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赛克斯提亚的这座山峰的半山腰看日落是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这点时间显然是不够某位吸血鬼尽兴的, 只能说是浅尝辄止的一道甜点, 或者说是安抚情绪的镇定剂。
但是在过程中, 他没有像从前一样再遵循本能去咬她的颈侧吸血, 而是恼怒地不断用獠牙蹭着那条日益变长的血线。
而钟虞则在急促呼吸间抬起手, 先是穿过他金色的长发, 然后落在他后颈安抚。
最终, 一场情.事在激烈之中平息。
钟虞趴在窗边看着夕阳余晖,身后是枕着手臂散漫躺着的男人,他一只手一会勾住她发丝缠绕, 一会去捏她腰间,或者用指腹勾勒她的肩胛骨。
当他们体温趋于一致之后,每当盖瑟和她有什么肢体接触, 第一时间在她脑海中闪现的不再是“冰冷”的触感, 而是一种蛰伏着的捕食者漫不经心拨弄猎物的感觉。
当然,多一些缠.绵的意味。
她抬起手去抓滑到自己肩侧的手, 不出意料地被盖瑟反手一把握住, 接着他起身贴近她后背, 将下颌抵在她头顶。
“celia.”他眯了眯眼, 慢吞吞地喊她的名字。
她轻轻应声:“哥哥。”
他俯首, 唇印在她颈侧跳动的动脉上, 半晌沉沉地说:“没有人能阻止我如愿以偿。”
两道身影紧贴着靠在窗边。
忽然,门被叩响,外面是仆人恭敬的声音:“伯赫曼先生请您和伊凡小姐过去。”
……
沃伦坐在椅子上, 闭着眼头往后靠着椅背。
在他左右两侧下首静静地坐着几个亲信, 而阿尔莎和默里也在其中。
他手指叩着扶手椅的两侧,回想着盖瑟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盖瑟是他的亲生血脉,同时也是唯一的儿子,即便亲情淡薄,他也会从势力与血族王权的更迭去思考许多问题,同时,他对这个儿子的了解虽然不够深刻,但也足够他明白一些问题。
比如,扬言说要杀死弗莉达绝不只是说说而已——如果他一意孤行要他们结合为伴侣。弗莉达的家族是他的得力助手,势力也非常强盛,他不能使弗莉达枉死。
那么,等西莉亚·伊凡月圆之夜自己死去?
然而盖瑟会受到重创且会进入休眠,休眠的长短完全是由其心情而定,过去不是没有过血族经此打击后一睡不醒。
他忌惮着这样的后果——伯赫曼的势力不能衰亡,甚至需要在盖瑟的手中更加兴盛。
沃伦抬眼,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阿尔莎。后者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
忽然,门口传来响动。
所有在场的血族都心照不宣地望了过去,看着两道身影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两名血族,金发的高大男人穿着镶嵌宝石与金线的斗篷,但这些装饰品都无法与他的长发和眼瞳的颜色争辉。
像一尊冷冰冰的石膏像,任何人都无法与其精致媲美。
至于他身旁被他以极具占.有欲的姿态揽住的少女,少见地穿着血族人不会青睐的白色,眼瞳里的红色还不太深,非常剔透。
年轻的被转变者。所有血族都看了出来,他们心照不宣。
沃伦没有费心示意,仆人已经静静地设好了座位。
盖瑟瞥一眼沃伦右手边的位置,目光里浮现出一抹冷淡的嫌恶。
对于别人来说遥不可及的高位,对于他来说依然屈于人下——他有自己的领地,以后也会夺走沃伦所拥有的一切,那种至高无上的睥睨才是他想要的。
但……
想到准备好的戏码,盖瑟垂下眼,带着少女在位置上坐下。
“你来了。”沃伦慢慢开口。
盖瑟慢条斯理地颔首。
大厅之中落针可闻。
沃伦眯了眯眼,吩咐奴仆:“宴饮开始。”
话音落下,仆人们鱼贯而入,手中稳稳当当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镶满宝石的酒杯。
毫无疑问,里面都是新鲜的血液。
虽然许多血族喜欢自己“捕猎”,以体会到血液绝对的新鲜和从动脉中喷薄而出时的生命力与热度,但对血族之中上层的贵族来说,他们会需要一些不那么“野蛮”的场合。
就像现在,他们只需要享受现成的、还温热着的血液。
仆人们开始由上而下依次将酒杯摆放在在座宾客的桌面上。
身影交错间,钟虞忽然感受到一束灼热的目光,她抬眼望过去,发现是一位一头红发的年轻女性。
对方凝视着她,那种目光很微妙,算不上友善,但是钟虞猜不透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会,她想了想,错开目光,悄悄在桌下伸展手指,在盖瑟的掌心中慢慢写着字。
【那个人,是你的未婚妻吗?】
写完最后一笔,钟虞手指蓦地被男人攥住,像是落入猛兽口中的可怜猎物。接着,他修长的手指强硬地拨开她的五指钻.入指缝,来回意味深长地轻蹭着。
钟虞手指颤了颤,正要缩回来,盖瑟的指腹就落在了她的掌心。
【你嫉妒。】
