座应该还记得之前破开界域屏障，深入到此方天地之内的那尊黄金巨掌，牠便是在天地之外的黑暗虚空深处，直接施展出来同样的大预言术，而且比你所施展的威力还更胜了不止一层。”
中央神座沉默许久，思索着慢慢说道，“黑山先生的话让在下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下的老师还在世时所说过的一句话。”
“哦？他说了什么？”
“老师那时刚刚传授了吾大预言术，然后在吾初步掌握了如何将己身融入天地，感悟那令人惊讶赞叹的本源力量后，忽然说了一段让吾倍感不解的话，大概意思便是天地无涯，你此时所得到的感悟，不过是站在沙滩上玩耍的幼童，偶尔间捡到了一枚漂亮的贝壳而已，甚至都还没有真正踏入到浩瀚无边的大海半步，而且就算是你眼中大海，也绝对算不上是整个天地的全部，在感知的尽头，也是在思想可以达到的边界之外，还有近乎无穷无尽的未知没有被发现。”
“老师最后对吾言道，这片大海，也是苦海，苦海无边，彼岸难寻，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我大概明白了太清神座陆吾的意思。”
顾判点点头，端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缓缓呼出一口灼热气息道，“你在沙滩上捡了几片贝壳，魔神舍离则是踏入到了深海之中，所见所闻更加宽广辽阔，就如同是你的大预言术以此方天地为力量来源，而魔神舍离则是直接感悟外面的黑暗虚空，无论是从深度还是广度上讲都不在一个层面。”
“不过说起四大神座，吾倒是又生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接过红衣新倒好的一杯清茶，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大预言术算是大因果术的下一层级衍生神通，那么在此方天地的上古时期，寂灭神座才是因果法义的深入研究者，也只有他提出来天地世间万物生灭变化，离不了因缘因果，若能理清楚因缘因果，自然能找出隐藏在天地之中的最终答案……”
“那么，为什么会是你的老师太清神座掌握了大预言术，而不是专门研究因果缘法的寂灭神座？”
“这……”中央神座陆冕摇了摇头道，“吾也是第一次听黑山先生提到，在大预言术之上，还有更加厉害的大因果术。”
“算了，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只是兴致到了随便一问，这些往事能够搞清楚最好，搞不清楚也不影响大局。”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起身，“刚刚经过陆冕神座的一番讲解，吾算是从基础层面上对大预言术有了一个完整的了解，那么现在就请陆老先生指点一下，我的学习成果究竟如何。”
陆冕不由得就是一怔，“黑山先生的意思是，已经修习大预言术有成了？”
在他的认知理解之中，就算是这位黑山君实力再强、悟性再高，想要修行大预言术有所成就，最起码也要先感悟天地本源，达到将自身融入天地才算是完成了第一步，然后才是在此基础上尝试着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更重要的是，这一过程可不是一次两次顿悟就能完成，而是需要以水滴石穿、绳锯木断的毅力去梳理天地间各种纷繁复杂的大道真意，将其一点点纳入到自身掌控之中。
他当初感悟天地可是用了超过百年时光，而且还远远达不到将己身融入其中的高度，现在就算是这位黑山君再厉害，怎么就可能在喝了一杯茶的时间，走完了他数百年的艰苦历程？
顾判只是哈哈一笑，“和其他功法比起来，只能算是略有小成，不过只要能走通最初也是最难的路子，剩下的不过是平推过去而已。”
中央神座屏息凝神，静静等待。
他自然是知道最初的路子也是最难，也想不通后面到底该怎么平推过去。
不过现在对他来说，最想要弄清楚的问题却是怎么在盏茶时间内去走完最初的道路，为大预言术的口含天宪、言出法随打下最为坚实的基础。
顾判一步步来到高空之中，又低头向下看了一眼，“陆冕神座，你且看好了。”
中央神座眯起眼睛，死死盯住了那道立于虚空的身影。
数个呼吸过去，天地间一片安静，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但就在下一刻，一阵微风悄然拂过，吹动了花园内的朵朵叶片。
中央神座却是陡然间面色大变，下意识地便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感知之中，融入到天地之间，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可寻的大道真意，正在疯狂涌动起来，朝着一处位置聚集。
那里，就像是存在着一只可以吞噬吸收一切的黑洞，简直是来者不拒……
不，并不是来者不拒。
而是生拉硬拽，抢掠夺取。
不管对方愿不愿意，都不讲道理拉入到那只黑洞之中。
恍惚间，那位黑山君的声音缓缓从黑洞之中传出。
“当初本门祖师业罗初圣草创乾坤借法，有着清晨可呼一道微风，正午可唤一场大雨，至夜便已然雷动九天，闪击千里，如此一日三变的传说，吾虽不才，却也算是站在罗叶祖师的肩膀上，将这一法门做了小小的改动，增加了一些自主能动性……”
“此时再配合上陆冕神座所讲的感悟天地之法，正所谓天地无极，乾坤劫法！”
轰！
陆冕身体一晃，差点儿从石凳上跌落下来。
在他的感知之中，那只黑洞已经变成了无法言说的极度恐怖之物。
第2052章 呼风唤雨
红衣古宅深处，幽静花园之中。
此时微风习习，白云飘飘而动。
红衣和太阴还在那里品茗闲谈，并没有抬头去看悬停虚空的顾判一眼。
就连站在一旁服侍的幽泉都在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几片花瓣，也不知道在出神地想些什么。
唯有中央神座陆冕一脸震惊的表情，怔怔看着上方那位凌空虚渡的身影，数次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每次都只是嘴唇翕动几下，连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
这位黑山君的表现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想象的极限。
或许就算是他的老师，最多也只能达到这种程度了吧。
“呼风！”
忽然间，一道声音响彻天地。
下一刻，狂风呼啸，飞沙走石，甚至连大树都被连根拔起，翻滚着加入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狂欢之中。
“大预言术，真的是大预言术……”
中央神座喃喃自语，在越来越大的狂风中稳住身形，已经难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唤雨！”
不久后，又是一声清喝震荡天地，直入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