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晋江/檀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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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的骤雨总是毫无征兆, 说来就来。
  一开始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点,顷刻间就稀里哗啦下大了起来, 嘈杂的雨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萧顽和岑楚夕本来想在雨下大之前走回客栈, 现在只能挤在别人家的屋檐下躲雨。
  垂直下落的檐前雨像一道水帘,把屋檐下逼仄的空间隔离在骤雨之外,但溅起的雨花打湿了岑楚夕裸露的小腿和萧顽的裤脚。
  岑楚夕偏头看着萧顽微湿的侧脸, 兀自笑了笑。
  她不喜欢下雨天, 但此时此刻,她却无比希望这场骤雨能下得久一点。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两句歌词:“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1
  她和萧顽合唱过这首歌, 在庄园的夜宴上。
  萧顽忽然偏头朝她看过来, 岑楚夕立刻挪开视线, 伸出手去接雨水。
  萧顽便看到了她手腕上戴着的那条手链, 是她认干亲那天他送给她的礼物。当时妈妈让他给岑楚夕买礼物, 他又支使寇子意去买,所以这是一份敷衍的、没有任何真心的礼物。
  可她却一直戴着。
  再过四个月就是她二十一岁生日了,她却还戴着他三年前随随便便送给她的手链。
  他突然就觉得这条手链很碍眼, 甚至想抢过来扔到河里去。
  岑楚夕感觉的到, 萧顽一直在看着她。
  他在看什么?
  她的头发乱了吗?
  还是妆花了?
  她抬手捋了下鬓边的碎发, 说了一句废话:“雨下得好大呀。”
  萧顽“嗯”了一声, 终于移开目光。
  又沉默了一会儿, 萧顽忽然低声喊她:“夕夕。”
  “嗯?”岑楚夕心脏漏跳半拍, 偏头看他。
  萧顽顿了两秒, 说:“没事。”
  岑楚夕呆了呆,“喔”了一声,觉得他有一点奇怪。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 她说:“我们来玩脑筋急转弯吧?”
  萧顽说:“好。”
  岑楚夕说:“一颗绿豆从18楼掉下来, 它变成了什么? ”
  萧顽想了一会儿,说:“绿豆饼。”
  “不对,”岑楚夕笑着说,“它变成了一颗红豆。”
  “为什么?”萧顽问。
  岑楚夕说:“因为绿豆流血了呀,血把它染成了红豆。”
  萧顽:“……有道理。”
  岑楚夕又说:“草地上有群羊在吃草,突然来了一群狼,打一种水果的名字。”
  这次萧顽想得久了一点,不太确定地说:“杨桃?”
  “回答错误,”岑楚夕说,“狼把羊吃了,羊没了,所以是杨梅。你为什么说是杨桃?”
  萧顽说:“狼来了,羊肯定要逃跑,所以是杨桃。”
  岑楚夕“咦”了一声,说:“有道理哎。”
  萧顽勾了下唇角,忽然想起什么,说:“换我考考你。皮卡丘站起来了,它变成了什么?”
  “这题我会,皮卡丘站起来,是皮卡兵!”岑楚夕得意洋洋,还抢答,“还有皮卡丘跑起来了,是皮卡乒乓乒乓……”
  她蓦地顿住,因为她蓦地想起来,她曾经在送给萧顽的生日贺卡上摘抄过这个笑话。
  她惊讶地看向萧顽:“你竟然还记得这个笑话。”
  萧顽说:“因为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在生日贺卡上写笑话,所以记忆深刻。”
  岑楚夕有些赧然:“我只是想逗你开心。”
  萧顽说:“谢谢,确实有笑到。”
  岑楚夕愣了下,“噗嗤”笑出声来。
  萧顽:“?”
  岑楚夕忍俊不禁:“没想到你还会说网络流行语。”
  萧顽说:“很奇怪吗?”
  岑楚夕点点头:“有一点。”
  萧顽说:“那以后不说了。”
  “你可以说的,”岑楚夕忙说,“我只是觉得很新鲜,没别的意思。”
  萧顽看她一眼,微微一笑,说:“逗你的。”
  岑楚夕瞬间心空,他笑起来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忽然响起铃声,萧顽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接听:“喂。”
  “你去哪里了?”是他的助理寇子意。
  “沿着河边走走。”
  “雨这么大,你有伞吗?”
  “没有。”
  “你给我发个位置,我去接你。”
  “不用了。”
  “……”
  “挂了。”
  “哎……”
  不等寇子意说话,萧顽直接挂了电话。
  “雨应该快停了。”萧顽说。
  岑楚夕“嗯”了一声,说:“比刚才小多了。”
  “听歌吗?”萧顽问。
  岑楚夕说:“好啊。”
  萧顽点开音乐app,放了一首歌。
  “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
  不敢打给你,我找不到原因。”2
  这个下雨的夜晚,这片躲雨的屋檐,还有这首《下雨天》,岑楚夕觉得自己能记好久好久。
  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又等了两首歌的时间,雨停了。
  两个人从屋檐下走出来,往客栈的方向走。
  雨后的空气凉爽又清新,沁人心脾,岑楚夕深呼吸,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净化了。
  回到客栈,走上二楼,岑楚夕笑着说:“晚安。”
  萧顽说:“晚安。”
  岑楚夕又冲他挥挥手,转身上楼去了。
  萧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弯处,才举步朝房间走去。
  岑楚夕回到房间,脱掉半湿的鞋袜,光着脚走进了卫生间。
  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换上睡衣,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走进卫生间,从裙子口袋里掏出那个萧顽用柳枝做成的乐器,她试着吹了吹,还能吹出声音。
  可是它肯定很快就会干枯的,趁着它还新鲜,岑楚夕拍照留念,然后找了个小盒子,把它装进去收好。
  时间还早,岑楚夕拿着剧本坐到床上,打算预习一下明天要拍的戏份。
  通告单上有两场戏,一场是她在镇上到处跑着玩,另一场是她被方铭欺负,唐遇舟英雄救美。
  这两场戏是连着的,第一场没什么难度,第二场就很重要了,因为是男女主角的初遇,必须演出怦然心动的感觉才行。
  对着萧顽演怦然心动,这还用演吗?只是幻想一下她就已经心动了。就怕到时候心动过头,像个花痴。
  岑楚夕把剧本里写的对话、动作、表情、心理活动全部琢磨透彻,然后在脑海中预演一遍,又对着空气无实物表演一遍。
  十点,关灯睡觉。
  第二天,早早起来做妆发,然后去了“姨婆”的家,开始了一天的拍摄。
  第一场戏拍了一个上午。
  沈碧落打扮成男孩模样,在镇子上东奔西跑,看这个也好奇,看那个也新鲜。
  她是富商之家的大小姐,从小接受传统教养,又受过几年新式教育,所以她既有窈窕淑女的一面,也有灵动活泼的一面。
  所以好奇归好奇,但她并不会主动去接触,只是矜持地做个旁观者。
  岑楚夕把一个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却又胆怯地不敢融入只会旁观的大家闺秀给演活了,而且全无表演痕迹,她完全把自己代入了沈碧落,她就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
  窦怀哲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百闻不如一见,岑楚夕绝对是个表演天才,什么影后、视后全都是她应得的。
  他有预感,这部戏将超越他以往所有的作品,成为他导演生涯的一座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