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出发,云杜若和我都遵循了承诺没把昨晚遇到鬼市那人的事告诉其他人,一路南下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回家,不知道顾安琪看见我现在这样会有多伤心,回去的路上我都快忘了那人说的话。
直到云杜若牵着我的手停了下来,我感觉她的手细微的抖动一下。
“怎么了?”我茫然的问。
“前面……前面有一条岔路口,左右各有一条路。”云杜若声音颤抖的告诉我。“其中一条或许是因为昨晚夜雨积水成潭,而另一条却因为土质坚硬没受丝毫影响。”
我心里咯噔一下,又被那人说中,我占卦得出两个卦象,一个是青龙得位,另一个是明珠出土,走没有水得土路我的眼睛会复明,而走另一条我会永远像如今这样,不过那人虽然没有明说,可我依稀也能领悟他是在劝阻我,复明对我来说未必是好事。
“爸,有两条路,该走哪一条?”顾小小在问萧连山。
我听见萧连山展开地图的声音,良久后他告诉其他人,这两条路都可以走。
“让容彦自己选吧。”云杜若紧紧握着我的手对其他人说。
我嘴角蠕动一下露出感激的微笑,我命由我不由天,没有谁想一辈子都生活在黑暗之中,我渴望再次看到光明,更加渴望还能再见到我身边这群朋友知己。
可那人昨晚夜谈话语中流露的很明白,我若复明前程后世吉凶难料,一念之间的选择会有不同的结果,那人分明是在暗示我不要追悔莫及。
如果永远就这样下去,我想时间长了我或许就慢慢习惯,至少不会再让萧连山和顾安琪他们担心,还能和云杜若安安稳稳的走下去,我用力握了握云杜若的手,其实我要的并没有太多,只不过就想这样永远牵着她相伴到老,至少我现在做到了。
“走有水的路吧。”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说了出来。
感觉云杜若的手在我掌心再一次抖动,但最终还是和我紧紧握在一起,昨晚男人说命由天定,我现在好想告诉他,命在我手我自己的事能够主宰和定夺。
我的决定在其他人心中可能并没有什么多重要,无非是选一条路,可或许只有我和云杜若心知肚明,我选的不是路,而是我将来的一生。
回到车上一路颠簸南下,走的越远我心里反而越平静踏实,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无怨无悔,云杜若一直紧紧牵着我的手,她说过我看不见了,她就是我的眼睛,事实上她真的做到,一路上都在给我描述窗外草原的风光和景致,她描述的是那样清楚和详细,即便我眼睛看不见,我依旧能在心里勾画出那秀美的风景,忽然发现原来眼睛看不见东西并不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许久以后车停了下来,我听见顾小小兴奋的赞叹声,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子都由衷称赞,旁边的韩煜告诉我,前行的路要穿过一座高山,大家都被这山秀美的景致所折服。
一路颠簸难得看见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大家都想下来休息一会,在云杜若给我的描绘中,有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广袤无边的大森林,惊险刺激的冰雪,汩汩流淌的温泉,我依稀在心里看见那令他们惊艳的风景。
“这座山叫阿尔山,四大草原在这里交汇,这里草高过羊背,真正见得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妙景色。阿尔山南临英雄的科尔沁草原。”南宫怡站在我旁边对大家说。“这里草原和林海相接,雪山和温泉共存,如今是五月也是阿尔山风景最好的时节。”
云杜若怕我因为看不见而错过这绝美的风光,牵着我的手不慌不忙的为我描述,听她娓娓道来犹如在我心里展开一幅溢于言表的山水画卷。
鲜艳的杜鹃花开满了漫山遍野,红红的花蕾与冰雪争辉,皑皑的白雪压满了未萌叶的干枝之上,白雪与鲜花争奇,鲜花与白雪斗艳仿佛置身于人间的仙境美不胜收。
眼睛看不见的好处是,云杜若给我描述的景致任由我在心中勾画出绝美的画卷,甚至还能发挥我的想象去补充和添加,我想我在心里看到的风景应该比他们看到的都要美。
