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看着我啊,我是真的睡不着,我记事起就没跟别人睡过一个房间了。”
说到这儿,
他顿了顿,
再度笑开:“尸体除外。”
庄颜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想聊点什么?”
“医生姐姐不是学心理学的吗?我们比一下心理学吧。”
郑洋眨了眨眼睛,
缓缓的说道:“看谁能把谁看透。”
“你确定要这么玩?”
庄颜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她真的觉得对方有点儿不自量力了。
她是谁?
说一句宁城警界的神话也不为过。
如果他们没到这个匪夷所思的地方,也没有收到郑洋父母的邀请。
说不定有朝一日,
就是她把郑洋送进监狱。
“当然。”
郑洋点点头,瞳孔微微收敛:“我们一人说一条,可以说对方的过去,也可以说对方的性格特点。”
“我先说。”
庄颜靠在床头,俯视着他,目光盯在他的手腕上:“我注意到你手腕上有一道太阳形的烫伤疤,这应该是幼年时期的伤痕,而且极有可能是你的母亲造成的。”
郑洋抬起右手腕,举在头顶,看着内侧的烧伤疤痕,眼睛闪过一抹疑问:
“我很好奇,你怎么看出来是我母亲造成的?不也有可能是我的父亲造成的吗?”
而他感到奇怪的是,这道伤疤,确实是他小时候,他的母亲“失手”造成的。
她从哪一点看出来的?
“有一些碰巧的成分。”
庄颜抿了抿唇瓣,顿了顿,才说:
“我在高中时曾有一个音乐老师,她的整条手臂都被烫伤,伤疤遍布整条胳膊,她的伤疤是她的母亲跟她吵架时“失手”打翻桌上的水壶,泼到胳膊上了,我听到这事时,很不可思议。”
母亲逼婚不成恼羞成怒,因为女儿明明可以嫁给一个富商,却选择了一个房子车子都没有的穷小子,这对她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和她的音乐老师很有话题,而她高中也承受过对方的恩惠。
郑洋听完却皱了皱眉头,不解的说:“这应该并不足以让你推论出是我母亲弄伤我的。”
“当然不止这一点。”
庄颜曲起完好的手指,敲了敲他的头:
“我也是根据你的家庭情况推论的,一个幸福的家庭,是不可能养育出你这种人的,所以你幼年,极有可能有过家庭暴力。”
说到这,
她眼睛微弯,笑起来了:“至于为什么不是你父亲,而是你母亲,这是男女之间的小动作。”
“男人,
并不习惯吵架时用水泼人,用水泼人,泼人咖啡,泼人红酒,是女人吵架的专利。再就是……
从痕迹学的角度看,你手臂的伤不是垂直而下泼上的,而是伸出手臂遮挡热水时泼上的,对吧?所以造成你留疤的热水是泼的,而不是意外,我说的对吗?”
“宾果!说的没错!”
庄颜自得的笑了下,颇有些神采飞扬:“每个人的起点都是一样的,真过的好,你一个算的上是上层社会人士的贵公子,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靠杀人、强/奸来排解心中的压抑,我还是很能理解你的,但这并不代表我承认你的做法是对的。”
她还在考虑,出了这个鬼地方,到底要不要公安局见?
但又想起了杀人的那个“她”自己,她有些不敢公安局见了。
说到底,
人,
都是自私的。
郑洋屈起手臂,撑起了上半身,然后靠在床头坐了下来:“说的好,作为回报,我也说一个医生姐姐的事。”
“请。”
庄颜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小孩,对方也确实是个小孩?
郑洋有些坏的笑了起来,说道:“医生姐姐应该跟我一样,没有童年,甚至人生的前段没有真正的朋友,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身边的事,可能是校园暴力、可能是家庭暴力、又或者是街头经常打劫的混混,但有一天,这些绝对曾烧到你身上过,嗯……至少有一件。”
学犯罪心理的人,
绝对,
不会是一个真真正正阳光无瑕的人。
在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谈爱情,只要有点资历的人,都会嘲笑你们走不长久。
没钱,没车,没房,只要有女孩子找这样的男朋友,身边的家长、朋友、亲戚,都会不看好他们这一对,更有的会嘲笑女孩子傻逼。
学犯罪心理学,就是要看透这样的社会。
所以主动去接触一个真实社会的人,不可能天真。
“你再说下去,会让我感觉我们很像的,一样的童年不幸哦。”
庄颜摇头笑了起来,她掩盖住了眼眸深处的东西,她竟主动扯开了话题,笑道:“就别说这些了,换个话题,换个话题。”
以前的那些事儿,
太压抑了。
她现在过得如此潇洒,完全不想忆苦思甜。
提什么以前的事啊,就不能猜猜她的性格、她的美好经历吗?
“怎么啦?医生姐姐不敢让我说下去吗?”
