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仙游戏。
何桓愣住, 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疯狂地后退, 丝毫没有刚才想要离开的样子。
林戚听到这句话, 并没有意外。
其他人却睁大眼睛，“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何桓以前和全班的人一起玩过笔仙游戏, 还把小雅……”
剩下的话没有再说完, 他们已经知道了答案，再看向何桓的眼神充满厌恶。
小雅的话让全班同学笑了起来, 他们的脸上带着最单纯的恶意, 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好啊, 我最喜欢这种灵异游戏了！”
“这种好事当然不能忘了何桓啊, 一个班级就要整整齐齐啊。”
同学们直接抬起还在拼命挣扎的何桓, 直接把他抬进教室。
何桓发现这些同学的力气很大, 不管他怎么挣扎，怎么打，他们依旧纹丝不动。
恐惧在何桓的心中蔓延, 他控制不住地大喊：“刚才不还当我不存在吗？现在整齐什么！”
走在最前面的小雅脚步顿了一下, 慢慢回头看向他, “是啊, 为什么啊, 我也想知道。”
对上小雅的眼神, 何桓想起自己做的事情, 瞬间闭上了嘴。
林戚悠闲地跟在最后面，完全没有要出手阻止的意思。
旁边的小笔仙，看着林戚的样子又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向闻弋钦的身边躲。
然而在对上闻弋钦的视线时, 察觉到他身上的阴气，又一个箭步冲回到林戚身边。
林戚看着小笔仙吓得泪汪汪的样子有些意外，看向闻弋钦，“你怎么他了？”
闻弋钦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可什么都没做。”
林戚拍了拍小笔仙的肩膀，“不用怕，我很讲道理的，不是那种随意就把鬼打得魂飞魄散的人。”
小笔仙两眼一翻，两腿一蹬再次躺平。
此时，教室中已经变了样，黑漆漆的，却能看到一片摇曳的亮点。
何桓的心下意识提了起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所有的桌子被摆在一起，最中间放了一根白色的蜡烛。
同学们直接把何桓扔在一旁，围在桌子旁边。
小雅笑嘻嘻地说着，但是眼睛却看向何桓，“我们一起请笔仙吧，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能请到一个厉害的。”
小雅的声音意味深长起来，“不如，让笔仙保佑我们都能考上好大学吧。”
其他同学跟着兴奋地点点头，“好主意，快来吧。”
“哇，这个问题好啊，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小雅手中拿着笔，其他的同学叠在她苍白的手背上，她看了一眼何桓，咧开嘴，“笔仙笔仙，快来啊~”
话音落下，桌子中央的烛光猛地晃了一下，就在要灭掉时，又恢复正常。
而那根直立的笔也自己动了起来。
何桓的呼吸一窒，居然真的请来笔仙了吗？！随即又想到是小雅自己在控制那支笔。
小雅的眼睛微微睁大，满脸的兴奋，“来了，我们快来许愿吧。”
“笔仙，可以保佑我们都考上好大学吗？”
那支笔慢慢移动着，最后在白纸上写出一个字。
换。
小雅恍然大悟道：“要交换是吗？”
全班的目光猛地都看向何桓，眼中放光，“就让他来换吧，反正她存在也没什么意义，看着他还惹人厌，如果真的能让我们都考上好大学，他活着也算有意义了。”
“用何桓交换。”
“用何桓交换。”
所有人重复着这五个字。
何桓的瞳孔紧缩，嘴唇哆嗦着，这一次终于没法再嘴硬，抱头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小雅饶过我吧，我那个时候只是开玩笑，没想到真的笔仙会真的把你带走。”
小雅冷哼一声，“错，不是笔仙把我带走，是你。”
何桓一愣，抬起头，小雅满是血渍的脸出现在眼前。
“是你杀了我，是你。”
何桓疯狂摇着头，“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
小雅回到桌子旁，依旧笑嘻嘻地说着，“那我们用何桓交换，够了吗？”
这次，笔又在纸上写着。
成交。
随即，笔上的力道消失不见，笔从半空中坠落，摔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何桓的身体一抖。
他甚至都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了，在请完笔仙之后，他们做了什么？
还没等想到这个答案，小雅已经帮他重温了记忆。
小雅站在何桓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笔仙已经同意了，那我们今晚就把他留在这里吧。”
“这样显得我们……多有诚意啊。”
何桓的记忆瞬间被唤醒，那晚在请完笔仙之后，他们把小雅关在教室里一整晚，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昏迷过去。
他不情愿的把小雅送去医务室，为此，他还获得了老师的奖励。
何桓跪在地上，双手拉着小雅的手，眼泪与鼻涕交织在一起。
林戚靠在墙边，噫了一声，“真恶心。”
小笔仙颤颤巍巍的小声说道：“姐，你，你不管啊？”
林戚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委屈地道，“我也很害怕呀，万一殃及池鱼怎么办呀？”
