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我看来,整件事就是离奇的,全都不对劲。
心里这么想,但我嘴上没说,问四叔指的是什么。
四叔看看其他人,等着他们的反应。
亚青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四叔问。
“为什么只有小颖姐的父亲一个人来救那郑月了呢?郑家其他人不会不知道吧,他们为什么不来找郑月?这么一想,真的很奇怪啊!”亚青边说边用一只手摸着下巴做思考状。
亚青一说,我们几个也才明白四叔的意思。
王颖立刻问四叔这是为什么,是不是郑家的其他人都知道郑月的失踪是怎么回事。
“没错,你们说对了。”四叔凝重地说:“其实王哥在怀疑郑月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先去通知了郑月的父亲了,也就是王哥的老丈人,同时把四岁的女儿先交给给家里其他人照看,但你们猜怎么着?”
“是不是郑家的都不当回事?”我问。
“对。”四叔阴着脸,继续说:“他们跟王哥说,不用担心的,不会有事,而王哥的老丈人更加离谱,面对自己女儿的失踪,他却只说一句,‘这一天终于来了’。”
“为什么?!”王颖无法理解这一切。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从他们没成亲的时候就知道,而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就是小颖你的父亲。”四叔看着王颖,眼神里充满了无奈,也有怜惜。
他顿了顿,继续跟我们把这个故事说完了。
四叔把王颖父亲救起来后,王颖的父亲并不跟他说发生了什么,就只是痛哭,然后跑回了镇子。
四叔也就先回了家,第二天他正常去地里做农活,想起了王颖父亲,当时就突然想来湖边看看,没想到却真的看见王颖的父亲在这里。
“他当时就坐在那,看着窗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四叔指着窗边回忆说:“我看他那样子好像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我就问他怎么回事,王哥却什么都不肯说。我一摸他额头,滚烫的,想带他去医院,可王哥死活不肯离开这里。”
“是不是我父亲回家后,郑家的人对这件事不闻不问,让他伤透了心?”
四叔点点头,说王颖父亲既是伤心,也是失望,他没想到郑家对郑月的失踪既不调查也不关心,而他们唯一关心和在意的,就是外孙女小王月。
王颖父亲这一病就是一个月,持续的高烧把他烧的胡言乱语,神志不清。
他没办法接受郑家人的冷漠,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连郑月的尸体都不想办法打捞起来,他那满脑子知识分子的想法,根本没有办法理解这一群古怪的、迷信的乡下人。
所以王颖的父亲即使病成那样,也坚决不肯回镇子上,独自一个人住在了这湖边的木屋里,想自生自灭。
而王颖父亲生病的原因除了伤心过度,四叔认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王颖父亲曾经跳进了旧怨湖,但这是后话了。
“我父亲一个人住在这里吗?那我姐呢?”
“你姐还在镇子里,她那时候还小,你父亲生病也没法照顾她,再说丧妻的痛苦令你父亲已经没有精力去照顾任何人了。”
“那后来我父亲是怎么康复,怎么振作起来的?还有后来那宅子怎么成了我父亲的了,郑家人呢?”
四叔眯起眼睛,空洞地盯着前方,他用一种悠远的语调回忆说:
“关于宅子的问题就说来话长了,总之我救了你父亲后,也不忍心看他再病死,况且他在镇子上没有别的亲人,摊上这种事,确实可怜,所以我就开始照顾他。”
四叔家的耕地离树林子不远,所以每天干完活顺便来看望王颖的父亲,四婶也会带来一些饭菜过来。
但四叔家里条件困难,没办法帮王颖父亲请更好的医生或者送他去大医院,就只能那么吃药维持着。
“那时候,我真以为你父亲熬不过去了,不过也是那时候开始,我俩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王颖突然问。
四叔皱了皱眉头,似乎没太明白王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镇子里的人都不管我爸,你却不避讳?还有你不是也害怕这旧怨湖吗,每天来照顾他,又不害怕了吗?”
面对王颖的质疑,四叔只是苦笑。
“小颖啊,你会这么想,叔也不怪你。四叔虽然胆小懦弱,但从小爹娘就教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既然救了你父亲一次,我就没有放下他不管的道理。难道让我看着他病死在这鬼地方?”
他说着看了一眼旧怨湖,“这鬼地方我是害怕啊,但当年的我,也算是年轻气盛,做事不像现在束手束脚的,我当时只是想帮他,就帮了,没那么复杂。”
其实听四叔说了这么之后,我对他的印象已经有了很大改变。
或许,当我看到他背着那一大盘鞭炮,身后还牵着一挂,咬着牙从活尸堆里噼噼啪啪地跑来的时候;当我看到他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能冷静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时候,我心里就对四叔产生了敬佩之情。
所以我相信,年轻时候的四叔既然敢把王颖父亲从湖里拽上来,后来又帮着王颖父亲看守了这么多年鬼宅,他当年会在湖边照顾王颖父亲的这件事,也并不奇怪。
“对不起四叔……”王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
四叔摇摇头,“你没有错,你之所以觉得四叔在编故事,是因为我还没跟你们说出整件事最关键的部分。”
他顿了顿,继续说:“不过不急,那老东西和郑月暂时都不会回来,咱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我可以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你父亲的事情都慢慢告诉你。”
王颖噙着眼泪,点了点头。
“后来,你父亲的高烧虽然退了,但他心情抑郁,一句话不说,我知道他心里有郁结,我就说,王哥,你要是不把自己的心结说出来,恐怕这病永远不会好啊,想想你女儿还在镇子里,孩子已经没有母亲,不能再没有父亲啊!还好,你父亲总算是听进去了……”
四叔说到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