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二人赶到现场的时候, 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村民,可能是见尸体见得多了, 都没什么害怕的神情。
  应该是被人拦在了门外, 这些村民都只在门外指指点点,听一个中年妇女心有余悸地述说,没有来得及进去破坏现场。
  院门敞开着, 李振邦正蹲在院子里, 近距离地看着门口的男尸。身处命案现场,他的脸上竟还挂着一丝笑意, 配上这场景, 简直就像变态杀人狂犯案后的现场。
  眼前的院子看上去有种莫名的熟悉, 无论是角落里的洗手台, 院子里的各种摆设, 还是布满划痕的大门, 她好像都在哪见过。
  门后的男尸衣衫破旧,浑身上下全是青青紫紫的淤痕,尸身肿胀, 看着像是死前被人残忍暴打折磨过。后脑勺上破了一个碗口大洞, 血早已流尽, 露出了白花花的脑浆, 看的人胃酸上涌。
  男尸面目狰狞, 却又微微带笑, 一手撑地, 另一只手直直伸向大门,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门外,看着竟是一副欣喜的模样。他所趴着的位置, 地上、衣服上全是血痕, 已然变成了暗红色,散发着阵阵腥气。
  正屋门口有爬行的痕迹,拖鞋一只套在尸体脚上,另一只掉在了正屋门口。看样子,应该是他一路爬过来,想要逃离这个院子,然而最终还是没有成功,死在了距离大门不足半米的地方。
  这男尸的相貌就更熟悉了。
  顾婉快步走到男尸身旁,定睛一看,发现果然是周语真的“丈夫”。
  如果是这家人,那死的应该不止这一个。
  想起周语真记忆里的景象,顾婉默不作声,抬脚就往屋里走。
  蒋其琛默默跟在后面,他害怕女孩会被这些场景吓到,所以距离隔的很近,目光一直担忧地注视着她。
  在到目的地之前,顾婉就施了敛息咒法,只要不发出极大的声响,便不会引来别人的注意。哪怕有人看到了,也会在符咒的力量下自然地转移视线。
  甫一进屋,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恶臭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熏的人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顾婉偏头干呕了两声,将口鼻都捂好了才向里走去。
  屋子正中间是一张宽大的桌子,是用上好的木料制成的,上面刻着细腻的纹路,看得出来年代已经很长久了。
  顾婉在厉鬼的记忆中不止一次看到过这张桌子,但眼前的场景,她还是第一瞧见。
  一个人蓬头散发地坐着,即使背对着大门,顾婉也一眼就认了出来,这身形正是周语真的“婆婆”。
  她坐的椅子上一片狼藉,裤子全湿透了,连地面都流了不少,看来那股不可言说的恶臭味,就是从这里而来。
  “她应该已经死了。”
  一个压低之后更显磁性的声音在顾婉耳边响起。
  屋外声音这么嘈杂,她的裤子上也全是不可言说之物,这个“人”却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没换过,而且身形如此僵硬,肯定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顾婉点点头,悄无声息又往前迈了几步。
  这人果然是这家的寡母,她脸色铁青,眼睛鼓睛暴眼,里面全是恐惧和痛苦,看着十分怪异。
  她身上跟她儿子一样,尽是青青紫紫的淤痕,太阳穴那也有一个碗口大的破洞,血液顺着脸颊流下,染红了衣裳,让她更显狰狞。
  魂魄呢?这两人的魂魄怎么不见了?
  顾婉心中疑惑,这两人是谁杀的,她心中一清二楚,只是这魂魄,难道是被周语真收去折磨了吗?
  “造孽……造孽啊……”
  老村长被搀扶着,一步一步走了进来,看到惨死的母子俩,忍不住连连摇头叹息。
  早在听到有人来时,顾婉二人就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让人不易觉察的位置,再加上敛息符效果仍在,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尸体上,所以没人发现他俩也在现场。
  “这是怎么回事?谁第一个发现的?”
  老村长不愧是老村长,来了之后,村民仿佛有了主心骨,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整件事情说了个清楚。
  “这究竟是怎么弄成这样的?”老村长将自己的拐棍用力跺了跺,老泪纵横,言语十分痛心。
  李安国是村里的长房嫡子,辈分又高,数百年来,族长之位一向是由他们这一房担任的。
  现在村里的村民大多是他的小辈,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弄成这副惨状,也难怪他心里不好受了。
  “哎,老村长!”
  李振邦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对自己的亲大哥,连声哥哥都不叫,声音也有些阴阳怪气的。
  “这俩人怎么死的,我知道!”
