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宁!她怀过孩子,后来打掉了!
这个孩子是他的!
这突然的事实,惊的宋七月四肢百骸,彻底的没了思绪!一切都是凌乱的。变的这么混杂不清。
就在宋七月定住的时候,慌忙间她看向了莫征衍,试图想要从他那张俊脸上,找出一些回答来,比如他究竟知不知道。可是宋七月看见的,是他一贯的沉静,那没有起伏却是如此沉定的情绪,深沉的像是这片夜空,会将人吞噬!
“哈哈!”李承逸又是笑了,他喝了一声,“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莫征衍直面李承逸,他不躲不闪,却是一言不发。可是他沉默的样子,却是无声的告诉着所有人。他果真是已经知道。
“莫征衍,当你知道的时候,你又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她?又凭什么以保护者的姿态留在她身边?”李承逸凝眸以对,那紧蹙的目光,几乎能将人挤的窒息,“又凭什么让她去回顾那段过去,让她再痛苦一次?”
这一刻,宋七月却是终于明白,为什么李承逸会如此的反对心理治疗,竟是有这一层原因。
面对李承逸的喝问。莫征衍没有再回应半句。他只是那一声话语执着而且坚定,“我会找到她!”
话音落下,莫征衍已经转身而去,“桑桑,陪着少夫人。”
“是——”何桑桑应声。
宋七月还僵在那里,只看见莫征衍已经径自上了车,开车而去。
李承逸在道出了有关于孩子的真相后。此刻也无暇再去争执算账,最重要的却是找到程青宁,他也是带着人而去。
突然间,广场这里人都散去,唯有那路灯将宋七月的身影照下,那影子格外的长。
“少夫人?”何桑桑喊了一声,“您还好吧?”
宋七月也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好又或者不好。
“宋小姐。我看要不然我送你回去休息一下。”Kent唤道。
怎么能休息停歇,她的脑子乱作一团,根本就无法停歇,更何况此刻她还不知去向,宋七月道,“谢谢你,Kent医生,我真的没事,现在也来不及休息,最重要是找人。”
“桑桑,我们也一起找吧。”宋七月喊道,何桑桑点头,她们就要出发,却是发现车子都被开走,“少夫人,没有车了。”
“坐我的车吧,我也和你们一起找。”Kent道,“这次程小姐会走失,也是因为我没有看护好。”
夜里的港城霓虹闪烁,像是那一夜找寻莫征衍的时候,一样的喧闹,但是此刻宋七月整个人,却是静的不行。
不时的,何桑桑会打电话联系齐简,询问情况,但是依旧没有结果。
而他们只能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找寻,就在漫长的开车奔跑中,何桑桑蹙眉,“她到底会去哪里!”
Kent开着车,他握着方向盘,声音很是冷静,“或许,她会去那个地方。”
“哪里?”何桑桑诧异。
宋七月平视着前方。
Kent道,“码头。”
“为什么是那里?”何桑桑问道。
Kent并不言明了,只是说道,“试试看吧。”
宋七月却是又想到了之前种种,Kent在给程青宁做心理辅导的时候,那症结卡住的关键就在他要带她走的时候,而那约定见面的地点,让她想到那一天,他独自离开说要一个人的时候。
那一天,他也是去了码头,她也是在码头才找到了他。
原来,竟是码头。
……
“莫总!摄像拍到了记录!”齐简的电话过来了。
“在哪里!”莫征衍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程小姐,但是疑似是她,往码头的方向走过去了!”齐简回道。
而另外一处,李承逸一行也是在找寻,那消息也传了过来,李承逸喝道,“把照片传过来!”
立刻手机收到了图片,李承逸一瞧,只是背影,因为是黑夜所以很是模糊,而且车灯恰好照过来,就将她的背影给打的惨白,那照片里,她就像是一抹幽灵,看着很是惊悚,但是李承逸还是认出来了,是她,不会有错!
“去码头!”李承逸盯着照片,他沉声命令。
港城不同地方,几方车队,却是在一时间齐聚往码头而去,交错而过的车辆这样的焦急。
黑暗的夜风里,海边的风浪很大,一辆车忽而驶来,车灯打亮了。
车子停在了码头,那集装箱密集的错落着,人在其中是这样的微小,却是在找寻着。
莫征衍往在码头一角飞奔而去,却是没有发现身影,“分开找!”
