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香凝震惊于徐璐声色俱厉的威风,一方面解气,另一方面又担忧起来,章家虽然不地道,可妹妹如今都这样了,若是真的撕破脸,吃亏的还不是妹妹?
章太太被质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恼羞成怒,对龙香凝道:“好好好,龙家闺女如此厉害,我们章家也要不起,还是请姨奶奶把你这妹子领回去吧。我们章家侍候不起了。”章太太这是破罐子摔碗了。
龙香盈脸色大变,惨白不已。
龙香凝先是一惊,然后是怒不可竭,“我妹妹可是你们章家三媒六娶的正室夫人,又替你们章家生儿育女,就算要休妻也得有个正当理由。请问我妹子犯了何等罪名?需要休妻的地步?”
章太太冷冷地道:“善妒,这算不算?”章太太原本还想说无子的,但到底被徐璐刚才的话弄得心中有了阴影。
龙香盈惨笑道:“我替章家做牛做马,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那郝氏仗着爷们的宠爱,天天辱骂抠打圆圆姐妹,这些就无人看到。我不过是推了郝氏一把,到头来却要算到我头上。老天爷,我们母女三被一个姨娘欺辱到这般田地,还要我们打不还手骂不还手?婆婆呀婆婆,就算您不喜圆圆怜怜,可她们好歹是二爷的亲骨肉呀?你怎能这般狠得下心,眼睁睁看着她们被郝氏欺辱而不闻不问?”
章太太一脸严肃道:“郝氏自嫁到我家来,一直恭敬有礼,我可是从未瞧到她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倒是你,龙氏,自己生不出儿子倒还阻止别人替朝阳生孩子,你这可是要章家绝后呀?”
龙香盈说不过章太太,被她的颠倒黑白气得几乎吐血,只能哭叫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婆婆就算看我不顺眼,也不该这般污陷我。我有何对不住章家的?我对章家的付出,您就瞧不到?”
“不孝有三,为后为大。你让让郝氏流产,让章家绝后,就是章家的罪人。”
徐氏实在听不下去了,深吸口气,豁地起身,冷声喝道:“来人,持我的贴子,把章朝阳和郝氏捆去县衙。章朝阳宠妾灭妻,郝氏着大红,佩戴金饰,把主母赶到偏房,自己住正房,并欺辱欧打主母小姐,嚣张至极。章家霸占媳妇财产,罪证确凿。请本地县令秉公办案,还我表姐公道,追回嫁妆。”
徐璐带来的丫头早就按捺不住,齐声称喏,立马就有人出去传命命令去了。
徐璐冷冷地瞪着章太太,“究竟是我表姐无子善妒,还是你们章家宠妾灭妻,霸占我表姐嫁妆,官府自有判断。可不是你这张嘴说了算的。”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对付章太太这等黑白颠倒之人,你与她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她反而还觉得别人怕了她,越发要端架子,还不如以恶制恶。她就不信,捏住她的七寸,还能张猖得起来。
龙香凝这时候也道:“是,即然章家太太和章二爷厌弃我二妹妹,那咱们也不会死皮赖脸的再赖在你们家。但你们章家也休得因我妹妹无法生儿子就吞没我二妹妹的嫁妆。还要脸不要?哼,生儿子又不是我二妹妹一个人说了算的,说不定,你自己儿子才是有问题的那个人呢。”
文氏早就慌了神,以徐璐的身份,就算章家没错也是一身的罪,问题是,章家本来就有错,这要是惊动了官府,不说章家脸丢尽,章家也要面临着二叔被发配,并被迫还龙氏嫁妆。以章家目前的财力,如何承担得起?于是文氏赶紧上前道:“姨奶奶消消气,都是误会,误会。太太并不是那个意思,太太的意思是,二弟妹对章家也是有功的,不但有功,还是大功呢。不说别的,就说二弟妹替章家生下两个闺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是不是,太太?”
