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女儿身,本来她绝不是一个胆怯的人。
以前无论是对付魔云犼、还是玄金教,又或是那个可恶的光琉璃天女,她都从来没怕过。
但这一回,她却有点怕了。
“很少有未婚媳妇,提前去夫家拜访的吧?”
“或者说,要把这个‘很少’去掉?应该就根本没有吧!”
羞涩、心虚,便胆怯、惶惑。
不过她还是背起行囊,坚定地踏路前行。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独孤羽霓,你行的。”
“你是魔灵的圣女、魔道的公主呢。”
“而且,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宣城卢家,位于城南一处明显是富人聚集区的地方。
这里街道整洁,平整的石板路俱由长条青石砌成,一看便是不俗。
街道两边的民居,大多深宅大院,门口都站着家丁,无论精神抖擞还是懒洋洋的,都证明这里住着的人物,非富即贵。
卢家就位于这样的地段。
即使在这样金贵的地段,卢宅府邸占地也很大,那临街的门脸和院墙,几乎占据了这条街的四分之一长度。
而卢家高大的院墙上,苔痕斑驳,爬着不少青绿色的藤蔓植物,有一种让人感到心平气和的朴旧美感。
光看这院墙,就知道这卢府,很有些年头了。
而这样看起来不新的家宅,正说明主人家是根深蒂固、历经好几代的世家大族,自有一种暴发户很难有的从容气度。
本来按照正常的轨迹,将来独孤羽霓,会成为这片气派不凡家宅的女主人。
只是现在,她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了。
走到卢家古朴而不失优雅的大门前,独孤羽霓朝守门的家丁一抱拳,肃容说道:“洞灵山独孤羽霓来访,欲见你家卢玉言卢公子,烦请通传。”
对这位没过门的媳妇,卢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这守门的家丁自然也早有耳闻。
一听传说中的未来小主母,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还口口声声说,想见她未来的相公,这守门家丁的吃惊劲儿,可想而知。
这样的事,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不过虽然吃惊,但看到女孩儿一脸风霜凛冽的样子,守门家丁不敢怠慢,转身就跑进府中去通传。
不久之后,独孤羽霓就在卢家开满鲜花的庭园“荟芳园”中,见到了卢玉言。
卢玉言身形瘦高,面容清俊,正穿着一身白袍,上面绣着几支稀疏的碧色竹枝。
独孤羽霓一见之下,第一感觉便是,这位从小结亲的富家少年,还真当得上一个“翩翩浊世之佳公子”的评语。
只是,佳则佳矣,脸色却有些苍白。
这种白,是一种不太正常的失了血色的白。
再看他自园外漫步走来的样子,看起来也有些虚弱,步履虚浮不说,身子也有些摇晃,真让人感觉要是院子里的风再大点,真可能把他给吹倒。
这样不正常的脸色和步伐,说明这位卢玉言卢公子,身体应该有某种隐疾。
其实这一点,独孤羽霓也知道。
卢家玉言公子,身有宿疾,筋脉不畅,气血有亏,导致身子有点弱。
虽然是宿疾,但也不是致命的病,就是身子有些虚弱,不够强壮而已。
说起来,如果不是这样,哪怕独孤横行再努力,像卢玉言这样世家大族一系的子弟,除非真顽劣到一定地步,否则绝不会考虑和身份尴尬的江湖人士联姻的。
这也就是独孤羽霓毕竟有势力强大的魔灵教作为后盾,而卢玉言身子也不太健康,这才达成这段姻缘的。
可以说,这桩婚事,对独孤横行来说,真的是可遇不可求、费了好大心血才争取来的。
只是,今天他义女来到亲家府上,却是要亲手推翻这桩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婚约。
卢玉言确实是大族子弟,即使今日女方来,十分不合礼法,他来到荟芳园的观景亭子里,见到独孤羽霓后,还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以待。
独孤羽霓则是江湖儿女,见过礼后,也不拖泥带水,便直接说明来意:
“卢公子,我很抱歉。我知家父,曾将你我二人,订成亲事。可我现在,已经有了非他不嫁的心上人,还希望公子能放手成全。”
说完这番话,她便指了指已放在身旁石桌上的行囊,说道:“知道小女子这举动,定让公子不快。为表歉意,我已带来满满一囊的金锞银锭,还有五颗鸡卵大的夜明珠,赔与公子,只望公子能够成全。”
说话间,她打开行囊,将满满一袋的金锞银锭,还有那五颗夜明珠,全都排布在石桌上。
随着她一番摆布,这观景亭中顿时珠光宝气,耀人眼目。
做完这一切后,独孤羽霓便看着卢玉言,等待他的答复。
白衣公子的神色,有些忧伤。
在女孩儿忐忑的等待中,他终于开了口:
“独孤姑娘,今日一见,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美上十倍。”
对这样的回答,独孤羽霓始料未及,顿时一愣。
她的心忽然有些慌乱:
“呀,这卢公子,夸我美,那就是不愿意放手了?”
虽然心绪慌乱,她还是强自镇静地说道:
“公子过奖。小女子只是山野蒲柳之姿,不入金堂玉马之眼。”
见她如此,卢玉言却是微微一笑,温声说道:
“独孤姑娘,你不要怕,我卢玉言并非纠缠之人。刚才所言,只是在下单纯想赞美你而已。”
“啊?赞美?”独孤羽霓很是惊讶。
“对。”卢玉言点了点头,温雅地说道,“对我而言,赞美你的美貌,比答应跟你解除婚约,还要重要。”
“啊?”独孤羽霓闻言,先是一愣,转而惊喜交加道,“卢公子这是答应了?”
“是。”卢玉言微笑着点了点头。
“谢过卢公子!”
独孤羽霓一脸喜色,郑重其事地侧身屈膝,对卢家公子行了个女儿家的大礼。
“不用谢我。”卢公子朝她一摆手,温然笑道,“其实于我而言,解除婚约之事,本就是你我二人之间,任何一人的自由。奈何当今世情如此,你我俱是俗世中人。方才我见你诚惶诚恐、患得患失之状,反觉悲哀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