好吧,未婚妻当前,此情此景,她的确应该嫉妒。
于是钟虞配合地表现出企图辩解的不满,指尖在对方掌心划拉几下,最后“自暴自弃”地收手了。
她垂着眼,一动不动。
盖瑟轻笑一声,轻飘飘的笑意里被她听出了格外满意的意味。
他抬手端起了酒杯,垂眸淡淡睨了一眼,送到唇边。
暗红色的液体缓慢倾斜,随意尝了一口,盖瑟不轻不重地将酒杯放回去,冷淡道:“比起你的血,差远了。”
距离他们最近的沃伦瞳孔骤然一缩,他抬眸循声看了过去,正好对上金发青年懒洋洋掀起眼时沉沉的目光。
沃伦读出了挑衅的意味。
几年前,他命人将盖瑟带回来觉醒后按照惯例让其参与杀戮,但在那之后他很快发现了异常。
——盖瑟对鲜血没有任何渴望,纯粹出于生存的本能才会汲取。这对于一个血族来说无疑是一种“噩耗”,而对于未来将掌控绝对权势的纯血种来说,更不是一种好事。
没有欲.望,同样会失去野心。
但是现在?盖瑟明显已经能尝出、并分辨出血液的味道了。
沃伦知道,他是故意的,是故意将这一点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挑衅姿态告诉自己。
“gaiser.”他忽然出声。
盖瑟抬头。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的气氛隐隐浮动,沃伦蓦地起身,转身前冷冷抛下一句:“跟我来。”
……
钟虞一个人独自坐在原地,或许是出于谨慎,或许是她实在不想喝一群不熟悉的血仆提供的血,她端起酒杯后很快又放下了。
刚被转变不久她的确应该有很强的对血液的渴望,但是盖瑟喂给她的血很大程度缓解了这一点。
刚才盖瑟起身和沃伦离开了大厅,走之前屈指蹭了蹭她的耳侧,“不用怕,我很快回来。”
两人离开后,气氛先是沉闷了一会,接着那些血族便自顾自地宴饮起来,他们身后的仆人手里端着永不会空空如也的托盘。
忽然,坐在对面的年轻女人起身走了过来。
钟虞抬眸,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眯了眯眼,语气算不上友善,甚至还透着一股高傲。
“询问之前先自报家门恐怕才是有教养的表现。”
“你!”
女人明显有些恼了,手挥动时无意中打翻了钟虞桌上的酒杯,血红色的痕迹在桌上蔓延开。
钟虞皱眉,本能地伸手打算把酒杯扶起来,面前的女人却也同时伸出了手,好像和她有同样的打算。
突然,钟虞手心里被人飞快塞进一团异物,她蓦地抬起头,发现深红色长发的女人神色变得有些空洞。
她心里一惊,压下疑惑,鬼使神差地攥紧手心,换上一副不悦的表情。
“你太不小心了,是不是应该向我道歉?”
“……抱歉。”女人说。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的神情恢复如常。
身后的仆人立刻上前,“抱歉,我立即为您新换一杯。”
弗莉达晃了晃脑袋,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一瞬间体会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茫然。
接着她意识到自己打翻了酒杯,还向对方道了歉,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竞争对手。
她脸色变了变,心情有些扭曲,同时意识到周围的血族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同时还在窃窃私语。
这下她准备的开场白也没办法再派上用场,只好轻哼一声,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钟虞握着手里的东西,平复了刚才有点急促的心跳,静静地等着仆人将一切收拾妥当——当然,平静只是表象,想到刚才的一切,她有点迫不及待像看看那个女人到底给了自己什么。
她有一种直觉……
很快,仆人换上了一杯新的血液,并退回了原处。
钟虞假装不经意地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掌心。
看起来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片。她呼吸屏了屏,飞快将纸片展开。
上面的文字非常简洁,但是看到它们的第一眼,钟虞呼吸就下意识地滞了滞。
先是不敢置信,等她目光落在落款上时,心底顿时浮现出震惊。
这,的确是里德的字迹,可是——
就在她脑海里蜂拥而来各种念头的那一刻,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道嗓音,像是有人突然凑近她耳畔,这声音让钟虞吓了一跳,后颈发寒。
只有短短两个字,淡漠的嗓音带着奇异的语调,仿佛将她抓个正着。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