这句话让小雅都回头看向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笔仙还傻乎乎的笑了出来：“哈哈姐你真逗，你害怕？我活着加死了也有几百年了，这真是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其他人都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小笔仙真的有点傻。
林戚看着他，弯着眼睛笑了出来，“小笔仙，你还想完整的上路吗？”
小笔仙的笑意僵在脸上，完整…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哭丧着脸道，“姐你说好不随便让鬼魂飞魄散的，怎么还说了不算啊。”
林戚挑了挑眉，“反悔可是女孩子的权利。”
何桓已经顾不上听林戚他们几个的聊天，完全陷入恐惧中，他又上前两步，哭着道，“小雅我真的错了，我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每天给你上香，天天给你磕头，你放过我好不好？”
小雅低头看着她，眼中恨意与爽快交织在一起，“当年我也是这么求你们的，但是你们还是把我推了出去，我有密闭空间恐惧症，也很怕黑，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是怎么度过那个晚上的。”
“现在终于有机会让你感受一下我当年的感受了。”
她一脚踢向何桓的心口处，带着全班同学离开。
何桓疼得直不起身，只能大喊道：“又不是我害死你的，笔仙并没有对你怎么样不是吗！是你自己选择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皱了皱眉。
何桓已经无药可救了。
管月低垂着头，双拳紧握，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道：“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去霸凌别人！你就高人一等吗！没有你们，她就可以顺利毕业，或许现在已经克服自己的内向，成为一个更好的人，现在呢，却只能被困在学校里！”
“都是因为你这种人！她才会有现在的结果！就是你害死的她！”
管月想到自己的高中时期，如果不是父母还有闺蜜，她恐怕就会和小雅做出同样的选择。
一旁的陆雅也想到生前的事情，沉默下来。
林戚看着她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何桓双手抱头蜷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小雅看了管月一眼，眼神格外复杂。
周围的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教室的门紧闭着，刚才摇曳着的蜡烛也已经熄灭。
明明大家都在教室中，但是何桓就像是看不到一样，将自己缩在角落里，警惕地看着四周。
突然，他看向窗户的方向，眼神惊恐。
小雅穿着一身红色长裙，黑发披散在身后，脖颈上是一根红色绸带，就这样吊在窗边，被风吹得荡来荡去。
她的头微微歪着，但是双眼却紧盯着他的方向。
这时，何桓终于想起那根红色绸带。
小雅很喜欢红色，但是因为肤色有些黑，每一次穿红色都要被大家取笑，她因为自己的肤色格外自卑，同学们甚至给她起外号叫黑猪。
时间一长，她不再穿红色的衣服，只用一根红色的绸带来束头发。
后来，她终于穿上最喜欢的红色裙子，用这根红色绸带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何桓猛地将头转了过来，不再看向窗边。
他看向黑板的方向，小雅吊在黑板上，歪头对着他笑着。
他看向墙壁，小雅吊在墙壁上，头发垂在他的脸上，血腥味让他拼命地干呕着。
他最后看向离他最近的书桌，而小雅整个身体蜷缩在书桌中，四肢形成诡异的形状，只有一个头露在外面，流着血的双眼看着他。
眼中的含义，何桓终于看懂了。
‘为什么这么对我？’
整个教室，小雅无处不在。
何桓猛地闭上眼睛，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中，可是即便这样，脑海中依然是小雅的身影和声音。
“你不是说冤有头，债有主吗？”
“现在，我来找你了。”
何桓向后缩着，疯狂摇着头，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别找我，别找我，真的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别找我。”
看着他即便这个时候还不承认自己有错，大家的表情越发厌恶。
尤其是陆简，一想到被欺负的妹妹，他再也忍不住怒火，上前一把拉住何桓的衣领，狠狠地砸向他的脸颊。
“如果不是你做这些事，那个女孩就不会自杀，她的怨气也就不会影响小雅！”
“你才是害死小雅的罪魁祸首！”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每说一个字就给何桓一拳。
就在何桓要被他打得晕过去的时候，林戚突然开口，“别打晕了呀，给别人留一点，人家可是等了十多年呢。”
何桓恍惚中听到这句话，两眼一翻，差点直接离世。
陆雅也上前拉住陆简的手臂，对他摇摇头，“哥哥别打了，为了这种人伤了自己的手不值得。”
