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风玄素也打得兴奋起来,将一手上清玄元剑法,施展得出神入化;打到最快意之时,他都忍不住仰天长啸!
张少尘可没心情当他的磨刀石。
在别人的地盘上,久攻不下,是为大忌,这一点在当年流浪市井、卷入小混混的战争时,便已经认识得极为深刻。
只可惜斗战之事,往往并不以心意为转移。
现在对面那个风玄素,真个非常厉害,急切间难以斗败。
久攻不下,张少尘也有些焦躁;和他对敌的风玄素,何等人物?一旦他焦躁,风玄素立即抓住机会,剑光如同一条恶犬,奔腾追逐而来,张口狠狠撕咬,都差点重伤了少年!
也就是少年功法大进,这才勉强躲过,但那身不便宜的黑色劲衫,已是被剑光搅碎了一片。
眼见如此,一旁观战的卢昌业,既快活,又可惜。
这时他已经适应了裤裆的湿冷,能够专心关注战局了。
差点受伤,张少尘也是一凛,连忙平心静气,去除焦躁之心,耐心地和风玄素周旋攻防。
又战了一阵,眼见这对手,一副见猎心喜的样子,把自己当成磨炼剑技的对手,张少尘就挺不高兴。
他今天不是来当陪练的,是来平事的。
“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上清高手。”
“光从剑法还不行,这家伙先不说剑法有没有我高明,但那经验和熟练度,可比我强太多了。”
“跟他拼这个,我拼不过。”
“我该怎么办?”
正踌躇间,张少尘忽然心里一动:“咦?要不我试试‘鸿蒙诀’?”
心念一动,鸿蒙诀瞬间发动。
战场中其他两人,没什么感觉,但从这一瞬起,对张少尘来说,很多东西,忽然不一样了。
从他的视角,时间变慢了。
本来奔涌如潮、扑噬如狗的剑光,忽然被分解到一格格的时间序列中。
它们没那么快、没那么猛了。
在外界,他剑光如旧,和风玄素攻防有素,剑带风雷;但他的内心,却仿佛开辟了一个鸿蒙秘境,并在这个奇异时空的天穹中央,睁开了一只神秘的眼。
这只鸿蒙神眼,高悬于时间序列之上,如同创世神灵,将一格格时间的画面,从容审视。
很快,这鸿蒙之眼,就看到了少年想要看到的东西。
“这上清剑客的剑魂,原来是只凶狗恶犬。”
“咦?原来它还是只义犬,内心一隅,竟是忠义善良。”
“那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奔袭如豹、凶残如狼的剑魂?”
“哦……原来当年这剑客拘它成为剑魂时,还发生了一件惨事。”
“这犬魂的前主人,因为别人欠了钱,一直不还,终于忍不住去讨账。”
“那欠债的人住得偏远,虽是城郊,形同荒野。”
“几句言语不合,欠债之人出拳打伤了犬主人。”
“犬主人强自支撑着回城,却在半路倒下。”
“本来这义犬很通人性,放在往日,自能去附近人家狂吠求助。”
“谁成想,义犬求救半路,却被这上清剑客风玄素,眼见这条义犬,魂合剑灵,便用秘法生生地将它的魂魄,拘于剑中,铸成剑灵。”
“义犬半途而亡,那等着它求救的主人,自然也死在了半路。”
“犬魂有灵,已知这个结局,虽然已成剑灵,泯灭智识,但一点忠义不甘、悲愤难当之心,依然永存。”
“也正是这样不甘、悲痛情绪,才导致它身为剑灵后,如此狂猛暴虐。”
看清了真相,余下的事就好办了。
他在鸿蒙之境中,跟犬魂平等友好地对话。
他倾听犬魂的悲屈,温言细语地安抚劝慰。
压抑已久的犬魂,哪挡得住这样的对症下药?
双方不仅敌意尽消,还成了最好的朋友。
不仅成了最好的朋友,犬魂还终于明白了,谁才是自己真正的仇家。
于是,在那外界激烈如初的战场中,突然就起了极诡秘的变化:
本来对少年狂暴奔袭的剑光剑意,猛然间倒卷如龙,那凶猛的犬魂剑灵,反而朝风玄素这个剑主人疯狂扑咬!
悲愤冤屈的忠义剑魂,内心的仇恨情绪被成功引发,终于反噬主人了!
要不是身为罗浮上清的真正高手,机变极快,名动一方的上清剑客风玄素,还真的差点被自己的剑,给乱剑分尸了!
当然,确切地说,能够脱身,机变极快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在他就快被疯狂犬灵剑魂撕碎时,还是张少尘一念不忍,用鸿蒙神念阻止了犬魂。
虽然被救下,但风玄素当初用暴力攫取、强势束缚的义犬剑魂,也破出桎梏而去,重归天地山川,滋养精魂去也。
而得了这机缘,只要修炼得当,这义犬之魂日后重塑身躯,修成妖仙,也不是不可能。
风玄素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多曲折。
他只知道,自己从来随心顺手的附灵之剑,怎么突然就反了水,投了敌,竟然对自己这个主人下了手!
他不解,憋屈,还恐惧。
他也看到了自己剑中的犬魂,忽然破空而去,在虚空中一路奔腾咆哮,最终消失;此时自己这把本来碧光闪闪的犬灵剑,也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于是,他就在那困惑恐惧憋屈之外,又多了一种锥心刻骨的心痛。
面对遭了难的风剑客,始作俑者张少尘,却并没有趁胜追击。
他看着如丧考妣的风玄素,清声说道:
“风前辈,贵派上清,向来修炼清正灵明的无上剑道。”
“你今日这剑魂,竟是用强力拘来,泯灭了两条性命,掐灭了一场主仆情义,今日遭此反噬,也是自然。”
“风前辈,请恕晚辈直言,你道心不稳,已生心魔了!”
张少尘这一番话,简直如同当头棒喝,直把风玄素砸得摇摇晃晃,几乎稳不住身形。
其实他有今日成就,也是灵慧明悟之人。
几乎只是刹那之间,他已是幡然醒悟,尽知前情。
顿悟之时,风玄素惭愧无地,内心中生出一种浓重的“觉今是而昨非”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