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天气晴和,萧山道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树,苍翠浓荫掩映中,巍峨红墙,四周角楼,平日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林督军府,因一场喜事,冲淡了森冷。
今日,林督军纳第六房姨太太,林督军已有五房太太,按说纳妾一乘小轿抬进府门,无须劳师动众,可是这位新纳的六姨太不比前面几位姨太太。
六姨太年方双十,芳名云缨,是念过女子教会学校的新女性,家境富足,兄长在军队里任团军需主任,早已有意中人,却被林督军一眼相中,便不肯放手,费了一番周折,云家才同意把女儿给督军做小。
女方家里提出体体面面,风风光光进门,林督军被这位花容月貌的云小姐迷得七荤八素的,无有不可。
督军府后宅,姨太太们并仆妇使女都跑到前厅看热闹,侍候六小姐的侍女小揇兴兴头头跑回房,“六小姐、六小姐。”
小楠推门进小姐闺房,看见六小姐林沉畹趴着南窗下书桌上打盹。
林沉畹耳畔隐隐约约有人唤六小姐,她意识模糊,这不是她未出嫁在娘家时,府里人对她的称呼,她现在已经嫁人了。
她眼皮发沉,吃力睁开眼,模糊看见眼前站着一个使女打扮的圆脸女孩,一直跟着自己的小楠,十四五岁的模样,小楠跟自己嫁入陈家,已经十九岁了,这时的小楠年纪尚小,她倏忽清醒,难道时间倒流了。
“小姐,窗下睡,小心着凉。”入秋,风凉,小姐一场大病刚好,小楠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林沉畹犹自有些恍惚,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嫁给陈道笙,一直暗恋的男人,成为陈家少夫人已经二年了,她晃晃头,脑子里混乱,如果真的是梦境,为何梦如此真实。
她看看四周,这是她的香闺,靠北墙安放着西洋式紫檀木雕花架子床,床上整齐叠着蜀锦被褥,垂着纱幔,东墙悬挂一幅画轴《游春图》,一幅帖,靠西面墙一张欧式梳妆台,梳妆台上躺着一把桃木梳子,珐琅小香炉里燃着香,室内一股淡淡的香气,书桌上摆放几本砖头厚的书,一本书页敞开,窗子开着,被风吹卷书页一角。
侍女小楠说伯父纳六姨太,她推算一下,这一年是她到督军府第五个年头,十六岁,她父母双亡,林督军是她父亲的亲大哥,收养了她,她大伯有二子四女,她在府里排行六,府里人称她为六小姐。
她顺手拿过窗台上的一枚西洋小镜子,水银镜里的人,正值花季,玉白的小脸,目若琉璃,面上尚有迷茫之色。
小楠说话语速快,“听说新姨太跟情人跑了,督军很生气,已经派兵去追,云小姐是新式女子,不满父母包办婚姻,给人做妾,表面假意答应,背着家人,私定终身,半夜里跟那个男人私奔了,听说巡警全城搜捕,没搜到人,曲副官亲自带兵出城追赶捉拿二人。”
伯父林云鸿为一方三省之首,除了好女色之外,倒也算得上英雄气概,民国这个时期,军队里的长官纳妾之风盛行,尤其军队里高级将领,有几房姨太太司空见惯。
小楠这里正说着,门外传来一个女孩子清娇的声音,“六妹,快走,去前厅瞧热闹,哪位云小姐已经被曲副官抓回来了。”
进门的是督军府五小姐林秀琼,长她一岁,今年十七岁,林沉畹看五姐林秀琼今天穿了一件亮粉缎旗袍,衬得杏面桃腮,比往日添了几分艳丽。
林沉畹不想出门,她还沉浸在梦中,情绪低落,一时半刻没有缓过来。
林秀琼扯着她就往外走,“六妹,你整日闷在屋子里,要是我早腻烦死了。”
两人迈出门槛,穿过廊檐下,林沉畹回过神来,找话搭讪,“五姐穿这件衣裳很配肤色。”
林秀琼听平常不爱说话的六妹夸赞,低头看看,欢快地语气说:“真的好看吗?我平常不穿这种颜色,怕穿不好显土气。”
“这种颜色娇,别人穿撑不起来,唯五姐穿好看。”
“六妹几时学的会说话?六妹平常少言寡语,今日话却多起来。”
林沉畹刹那失神,她虽名为督军府的六小姐,吃穿用度与府里的小姐们无异,然总归是寄人篱下,来这几年,她谨小慎微,府里女眷多,平素免不了有些小摩擦,她处处留心,多看少说,以免得罪人尚且不知。
沿着游廊,穿过几重院落,两人边走边说,小楠跟在身后,前面不远就是前厅,林沉畹看见厅外站满督军的卫戍侍从,皆摒心静气,三个人走近,门口立着的戍卫,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一个副官认识府里的两位小姐,上前一步,恭敬地小声提醒,“二位小姐,督军正在里面发火。”
伯父林云鸿是个武夫,性情暴躁,林沉畹不想惹事,便要回去,林秀琼拉着她,“我们绕道后门,偷偷看看新姨娘长得什么样?”