“是!”一众人散开找寻,就在视线混乱里,齐简的电话响起于那头喊道,“莫总,在这里!在十六号的集装箱这里!”
十六号!
莫征衍一凝,他挂了线立刻奔走而去。
终于,他看见了她,她正蜷缩蹲坐在集装箱旁的角落里,因为海风很冷很涩,所以她的双手都拥住自己的身体,她将头埋在那双膝中,短发在空中飞起,乱舞的一团。
他走了过去,慢慢来到她面前,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是突然的温暖而来,让程青宁恍惚间抬起头来,她看见了他,许是光线如此昏暗,许是夜空这样的深沉,又也许是心里边,一直都不曾忘记过他,那年少的样子,所以她是这样的困苦,她说道,“十六号的集装箱,征衍,你来了。”
——青宁,我在码头十六号的集装箱那里等你,一直等你!
那标志有数字十六的集装箱,那一年早已经不是在这里,却就连他都快要忘记,可却在她的呼喊里变的清楚,然而如今早已经不似当年,曾经的十六号,也不似现在,那一年的集装箱如此之大,他是靠着箱子在等候。今日却是这么小,她贴着那箱子倒地而坐。
“对不起,征衍,对不起……”她又是喃喃道歉着,却不知因为什么而道歉,忽然她说,“是我骗了你……是我……”
莫征衍扶起了她,“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程青宁抓住了他的衣襟,她扬起头来,她那么想要诉说,却任是如何,说不出口,“对不起,征衍,我骗了你,我……”
是她的泪水,饱含在那眼眶里,是她动了动唇,终于诉说,“孩子……我们的孩子……”巨纵余弟。
“我知道,孩子没有了。”莫征衍开了口,他低头望着她道。
“是我打掉的!”程青宁一下攥紧了他,这么紧的抓住,像是一鼓作气一般,将心里埋藏了太多年的秘密坦露出声,“是我!是我亲自去打掉的!”
年少的热烈,像是被火焰燃烧的他们,相拥间拥有了彼此,可是天地都好似不容于他们,这世界再大,却再也无法离开,保不住的孩子,无法抗衡的世界。
“我骗你说根本没有这个孩子!是我骗了你!”程青宁说着,她放声哭喊,“是我杀死了我们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一遍道歉,因为太多太多的事情,那情绪的积压,以及一路的奔跑追逐,从广场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了码头,冷风的吹拂,让她终于没了力气,她哭喊着倒在他的身上,喃喃说着,“对不起……”
却是在同时,李承逸一行赶到了码头。
李承逸一到码头,就看见了莫征衍的人马,他立刻往人群看守的集装箱方向而去,他的步伐一下停住。远远的,他看见了她哭泣呼喊的声音,是她痛苦的样子,多年来,多少次午夜梦回,是她被惊醒,多少次他假装不曾听闻她半夜里的嘤嘤哭泣,那像是女鬼一般的呜咽哭声,在此刻放逐一般的喧嚣。
这让李承逸无法上前。
此时,码头后方,又有一辆车到来,那正是Kent开车,载着宋七月到来。
一瞧见车辆聚集于此,不用再迟疑,却也是能够猜到人就是在这里。
“少夫人,我去找齐简。”何桑桑立刻下了车,她急于找齐简询问情况。
宋七月却是缓慢的,也是下了车来,她并没有上前,只在这里停住。
Kent绕过车身,来到了她的身边,见她不动,他问道,“不去看看?”