章太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赶紧说:“是是是,老大媳妇说得是。亲家姨奶奶,刚才我也是气得很了,所以一时口不择言了,这事儿还得朝阳作主的。我这便把朝阳喊回来,等他回来再说。”
龙香盈松了口气,但徐璐却不肯罢休,淡淡地道:“章太太,每个人都要替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刚才你也说了,要休掉我表姐的。我们大伙都听到也看到了。既然休妻二字都说出口了,我表姐再呆在章家也没意思了。与其两看相厌,还不如章家太太写下放妻书。今日我就把表姐和两个侄女带走,免得你们看了再碍眼。”
章太太双唇哆嗦着,徐璐已吩咐了下去,“赶紧的,把我表姐的东西都收拾了。统统按着我表姐的嫁妆单子,一件一件地收拾,一根针,一个铜板都不许落下。嫁妆上有,而这屋子里没有的,就让章家赔。赔不起的,就请官府定夺。”
徐璐令一出口,底下人早就行动行起来,也不知打哪来的一群身穿青衣的家丁,从章家大门冲了进来,龙香盈以前被发卖出去的下人也全都回来了**个,一个个威风八面地领着人去各个屋子里搜罗着,“这个景德镇的喜鹊登枝茶具,是我们奶奶嫁妆里的,拿去打包带走。记得别摔坏了。”
“这个雕龙凤呈祥的红木跋步床以及洗脸盆,衣架,梳妆台,衣柜……抬走。”
一些人冲进正房,把章氏夫妇屋子里也翻了个底朝天,拉了一件又一件的物件出来,再听着一件一件地报着名称数字,有些已找不着了,有些已打坏了……
“打坏的另外记下,让章家原额赔偿。”徐璐扬声道。
甚至还有人去郝氏的屋子里翻厢倒柜,“这个是奶奶嫁妆里的首饰,名叫五尾偏镶珊瑚珠风钗,这金菊芙蓉褙子也是我们奶奶嫁妆里的,还有,这个金手钏,也是我们奶奶嫁妆里的。”统共在郝氏屋子里搜罗了三十多件头面,十余款布料,以及一些散碎之物。
徐璐见状,又说:“再去呈报朱清河,郝氏偷主母嫁妆,数量之多,令人发指。”
服侍郝氏的丫头吓得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章家的动静闹得如此之大,左邻右舍的街坊也出来打听,纷纷指指点点的,一些胆大之人甚至还上前询问,龙香盈的陪嫁就大声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一些人就议论开了,大都也是说章家做事不地道,仗着龙氏只生了两个女儿就不把人家当人看,霸占人家的嫁妆不说,还用人家的嫁妆纳妾。那个妾室更狠,用龙氏的嫁妆置办头面衣裳,还要欺辱龙氏,虐待人家的女儿,抢人家的男人,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呀。
章家屋子里,殷桃忽然指着脸色灰白几乎要晕厥倒地章太太,“章太太头上的头面也是我们奶奶嫁妆里的,快,给我取下来。”
“唉,她手上的金手镯也是我们奶奶给她的,全给我取下来。”
文氏脸上血色全无,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婆母被一群力大无穷的媳妇子按在墙上,被粗鲁地取下头面手镯,耳环,嘴里胡乱骂着,还被人堵了嘴,揉到地上,心里一突,她的两个儿女也得了龙氏不少好东西,该不会……
正想着,那殷桃已擒着阴恻恻的笑容逼近文氏。
“大奶奶,是我让人来取呢,还是您自己动手?”
文氏气得哆嗦,却毫无办法,但她实在舍不得把戴了多年的东西还回去,只好说:“这个镯子可不是我向弟妹要的,是弟妹送我的,真的,是弟妹甘愿送我的。”她虽然也占了不少便宜,但并不像婆母那样,公开明抢的,她还是有廉耻之心。
殷桃也知道这个章家,也只有这个大奶奶对龙香盈要好些,于是就犹豫起来。这时候,又响来徐璐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以前因为是一家子,我表姐乐意相送。如今做不成一家人,反而成了仇,就没必要再当这个冤大头了。”
殷桃想想也是,于是就说:“大奶奶,奴婢得罪了。”撸了文氏手腕上的一对羊脂白玉镯子。殷桃昔日是龙香盈的贴身大丫头,对龙香盈的嫁妆是再清楚不过了,又大声道:“章家大哥儿大姐儿屋子里也还有不少我们奶奶的东西,走,随我一道去他们屋子里搜了。”
文氏眼前一黑,几乎倒地。她心疼着自己的东西平白飞了,更是恨死了婆母。
正弄得鸡飞狗跳时,章家老爷以及大爷章夕阳总算赶了回来,他们大概得知了家中出了大事,一回来就直奔东厢房,朝徐璐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夫人请息怒,媳妇龙氏自嫁入我章家,一直恭敬服侍公婆,生儿育女,无不恭敬谨慎,为妇德典范。内人浅薄,说话没个轻重,口不择言了,以至错上加错,还请夫人明鉴。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徐璐冷冷地开口,“这些话,就对官府说去吧。”
章员外心里一惨,又赶紧道:“夫人,龙氏与朝阳多年夫妻,女儿都有两个了,您真狠得下心,生生拆散他们?”
徐璐面无表情,“这话我倒是要问章员外呢,我表姐究竟做了何错事,需要被打板子关进柴房不给东西吃?哦,对了,想来是我表姐的嫁妆被你们花得差不多了,从我表姐身上榨不出油水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我表姐治死了,你们好拿着我表姐的嫁妆另娶新妇是不?”
章员外赶紧磕着头,“天地良心,婆家人哪有霸占媳妇嫁妆的道理?绝对没有的事。”
“既如此,那我表姐的嫁妆呢?”