云杜若搀扶着我往山上走,我听见湖声鸟鸣有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南宫怡告诉我这是阿尔山有名的杜鹃湖,因湖畔开满杜鹃花而得名,湖面呈月芽形四季风景美不胜收。
当残雪消融春回大地之时,湖边杜鹃花灿然怒放,花树相间,红绿分明,湖面如霞似火,湖中野凫成群,灰鹤天鹅栖息,成群的柳根鱼竞相觅食。
如今的季节湖面浮萍田田,迎风摇曳清香扑面似江南美景,湖水清澈如镜周围层林尽染,湖面金波荡漾如锦似缎美不胜收。
再往上走就到了石塘林,堆堆假山般壅塞的火山岩,千奇百怪,有的像指天利剑直立向上,有的像英勇武士持戟征战,有的像威武雄师闪电狂奔,有的又像年迈老人饱经风霜……
云杜若说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在基本上无土可言的石塘林里,高大茂密的兴安落叶松挺拔俊秀,枝繁叶茂粗壮的盘根紧紧抱住火山岩,在熔岩缝隙间深深扎下去,高山柏以其低矮的身躯遍地延伸,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四季常青的偃松像朵朵盛开的雪莲真是一步一景,处处一派生机盎然。
因为我眼睛看不见一路上行都很缓慢,他们都在为我描述那令人沉醉的美景,很长时间后我们才到了山顶。
南宫怡告诉我们,这里叫摩天岭意思是距天最近的地方,云杜若给我的讲述中,这里石峰错落有致犬牙交错,奇伟挺拔巍峨壮观,从山顶眺望远方草原风光尽收眼底,起伏连绵的山岭承载着五彩缤纷的万物。
山峰无语,我只听见有盘旋飞翔的苍鹰翱翔嘶鸣,然后是萧连山发自肺腑的赞同,我察觉其他人都望向我身后的地方,不由自主由衷的惊叹不已。
“是天池!”云杜若拉着我的手兴高采烈的说。“想不到这山顶居然有如此壮观的天池。”
“阿尔山的天池盛名已久,如果从天空俯视这天池像一块晶莹的碧玉,镶嵌在雄伟瑰丽林木苍翠的高山之巅。”南宫怡兴奋的对我们说。“这里的湖水久旱不涸久雨不溢,水平如镜倒映苍松翠柏蓝天白云景色万千。”
云杜若告诉我此刻的天池,山中水气郁结云雾氤氲,山头薄雾缭绕,白云时而傍山升腾,时而翻滚而下,郁郁葱葱的松桦合围池畔溢绿摇翠。
“阿尔山天池有三奇,一奇是久旱不涸,久雨不溢,之二是天池水没有河流注入,也没有河道泄出,一泓池水却洁净无比,湖中之水犹如从天而来。”南宫怡欣喜的对我们说。“神奇之三,天池无鱼深不可测。”
这里除了我们之外似乎还有其他人,我隐约听见有器乐的声音和起伏的人声,像是什么祭祀或者是仪式。
“还有其他人在。”我聆听了片刻好奇的问。
“是的,天池的旁边还有许多人围绕着一个白色的布袋载歌载舞。”云杜若看了一会对我说。“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天葬。”太子走到我们身边心如止水的说。
“天葬?!”所有人都很惊讶的问出声。
太子点点头很肯定的告诉我们,天葬是蒙古族藏族等少数民族的一种传统丧葬方式,人死后把尸体拿到指定的地点让鹰吞食,天葬核心是灵魂不灭和轮回往复,死亡只是不灭的灵魂与陈旧的躯体的分离,是异次空间的不同转化。
推崇天葬,是认为拿皮囊来喂食秃鹫,是最尊贵的布施,体现了大乘佛教波罗蜜的最高境界—舍身布施。
蒙古族传统的天葬仪式,是将死者的尸体面孔朝天,盖上一块写有经咒的布,放在荒郊野外,让秃鹰吞食。
三天后,亲属前来探视,如果尸体被鸟兽吃得干干净净,或所剩无几,意味着死者生前行善,灵魂归天。
如果动得很少或原封未动,就被认为生前作恶,连鸟兽都不愿啄噬,这时,就请喇嘛诵经超度,直到骨肉进入鹰狼之腹,才认为算是尽到了对死者的心意。
“这里山高空灵,苍鹰聚集不散果真是天葬的好地方。”太子宣了一声佛号虔诚的说。
我听见头顶上无数苍鹰鸣叫盘旋的声音,还有幡布在风中飘展,又闻到熟悉的闻到,腐肉和血腥夹杂在一起的慢慢侵蚀着我身体。
对于天葬我之前有些了解但是不多,只知道神秘的天葬对蒙古人和藏人来说是死后灵魂归天生必经的荣耀之路,那是一个庄严而神圣的过程,可惜我已经看不见,否则我会试着用目光和心灵默默地做一次刻骨铭心的生死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