宋七月摇了摇头,“已经很多人了。”
前方确实聚集了无数的人,黑夜里更是感觉此刻的凶猛。就在伫立等候里,终于看清了在那集装箱里边,男人抱起女人从那一方侧角而出,而后迎上了李承逸。
“再不上前,恐怕又会起争执。”Kent又道。
宋七月没有再上前,今天两方人这么多的人马,要是动手,她绝对劝不住,她也不愿意再去苦苦诉说,任是他们如何,她也不会开口了,“随他们了。”
Kent瞧了她一眼,又是望向了前方。
不知道前方究竟是如何,只是看着李承逸拦住了莫征衍,大抵是在交涉,那情景大概也是一如之前医院里,一个要守护,一个要带走,若说这不是现实,而是一场电影,那么这所有的情景里,那女主角并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子。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气氛一触即发即将不可收拾的时候,李承逸竟然没有动,放任莫征衍抱着程青宁而过。
是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近,是他迎面而来。
他们就要上车,却是在宋七月的身侧。
莫征衍抱着程青宁走近了,宋七月这才听见了那一声很微弱的女声,是她在说,“那一天,我想跟你走的,我想跟你走,征衍,你带我走……”
是这很轻微的话语,浑浑噩噩中的她,诉说着彼年慌乱中未曾真正诉说的心愿,是她对他的心,哪怕日月更替不曾改变,宋七月的心一凝,莫征衍已经抱着程青宁上了车。
宋七月完全无法再去听到别的声音,只是朦胧中,载着他们的车而去,车队也远去了,而后何桑桑折返回来,她在说什么,宋七月也听不见,那一定是因为海风太大。
“少夫人!”何桑桑唤了好几声,“莫总去医院了,让我送您回去,车在那里。”
宋七月这才回神,她朝Kent应了一声,“再联系。”
宋七月坐上了车里,就这么离去。
Kent瞧着车子尾灯远离,他回头也要上车,转身的时候,看见那前方,男人还站在那里。
“李总?”下属眼见车队全都离开,他出声询问。
“滚!”李承逸怒喝道,“你们全都给我滚!滚啊——!”
下属们急忙上车先行离开,只留下一辆车,以及李承逸在码头。那呼啸的海风里,没有听见男人朝着大海怒吼的咆哮声,“啊——”
全都淹没在这片海域里,消失不见。
当夜是踏着夜色匆匆而行,又是在深夜里,匆匆赶回了老宅。老宅里佣人们早已经睡下,赵管家却还尽忠职守的等候着他们归来,“少夫人,您回来了,饿吗,要不要热些吃的?”
“不用了,都睡吧。”宋七月知会了一声,就往楼上而去,“桑桑,你该干吗,就干吗去,累了也去休息吧。”
何桑桑应了一声,她看着宋七月上了楼,这才转身而出前往医院复命。
这个时间点,许阿姨早就陪着阳阳睡下了,宋七月来到阳阳的房间门口,她想要推门而入,却又没有。孩子怕光,有些动静就容易会醒来,她不想吵醒他。于是在回廊里僵了一会儿,又走回卧室。
“嗡——嗡——”楼下的大钟,发出了报时的鸣响,此时时间,正好已经是午夜十二点。
今天他不会回来,他已经去了医院,会留在那里陪伴。所以,他是不会回来了。
宋七月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那空空的心,茫然然的,也不去开灯,只是走到床畔,一下坐倒,她很想睡,可是脑子却乱到连闭上眼睛都无法平静下来,根本就没有办法入睡。
宋七月觉得这么下去不行,她拿起床头柜子上的杂志来看,一下翻到了尾页,又拿过一本,也是一样。一定是杂志不好看,她决定去找书来看。
来到书房里,她将灯打开,在书架前翻找。可是拿过一本,翻了几页,看不进去,又拿过一本,又翻看几页,还是看不进去。
一本,又接着一本,又是一本,反复的重复着一个动作,一本本书都被她丢弃在地板上,那动作匆乱着,忽然,在晃动的视线里,那手指一下点到了那一本书《百年孤独》,正是这一本书。
本就没有停歇过的脑神经,又像是上了发条一样的机械,迅速的转动过来,那些记忆,不属于她的,全都一一跳转而来,逼得她头疼欲裂!
——做我女朋友。
——我这么喜欢你,我知道不是这样。你不是这样。
——征衍,你好久这样没有对我笑过了。就算是在梦里,也没有。
——你会陪着我吗。
——是我没有陪着她,我怎么没有陪着她。
——那一天,我想跟你走的,我想跟你走,征衍,你带我走……
——会,当然会。
那交错的话语,男声和女声混乱的响起,是他的,是她的,错综到分不清到底是哪一幕的情景,哪一天的时光里,只是一下子在这午夜里轰然而起,最后纷乱中一切的恍惚不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本书被她忽然拿起,竟是挥在了地上!
叮——!伴随而起的,除了书籍坠落的声音之外,还有书页夹缝里的钥匙,再一次的落了下来!