  李振邦读过几年书,脑袋瓜子比一般人灵活,又常年在外面东奔西走,眼力确实比旁人要细致一些。
  再加上一些特殊的原因,村里人也很愿意听他的话,当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屋子里只听得见李振邦一个人的声音。
  “大家看,命案现场只有这两个人,咱们村其他人也都可以互相作证,昨晚上没来过这里,那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李振邦还特意卖了个关子,见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这才继续往下说。
  “我在那儿蹲着也看了半天了,他们头上的口子很明显是致命伤,一般的东西还砸不出这么大的洞。”
  李振邦指着男尸旁边倒地的锄头,说道:
  “照我看,应该是母子俩发生了什么冲突,两人互殴,打出了火气,最后拿锄头砸破了对方的脑袋。血流过多,不就死了吗?”
  李振邦的话并没有得到认同,毕竟这家寡母有多疼儿子,他们是知道的,要说儿子打母亲他们相信,但是母亲怎么可能亲手拿锄头砸破儿子的脑袋呢?
  “不会吧,她二婶儿多疼儿子啊,连句重话都没对孩子说过,更别提打了!”
  “是啊,平时连根手指都没动过!怎么看二婶儿也不可能杀了儿子啊,振邦叔是不是弄错了啊!”
  李振邦在村中威望极高,虽然平时笑眯眯的,但大伙儿都怕他,就连这反对的意见,也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了似的,声音特别轻。
  如果不是顾婉就站在他们的身后,还真听不见。
  “振邦叔,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剧组那帮人干的?”
  “是啊!我们可以互相作证,昨儿都没到这儿来,剧组那边的动向我们可不知道!”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众人赞同,冲动点的甚至想马上跑到剧组那边去质问。
  自己这方肯定是无辜的,寡母又不可能杀儿子,可不是只有剧组背锅了嘛!
  而且这些人心里还藏着一个阴暗的念头,剧组护那些姑娘护的那么紧,现在做错了事情,那必须为这对母子的命负责,以命偿命。
  等剧组的人死几个之后,谁还能阻止他们打剧组姑娘的主意?这些女孩子,迟早是他们嘴里的肉!
  能推到剧组头上,李振邦也满意得很。虽然他觉得应该不是剧组下的手,不过这脏水又不是自己泼的,他现在点头也不碍什么。
  “咳咳咳……不是……”
  见大伙儿怒火中烧,想要马上去找剧组麻烦的样子,老村长急得咳嗽起来,连忙制止:
  “不是剧组的人干的,我安排了人守在他们宅子外面,昨晚上没有人外出。”
  “村长都说没有了,那一定是没有。”村民信服村长,即使有些人心中遗憾,也只能跟着附和。
  是的,白雾封村之后,李家村不再担心有人会偷偷出村,所以撤了晚上的巡逻。但是老村长多长了一个心眼,派了两个人守在剧组门外。
  他觉得村民说的有道理,剧组没来的时候,村里一片太平,剧组到了之后,村子马上出了事,确实不大吉利。
  李安国倒是没觉得剧组是坏人,故意来找事儿,而是怕他们不懂事,乱碰了什么东西,破坏了村里的风水法阵,索性叫人盯着了。
  哪晓得误打误撞,反倒解除了剧组的嫌疑。
  事情推断到这儿,又陷入了死胡同,貌似谁都没有这么做的动机,那这家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死状还这么惨烈!
  要说李家村的现状确实和剧组有分不开的关系。
  如果不是剧组来了这个村子拍戏,顾婉身上的至阴灵气就不会被周语真趁机吸收一部分,也就不会修为大增,能直接出现在顾婉面前。
  那个疯女人也是间接受到了怨气和阴气的影响,神智清醒了一瞬,直接撞死在了祠堂大门上,坏了整个法阵。
  不然按照怨气侵蚀紫气的速度,村里至少可保十几年太平,不会这么快出事。
  “不会真的是这家媳妇儿回来报仇了吧?”一个村妇哆哆嗦嗦说道。
  她是相信鬼神的,这家人以前怎么对媳妇儿的,她都还记得,而且昨天剧组那闺女儿不也说了是周语真吗?
  “是啊,死得这么惨,如果是鬼上身就完全能解释了。”
  剩下的人也都一脸赞同,纷纷附和。
  在场的只有顾婉知道,李振邦和村民都说出了真相,至少是一部分真相。
  要说周语真确实是恨毒了这家人,昨晚现身困住这对母子之后,她就直接以命威胁,说两者活其一,她今天只拿走一个人的命,放另一个人出去。
  过程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的“丈夫”本来就是自私的性子,“婆婆”又宠儿子,在她刻意表演出来的死亡威胁下,儿子毫不犹豫对着自己的亲妈拳打脚踢。
  她又故意露出那把锄头,男的正嫌上手打太慢太累,果然拿去一锄头就砸破了母亲的头。
  而她,则在“丈夫”成功走进院子的那一刹那,给了他巨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