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唐堡主竟有断袖之癖!
  难怪林星会撒谎!
  难怪叶夫人不愿谈起他!
  虽然富贵人家养娈童的不在少数,但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必定对唐惊风名声有很大影响,何况出了这样的事,作为他的妻子,叶夫人如何能忍受这种秘密!无论如何这都算是感情上的背叛。
  唐可忧明显难以接受,结结巴巴道:“你……你说,我父亲他……”
  杨念晴点头给了答案。
  唐可忧俊脸涨红:“不可能!”
  “若不是这幅画,只怕我们找一辈子也找不出来这个人,林星右手腕上正有个红色的胎记,现在他的尸体还在衙门,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
  唐可忧怒道:“不会,父亲怎么可能……”
  叶夫人喝道:“忧儿!”
  唐可忧住了口。
  唐可思只是个闺中小女孩子,仍未想过来这些事,满脸不解:“林叔不是男人吗?”
  众人尴尬。
  杨念晴犹豫片刻,道:“他背叛了夫人,但夫人也不该因为这个,就杀了那么多人……”
  “错了,”李游忽然打断她,看着叶夫人微笑,“夫人杀他们,不只是因为这缘故吧?”
  面对质问,叶夫人沉默许久,终于点头:“不错。”
  李游上前两步,道:“二十几年前,声望盛极的陶门因意图谋反而被朝廷诛杀,上下一百多口人竟无一幸免,当时许多人都认为是遭人陷害。”
  见他忽然说起这件不相干的事情,杨念晴有点莫名。
  南宫雪沉吟道:“但朝廷当年分明从陶家后院搜出了大批火器与武器,事实俱在,不容抵赖。”
  李游道:“仅凭陶家那百多口人,说谋反未免太过,何况陶门主生性淡泊,人人尽知。”
  这件事在当时就是件大疑案,此刻见他提起,唐可忧忍不住道:“或许他是与人勾结,替人运送?”
  李游不答,反问叶夫人:“夫人当年父母双亡,流落时被陶门主所救,一直寄居在陶家,不知对此事有何高见?”
  叶夫人默然半日,道:“他自然是被人陷害。”
  “陶门私藏兵器,铁证如山,夫人又从何而知?”李游又道,“陶门虽不算江湖第一派,却也该防备森严,要将这些东西事先运进去藏好而不被人知觉,那陷害陶门主的人又是如何做到的?”
  叶夫人不语。
  唐可思皱眉道:“可是我听爹爹说过,陶伯伯绝对不会谋反的,不知道谁害了他,爹爹这几年还时常伤心的……”
  邱白露忽然开口打断她,似是讽刺:“想是未能报仇的缘故,当年‘把臂三侠’何等的情深义重,不知柳如是否也伤心了许多年?”
  李游道:“这些年过去,他二人想来也该伤心。”
  南宫雪道:“自陶门被诛,此事从此便被记入了朝廷绝密档册,那告密之人始终无人知道,莫非李兄已查出来了?”
  “纵是查出来,陶门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命又如何清算?”李游看着叶夫人,“夫人可知道是谁陷害了陶门主?”
  叶夫人全身一颤。
  他逼问叶夫人做什么?不只杨念晴疑惑,唐可忧兄妹也不解地望着母亲。
  李游依旧盯着她,长睫下目光变得凌厉了些:“唐堡主伤心,夫人又何尝不是?”
  他并没有动,叶夫人却不由自主后退几步,惊恐而又企求地望着他。
  唐可思上去扶住她:“娘你怎么了!”
  李游摇头道:“若无陶门主,就没有如今的夫人,但陶门主若还在世,夫人此刻也不会在唐家堡了吧?夫人左右为难,却始终是要伤心的。”
  这话说得更奇怪了,杨念晴诧异。
  “不错,只怪我……”叶夫人终于开口,声音颤抖,显然在努力控制情绪。
  何璧冷笑一声:“若无夫人,陶门主的确不会招至这杀身灭门之祸。”
  见他言语对母亲不敬,唐可思怒道:“你这人太无礼!陶伯伯纵是冤屈,我爹爹也并非不想替他报仇,只是无从查起而已,如今你们逼我娘做什么?好笑!”
  何璧道:“正是好笑得很,那告密陷害陶门主的人,正是陶门主的两个好兄弟,唐惊风与柳如。”
  此话无异于一声惊雷!被好朋友、好兄弟出卖,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有谁会想到,那栽赃陷害陶化雨,而后又去告密,害得他惨遭灭门的人,竟是他平生最信赖的朋友、情同手足的兄弟——唐惊风与柳如!