而后躺在了那地板上,宋七月看见了。
这把钥匙,通往那一间阁楼,封尘了七年的阁楼,却在不久前被重新开启。这一把钥匙,宋七月早已经发现,但是那时她放回了原位,她不愿意去做记忆的小偷,可是现在,许是被刺激了,许是自己豁开了一般,那心中卑劣的念头而起,让她竟是一下奔跑而下,弯腰捡起了钥匙。
她走出了书房,她笔直往那尽头的回廊而去,她来到了那尽头,停下了步伐。
是那小楼梯而上,这间阁楼就在她的面前。
宋七月的步伐缓住,往日夜里,半夜醒来,他有时不在身边,不知去了哪里。有一次发现,他是在这里。可是这阁楼里有什么,他是在看什么,是怎样的秘密。
那个传说里边,神明创造了大地上第一个女人,众神赐予她许多的礼物。
那一个漂亮的魔盒,被告诫着她,千万不要打开,因为邪灵将从里面跑出来危害世界。可尽管是如此,潘多拉还是打开了魔盒。
这不幸的礼物,带来的是灾难,现在又会是什么。
她的脚踏上了那楼梯,她走了上去,手指握着钥匙柄,指尖莫名的有一丝轻颤,可是那捅入的刹那却是这样坚决。好似这一刻,不愿再拿尊重教养亦或者理解懂得来作借口,那骄傲也全像是鸿毛一样的轻,哪怕是小偷也无所谓,她也不在乎。
她转动钥匙,听到咔擦声,阁楼被开启。
迎面而来的黑暗。
是漆黑的阁楼,没有开灯,宋七月的心沉寂着,她的手在墙壁上摸索着,忽然触碰到了一根绳索,她往下一拉,将灯开启。那刹那的灯光照耀而下,将她还陷入于黑暗中的眼睛,一下照亮,那灰蒙蒙仿佛全都被擦拭,所以这样的透彻。
宋七月看见迎面而来的一切——
这是一个简单的阁楼,前方是一个玄关,那墙上挂满了照片,无数无数的照片,没有人的影像,全都是昆虫动物。而那地面上,也是堆积满了相关的图书,有画集也有相册,堆的几乎到处都是,所以几乎都没有下脚的地方,她小心翼翼的站在其中,又是迈开步伐。
走过那阁楼的玄关,又是往里面去,还是照片,用精致的相框,小心的框架住,挂在墙上,像是宝贝一样的珍藏着。她停下来,看过那照片,就连时间的日期都没有,可是却是注意到那边缘已经泛黄。
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是谁拍的,宋七月定睛看着,她想起来了,还能有谁,虽然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的记号,可这些,这所有的一切,一定都是程青宁拍下的,所以他才这样珍藏着。
宋七月目睹过所有的照片,又是往那阁楼的尽头继续走,比想象中好像要简单,可是却为何如此的窒闷。就当她转过一个转角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那正中央的橱柜,来到橱柜前方,她低头看见了那玻璃柜子里,放着一架相机。
这相机,这架相机……
宋七月愕然,却是突然记起宋瑾之年少时捧着杂志在喊:七月姐,你快来看,这相机真是太棒了。
不过是一台相机,对于她而言,一点都不起兴趣,唯有周苏赫和宋向晚懂的。
彼时宋连衡也在,他看了一眼道:这个相机,被拍走了,四十五万欧元,最终成交价。
也因为这天价,让宋七月记住了,这款型号,没有错,就是产于1923!
O-Serie,107,1923,这相机大概是在拍卖会被直接拿回家的,所以丝绒盒上有标注的卡片。
四十五万欧元的相机,竟然会被封藏在这里!
宋七月看着那玻璃橱柜,她一下呼吸不稳,而后又是抬头,继续往那尽头而去。
又过一个转角,她一踏过转角后,迎面对上那道墙,那已经是尽头,让她终于瞠目,那呼吸终于止住,只因为她看见,那墙上的身影,是真人一般的大小。
那是,那是程青宁的照片,是一比一的真人照,巨大的一幅,悬挂在这尽头,那应该是她自拍而下的,所以她的手里还握着线的一端,她侧着身,是白色的裙子,蔚蓝色的背景,彼时头发稍稍长一些,就落在那肩头。她正那幅纸张上,却直接的望过来,微扬的唇角,眸光却是简单带着注视,仿佛就在看着自己。
宋七月不禁往会退了一步!
这样仔细的收藏,她拍过的照片,她爱的相机,还有她整个人。
他又有多少次进来过,为什么在这七年里不曾踏入,现在,他又在午夜时徘徊又在看什么。
每一次,他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是否还能说,那都是过去。
潘多拉打开的是灾难,可是她打开的,却好似是他的心扉,看到他内心深处最深的东西。
因为我爱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你曾这么说过。
可是现在,莫征衍,你还爱着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