龙香凝说:“我二妹妹当初嫁到你们章家,可是有三万两银子的嫁妆。如今统计,还不足三千两,我表姐在你们章家生活了五年,一年撑死一千两银子罢了。剩下的哪去了?你别告诉我,被狗叼去了,被人给偷了。”
章员外也找不出理由来了,只能苦苦哀求着徐璐,请她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再给章家一次机会。
这时候章太太总算回过神来,她叉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哭天抢地道:“丧了良心的呀,自己不能生养,还不许纳妾,让我章家绝后,如今还合着娘家人来仗势欺人。老天爷快来一记雷劈死我吧,让我一了百了,免得这样被人作践。”
“你给我闭嘴!”章员外怒喝一声,文氏也赶紧去捂婆母的嘴。
徐璐则淡淡地笑着说:“仗势欺人?说得好。我表姐的嫁妆连十之其一都凑不齐,若是要不回来,本夫人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何为仗势欺人。”她起身,留下一部份人继续清点嫁妆,自己则领着人扬长而去。
章员外还要求情,可惜被人拦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家,自己的财产,全被人一抬一抬地往外抬去。
出了章家宅子,龙香凝扶着妹子上了徐璐的马车,龙香凝一脸担忧地问徐璐,“好妹妹,这样真的妥当么?”
徐璐冷冷一哼,“那样的人家,大表姐觉得还有必要再呆下去吗?”
龙香凝沉默了下,又说:“可这样一来,二妹妹岂不更可怜?”
徐璐不说话了,女人没了丈夫日子何等艰辛,可带着孩子从夫家出来,更是可怜,“刚才我也是气得狠了。不过章家那样子,实在没必要再呆下去了。二表姐,你现在有何打算?”
龙香盈抱着小女儿,抹着泪道:“还能怎的?都得罪成这样了,再勉强在一起,受罪的还不是圆圆怜怜?”她抬起头来,再抹了把泪,“表妹,我想通了,只要拿回我的嫁妆,我一个人带着女儿,也可以过下去的。只是日后还得请表妹多加照顾些了。”龙香盈虽然柔弱了些,并非没有脑子,刚才章家老太婆一口一个地抹黑她,黑白颠倒定她的罪,她再这样死皮赖脸住下来,也只能再一次被人瞧不起罢了。刚才她也瞧到了,这个表妹,似乎很有本事,又是督抚夫人,有表妹帮衬做靠山,想来没有人敢欺负自己的。与其在章家被人作践,还不如离了章家,一个人靠着嫁妆过日子,也总比在章家做牛做马还天天受人践踏强。
龙香凝也跟着抹泪,“离开章家也是好的,可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带着两个孩子过活,别人会怎么想?依我看,只要给章家一点颜色瞧瞧,我看章家应该不至于真要休掉你,以后有璐表妹撑着,相信他们也不敢再作践你了。”
徐璐皱眉,她很不认同龙香凝的话,但劝合不劝离的习俗规矩,又让她闭上了嘴巴。
龙香盈却说:“我朝律令,妻亡没,所有资财及奴婢,妻家不得追回。前阵子他们是真有心要治死的,若非得知表妹是督抚夫人,又亲自替我娘撑腰作主,他们这才有所顾忌,说不定我早就没了。大姐,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家,还要他来做什么?就依刚才表妹所言,章家宠妾灭妻,追回我的嫁妆也就罢了。”三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只要省着用,她们母女这辈子也衣食无忧了。龙香盈是真的怕了在章家的那见不见天日的日子了。
见妹妹神色坚决,龙香凝便不再规劝,却仍然忧心忡忡,“离了章家,那妹妹以后可要怎么办?回娘家居住么?”
龙香盈说:“章家现在那幢房子,也是我花了一万两银子买来的,章家也就只出了两千两不到。如今章家宠妾灭妻,若是告官,我完全可以把章家赶出那幢房子。”
龙香凝倒吸口气,良久才道:“章家人如何会肯?我听殷桃说,房契写的并非你的名字。”
龙香盈这便看着徐璐。
徐璐说:“表姐放心,咱们只按着嫁妆单子追回嫁妆,章家拿不出银子,少不得也要把房子让出来。所以倒不必你去做那个恶人。”
“章家人会同意吗?”龙香凝皱眉问。
“他们敢不同意吗?”龙香盈冷笑着说,憔悴瘦削枯黄的脸上尽是骇人的厉色,“刚才表妹不是已把章朝阳和郝氏捆到衙门去了吗?就光一个宠妾灭妻,按我朝律令规定,章朝阳只能挨板子发配的份。”
她望着龙香凝,话却是说给徐璐听的,“再来章家虐待我,欺霸我的嫁妆,官府也完全可以判他们强占他人财产之罪。”
徐璐心中感叹,谁说这个二表姐柔弱又心软的,再是善良柔软的女人,一旦被伤透了心,真正狠下心肠来,果真比黄蜂还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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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评论让我即愧疚,又为难。我也想多更呀,耐何冬天事儿繁多,一天到晚忙来忙去,都没忙出个名堂来。每天码字完全是挤出来的时间。真的真的尽力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