  私藏兵器□□是多大的罪过,陶门当时盛极,防范纵然疏忽,还不至于让别人把这些东西偷偷运到自己后院而不知觉,也难怪当时人人都只是怀疑,最终仍不得不接受事实。
  有机会将兵器火器运入陶家后院的,只有他最信任的兄弟!
  “你胡说!不是我爹爹!”唐可思又惊又怒,慌乱失措,“我爹爹一直都为陶伯伯伤心,还在追查陷害陶伯伯的凶手,他……没有!”
  邱白露道:“贼喊捉贼的怪事并不少。”
  见他侮辱父亲是贼,一直跪在地上不言语的唐可忧倏地站起来,怒道:“我父亲为人正派,江湖人人尽知,你们无凭无据休要信口诬陷!”
  手已按在刀柄上。
  邱白露淡淡道:“唐公子想杀人灭口?”
  唐可忧更怒,上前两步。
  叶夫人面露惊慌之色,厉声喝止:“忧儿!”
  “母亲……”
  “不得无礼,如此冲动,这许多年白养了你么!”
  估计江湖上,从未有人见过她这副紧张的模样,也没听她说过这么重的话,那目光里除了责备、悲哀,还有许多恐惧之色。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真相始终会大白于世,她最担心的始终是儿子,这种不冷静的性子,如果自己不在了会不会冲动惹祸?若非为了儿子,她只怕也不会等这么久吧。
  唐可忧沉默片刻,顺从地后退:“你们有何证据?”
  何璧道:“当时朝廷要诛灭陶门,派去负责此事的,正是当年声名最盛的曹通判,如今他已亲口承认,夫人该不会以为他在说谎。”
  叶夫人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
  “你那块破牌子倒真管用,能令他开口,”李游含笑看了何璧一眼,重新转向叶夫人,“纵然唐堡主与林星事发,夫人也不至为此事而弃多年感情于不顾,真正令夫人下了决心的,正是因为知道了陶门这段真相吧。”
  他微笑道:“据说,陶门主当年对夫人曾有……恩情,夫人既然知道他的仇人,自不会坐视不管,只是夫人如此一来,对得起陶门主,却又对不起唐堡主了。”
  叶夫人目光空洞,喃喃道:“是,我对不住他。”
  她并不辩驳,已是默认了此事。
  唐可忧怔怔道:“娘……”
  唐可思害怕地抱住母亲:“娘,爹爹没有……”
  叶夫人看着儿女,终于流下泪来:“他当初的确是错了,但这许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内疚,过得并不比那些死了的人强,如今……”她不再说下去。
  唐可忧也面露羞愤之色。
  出卖朋友,出卖兄弟,正是江湖上人人唾弃的那类小人,平生最敬重的父亲竟有过这样不光彩的历史,做过这样可耻的事情,眼见从小到大一直崇拜着、尊敬着的偶像正在一点点崩塌,他心中又是什么滋味?
  “在下只是为一件事感到奇怪,”李游道,“唐堡主、柳如与陶门主非但无冤无仇,还是至交好友,若无利可图,他们怎会做出这等事?在下查过才发现,陶门主去后,陶家家业全入了柳如之手,而唐堡主……”
  他看着叶夫人道:“陶家家业并未落入他手中一文,既未能从中得到一点好处,他为何如此糊涂?”
  叶夫人凄然不语。
  是啊,他什么好处也没有,他的妻子在二十几年后杀了他,而他自己有生之年也倍受良心折磨,还成就了身后的骂名。
  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游道:“陶门主当初待夫人不薄。”
  叶夫人点头,幽幽道:“他……是我的恩人,他当初既救了我,我不能对不起他,叫他陶家满门含冤莫白。”
  李游微笑道:“陶门主待夫人固然有恩,但倘若没有这一场变故,夫人只怕已真正成了陶家的人吧,夫人可恨唐堡主?”
  叶夫人终于别过脸:“是,我当初是喜欢他,当年母亲一去不返,我受尽欺辱,十四岁那年,让我遇见了他,他是个好人,向来诗酒自乐,从未想过要去争些什么,虽然知道他已有了妻子,我还是忍不住……”
  停了停,她看一双儿女微微笑道:“后来我遇上了惊风,你们也知道,他对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