小楠年纪小,好奇心盛,怂恿说;“小姐,已经来了,看一眼再走。”
林沉畹拗不过二人,于是三个人绕道厅后门,从后门溜进去,督军府原来是一个清朝王爷的府邸,深宅大院,旧日的格局,敞厅后门迎头一架玉石镶玳瑁山水屏风,重重帷幔。
绕过屏风,林沉畹看见府里的几个姨娘和小姐聚在帷幔后瞧热闹。
三个人蹑手蹑脚走过去,林沉畹挨着四小姐林秀暖,从帷幔缝隙往里看,视线正好对上厅堂上跪着的一对年轻男女,两人样子狼狈,姑娘穿着一身方格子旗袍,曲线玲珑,身材凹凸有致,旁边年轻男子,穿戴体面,像富家公子。
林督军大为光火,大手一拍桌案,“吃了熊心豹子胆,知不知道她是本督军的女人,竟敢偷人,今天老子成全你们到地下做一对苦命鸳鸯。”
林督军看这对狗男女眼珠子都红了,摸出随身携带的配枪,身旁曲副官一看不好,忙上前解劝,“督军息怒,人已经抓回来了,念在他们是一时糊涂,您大人大量,打死个手无缚鸡之力小白脸,坏了您一世英名,不如这样…….”
曲副官在林督军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林督军看向跪在地上的云小姐,这位云小姐浑身打颤,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小蛮腰他一只大手能捏过来,旗袍包裹的臀,由于跪姿绷紧显出浑圆,旗袍下露出一截小腿白得晃眼,林督军一股燥热蹭地窜上小腹。
洪亮的声音降了几度,就势下台阶,“岂不是便宜这对狗.男女。”
自己的女人,别的男人染指,心里犯膈应,他晃了晃手里的抢,对云小姐旁边的富家少爷说;“你睡了她?”
富家少爷空长了个好皮囊,内里是绣花枕头,此刻吓得体若筛糠,盯着林督军手里乌黑的枪口,怕他手指一动,小命没了,遂结结巴巴,“我敬……她……爱她,怎可欺辱她?”
“你给我老实说,你亲过她没有?她身子看过了?摸了?”
一屋子人想乐不敢乐,林督军是个粗人,丝毫不避讳。
四姨太朝地下啐了一口,小声说:“爷们什么腌腻话都说,当着没出阁的小姐。”
几位小姐受新式教育,现在提倡自由恋爱,反对父母包办婚姻,年轻男女有些亲热举动,见怪不怪。
堂上的哪位富家少爷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语无伦次,“摸……摸过,隔着……衣裳……摸,亲……一次,就一次。”
林督军心里骂,龟孙,瞧你小子这出息。坐怀不乱,小白脸就是废物。
不能就这样算了,太便宜这小白脸,林督军抬手,手指一曲,扣动扳机,突然响起两声枪响,传来几声尖叫。
两颗子弹擦着身旁情郎耳边飞过,捎带风声,镶进身后的墙里,云姑娘双眼发直,瘫倒在地,身旁男子更不中用,一股扑鼻腥臊,身.下一滩水,吓尿了裤子。
亏曲副官讲清,留下这公子小命,这位公子出身商贾之家,父亲是生意人,曲副官敲一笔竹杠,其实那家人自从知道儿子拐带走了督军的小妾,已经备上厚礼,寻到曲副官门路,打点了。
林督军刚骂了一句,“怂包。”云小姐已吓昏过去,曲副官赔笑说:“云小姐乃弱质女流,乞督军怜香惜玉。”
林督军骂道:“这不中用的小白脸,她也看得上?”
厅堂垂落的帷幔后,五小姐林秀琼回头,看见六妹林沉畹脸色煞白,关切地问;“六妹,我看你脸色不好,吓到了。”
六妹从乡下来,平常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真刀真枪想是吓坏了,便后悔拉了她来。
方才枪响瞬间,林沉畹骇然睁大眼睛,捂住胸口,感觉子弹从后背穿透心脏,胸口闷闷地疼,后背全是冷汗。
“我没事,五姐。”林沉畹掩饰心慌,
厅上,林督军走过去把云小姐抱起来,林督军人高马大,轻松抱着昏迷的云小姐去卧房, 云小姐小白脸情郎张了两张嘴,副官把枪抵在他脑袋上,吓得哆哆嗦嗦没敢出声。
林督军把云小姐放到床上,解开皮带,云小姐眨眼便醒了,惊慌地挣扎,抵死不从,林督军余怒未消,三两下剥光她的衣裳,取下墙上挂着的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