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们回来后,王月就一直好奇地四处参观,我们各自忙各自的,都没顾上管她,也不知道这会儿跑到哪去了。
王颖担心地不得了,霖子就安慰她说,反正我们进来的时候,就随手把院子里的宅门锁好了,王月肯定没出宅子,没准儿在哪个屋子里玩呢。
王颖正要出门去找,只见王月开开心心地回来了,脖子上还搭着一根破绳子,她乐呵呵的,倒真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
王颖终于松了一口气:“姐,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就等着你了,咱们要回家了!”
“恩!”王月很乖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露出一个极不情愿的表情说:“不过,我还想在这玩,这有意思。”
“诶,王月姐,你刚才都往哪玩去了,这么舍不得走!”亚青随口问了一句。
王月一下子来了精神,睁着大眼睛,兴奋地说:“后面!我去后面了!”
我想她说的应该是后院。
她一边拿着手里的绳子甩来甩去的,一边说:“那特别好玩,有个人挂在上面,我一推那个人的脚,就晃来晃去的,可有意思了,我也想玩那个,可以吗可以吗?”
她说着指了指房梁,身体跟着晃了晃,同时用脖子上那跟绳子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做出一个把自己勒死的样子。
“姐,你确定是看见了一个人吊在房梁上?”王颖再次跟她确认这看似像玩笑的话。
王月点点头,一脸无辜,“是啊。”
王颖拿过来王月手里的绳子,王月说什么都不肯给,亚青赶紧说待会儿教她玩个更好玩的游戏,王月才算松开了手。
我和小雪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即朝后院跑去,其它人也紧跟着过来了。
心里紧张到了极点,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但愿不是……
我跑在最前面,推开后院宅子大门,倒吸一口冷气,浑身的肌肉都僵住了,双腿就像绑了沙袋一样沉重。
四叔的脸已经变成了紫青色,脖子歪着,眼珠子瞪得老大,双臂极其不自然地耷拉在两侧。
我回头对王颖说:“还是把你姐带出去吧。”
王月依然呵呵笑着,嚷着说要玩上吊,王颖没说话,沉着脸把王月带了出去。
我扶正四叔踢翻的凳子,踩上去,用匕首割断了他脖子上的绳子。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一想到四叔至死都不知道他的身世,而他又背负了太多的痛苦,就觉得很难过,很遗憾。
“放心吧,我认得回去的路。”
“就算死我也不会投进这湖里。”
我想起四叔在湖边说的这些话。所以四叔那时候就已经做了选择,他是要死在这里。
我抱住四叔的尸体,霖子和亚青也帮着我,我们一起把他慢慢放到在地上,他甚至都没有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去了。
四叔必定是万念俱焚,再无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了。
哀莫大于心死,如果在湖边我就把他脸上的那种神情放在心上,坚持带他回来,会不会救四叔一命?
只是再多的假设都没有意义了。
“这是什么?”亚青突然从四叔的上衣口袋里逃出来一张褶皱的稿纸。
稿纸被折了三折,放在最明显的口袋里,亚青刚才抱住四叔尸体的时候,应该是感觉到了。
这是一封遗书。
内容如下:
如果你们发现了我,别为我难过,更无须自责,我实在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死,对于我来说,算不上什么坏事,更是一种解脱。
细细想来,我活了大半辈子,竟然根本没活明白,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下去还真没什么盼头了,自己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秀莲,对于秀莲的死,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太愚蠢,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她夜里怕黑,所以我想,如果我能过去陪陪她,或许她就不怕了。
过去,我总觉得这宅子似曾相识,我也常常梦到自己在这里生活的样子,这件事我是没办法搞明白了,或许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吧,所以我选择在这里了断自己,心里倒觉得很踏实。
但是有两件事,我到死都觉得愧疚,难以释怀。
第一件事,小颖的父亲拜托我照看这老宅,还有旧怨湖的木屋,木屋和旧怨湖有他和郑月的回忆,但这宅子我也不搞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而且我终究还是要辜负他了。湖边的木屋有郑月守着,我不太担心,可这宅子我就没人可托付了,你们走的时候把门窗关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件事,我答应了强子,将来如果有需要时,他可以带着姐姐来,到时候我带他去找镇子里的老太太。强子,若你能看见这封信,我要向你道歉,因为这件事并不简单,老太太帮不上太大的忙,而且我也没办法告诉你当时你姐来了以后发生了什么,原谅我。一切都是命数,你也看开点吧。
最后,如果你们可以帮我把秀莲的尸体安葬,我会非常感激。我把她的尸体放在棺木里了,那棺木就在我家后院的杂物间里,是我去年冬天给自己打好的,说来也怪,当时鬼使神差打的棺木还真派上用场了,就给她用吧。至于我,人不过是一口气,没了这口气也就是烂肉一堆,怎么简单就怎么处理吧。
不说了,就这样吧。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读完我只觉得很心塞,四叔终究是个可怜人。
看看四叔的尸体,我心里有很多不甘。
我多想把四叔叫醒,无论如何给我说清楚我姐的事情。
四叔,你明明知道我姐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就走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觉得这宅子似曾相识,我可以把你的身世告诉你,不如我们交换秘密好不好?你说说我姐的事情,我告诉你这就是你的家。
眼泪从脸上流下来,四叔没有给我们机会,也没有给自己机会,而人没了,才真是什么都没了。
“强子,你打算怎么处理四叔的尸体?”小雪问。
“跟四婶安葬在一起吧。”我说。
“不行。”说话的人是苏姐。
我站起身来,疑惑地看向苏姐:“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