他恶劣的凑近她耳边笑了笑:“怕引起犯罪共鸣?”
“我承认我以前过的确实不怎么样,但我可是有白月光的人。”
庄颜耸了耸肩膀:“不然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坐在这,跟你一起经历匪夷所思的事情吗?说不定我们会在刑场上碰到呢,记住吧,爱情有时候,真的能拯救一个人。”
闻言,郑洋倒是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追问道:“你的白月光是谁啊?”
“嗯……一个,军人。”
庄颜露出了一个怀念的表情:“我18岁的时候,就以已经成年为名被赶出家门,成年后家长确实有权利不在抚养孩子……但你也知道,从九年制义务教育,和两年高中,我未学到任何生存技能……你懂的,当时搬来了一个因为残疾退役的军人,我去给他当过一段时间的家政,虽然钱很少,但好歹是我第一份工作。”
“额……钱很少的意思,就是钱不够吧,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郑洋思索了片刻,突然灵光一闪道:“你去卖肉了?”
看到她脸上怀念的表情,他有些不是很明白,难道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是一种很值得怀念的事情吗?
“不可能!”
庄颜冷脸呵斥了一声,“真要饿死了,我会选择打劫,而不是选择卖肾。”
虽然有些破坏社会治安,但确实比卖肾更让她能接受。
郑洋嗤的笑了起来:“可我说的是卖身……”
“……”
庄颜把视线移开:“其实也是我自己作孽了,我17那年就夸下海口,说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我当时也是个极端的单身主义者,这其实也没什么……但是我父母都是拆迁户,他们从农村走出,思想是比较封建的,认为女孩就是要长大后嫁出去拿聘礼的,如果我不遵从他们的意思嫁人,那么就等于他们的投资失败了,是我不孝。”
“这有什么不对吗?”
郑洋却露出一个很不解的神色:“我爸朋友的女儿们,比你惨多了,她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丈夫,并且要面对她们的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包养12345。”
“这不一样,你不知道我看到我妈给我找的那个未婚夫时,我真的差点就把刀扎他脖子上了。”
她感叹道:“那时候我真佩服我的意志力,感谢上帝。”
郑洋大言不惭的说:“叛逆期。”
“别说我,你的叛逆期就没停止过,起码我停止了。”
庄颜淡淡的说:“我很满足于现在的自己,自律,冷静,为此我也付出了代价。”
想在危急关头养成冷静的思维,那么首先要开始接触危险,习惯危险。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两人同时停住了呼吸,然后慢慢的对视了一眼。
郑洋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去,压低声音说:“我过去看看。”
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客人。我是贝尔,有东西忘了给你们了,能开一下门吗?”
郑洋低声问:“艾玛呢?”
门上没有透视孔,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贝尔说:“艾玛吃完东西,已经上去了。”
郑洋回头看了一眼庄颜,有些拿不准主意到底开不开门。
庄颜直接说道:“我们什么都不缺,你回去吧。”
门外的贝尔说:“我给你们送火柴的,艾玛说他没有吃饱,我担心他待会还会下来。”
“谢谢关心,不过不用了,我们可以钻木取火。”
庄颜靠在床头上,一字一句的说。
郑洋瞪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不想相信这么智障的话是她说出来的。
神他妈的钻木取火!
门外的贝尔执拗的问道:“客人,你们真的不需要吗?”
庄颜说道:“不需要,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们不想节外生枝,晚安。”
门外没有动静了,过了一会儿,才传进来两个字,似乎是从唇齿间蹦出来的:“晚,安。”
这下彻底没有动静了,郑洋守在门口两三分钟,确定贝 确实是离开了。
他打了个哈欠,想跳上床。
同时,
裤袋里掉出来几张纸。
他想起来,这好像是贝尔的日记。
他从已经抓住纸张的庄颜手上抢过来打开,“我看看!”
只有三张日记是没有看过的,依旧是一种丧心病狂的红色笔记,给人一种疯狂、腐败、又没人性的感觉:
第一张:
“艾玛今天又带回了小动物,是只白胖的兔子,白白嫩嫩的,看着好吃极了,我想吃。”
“艾玛太讨厌了,他竟然不愿意给我,住在我的家里,却一点儿也不听话。”
后面是加粗的三个大字“讨厌”。
第二张:
“艾玛跟妈妈说我是精神病,还跟我说我是杀人犯的儿子,不是妈妈的儿子,他一定是在撒谎,他一定是想抢我的妈妈,我要杀了这个撒谎精!让他再也不能说谎!”
“那个该死的老女人,竟然也站在艾玛那一边!我要杀了他们两个!他们都应该去死!”
第三张:
“我杀了艾玛。”
“我把他切成好几块。”
“又像娃娃一样拼了起来。”
“好玩。”
“可他发臭了,我得想个办法,让他能一直当我的玩具。”
“我喜欢这个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