“并不是雅姐姐影响我，是我太脆弱了，没有挺住，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这句话让陆简双眼充血，双手颤抖着再也拉不住何桓的衣领，把他扔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迁怒，如果他再多关心一下妹妹，妹妹就不会作出这样绝望的选择。
何桓被打得鼻青脸肿，整个人瘫在地上，口中还不忘说着，“别来找我，真的不是我。”
明明是很可怜的样子，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同情他。
林戚有些站累了，找了把椅子坐下，她看了看时间，距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她高声道：“不继续了吗？马上就天亮了哦。”
话音落下，穿着红裙的小雅出现在大家面前，她看向何桓眼中满是恨意。
抬手一挥，红色绸带绕过何桓的脖颈，直接将他吊了起来。
何桓瞬间清醒过来，看着小雅的脸，双手扒着红色绸带，双腿在空中不停地挣扎着。
如果说刚才的恐惧只是让他惊恐，但是现在越来越浓烈的窒息感让他真的害怕起来。
死亡距离他太近了。
他看向小雅，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的错了，我不该欺负你，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求你饶了我了，我一定每天都忏悔，每年都给你烧纸。”
说到最后，他的面色已经发紫，额头的青筋凸起，舌头无意识地伸出来。
小雅听着他的话无动于衷，就这样慢慢地看着他挣扎。
何桓的挣扎渐渐小了一些，双腿直直地垂下来，扒着红色绸带的双手也滑了下来。
再等几秒，何桓就会死去。
小雅突然伸手将红色绸带收了回来。
何桓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戚有些意外，“哎？这就结束了？”
小雅复杂地看着她，“你，不阻止我吗？”
林戚和她对视两秒，眼睛一红，泪水流了下来，“嘤，我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你可是厉鬼，我就算想阻止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小雅：“……”
想到之前林戚把她从镜子中扯出来，又用东西扔她一脸，甚至把风扇掰断的‘柔弱’样子。
小雅的嘴角抽了抽，做鬼让她涨了不少见识，但是还没见过像林戚这样的人。
她以为这方面的人会更加严肃更加不近人情，居然是这样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何桓的身影飘在半空中，整个人呈半透明状。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依旧倒在地上的身体，猛地尖叫出声，“怎，怎么回事！”
“我已经死了吗？”
大家也被这个变故吓到，下意识看向林戚。
林戚看了看何桓的身体，很明显还活着，而他的灵魂状态……
也是很明显的生魂。
她有些嫌弃地看了何桓一眼，“居然被吓得魂魄离体，真没出息。”
“不过……”她的话中带着深意，“魂魄的状态好像更方便呢。”
说着她还对小雅眨了眨眼。
小雅恍然大悟，再一次把何桓吊了起来，让他继续感受着她死时的痛苦。
魂魄状态的何桓能感受到窒息感，但是却怎么也晕不过去，只能一直重复感受着窒息的痛苦。
林戚掐算着时间，卡在再过一会儿何桓的魂魄恐怕就再也回不去时，她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何桓的头发，将他用力的塞回身体。
随后，她站起手拍了拍手，娇声道：“哎呀，头发怎么掉了，是我太用力了吗？”
何桓刚醒来就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头顶。
入手的触感果然光秃秃的一片。
看到这一幕，在场惹过林戚的人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还好还好，没秃。
他的眼前一黑，随即察觉到不对劲，他不是灵魂的状态吗？为什么会被薅秃！！
林戚无辜的眨眨眼，“对不起嗷，可能是报应到头发上了吧。”
何桓眼前又一黑，差点晕过去，但是却被林戚薅住仅剩的头发。
林戚看了一眼呆住的小雅，摇摇头，低头看向何桓，“现在知道错了吗？”
何桓像是察觉到什么，拼命点头，“我知道错了！这次真的知道了！”
林戚挑眉，同时拿出手机，对准他，“说说你哪错了？”
何桓双手抱头，想到刚才经历的一些，泪水流了下来：“上学的时候我不该带头欺负你嘲笑你无视你，不该放任他们对你愈演愈烈的霸凌，不该……瞧不起那封情书，不该玩笔仙游戏还把你推出去和笔仙交换。”
“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就没有这些事，死的人应该是我不是你，真的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会给你烧纸上香，求你饶了我吧。”
小雅默默地听着他的话，表情无动于衷。
刚死的时候她满是对何桓的怨念，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听到终于想听的话，却发现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听到何桓停下来，林戚有些意外，“这就没啦？”
她刚要把录下来的视频发给陈导，却发现手机还处在没信号的状态。
她对着小雅扬了扬下颌，“来点网，没网太可怕了。”
小雅无奈，将屏蔽信号的阴气收起来。
看着视频发给了陈导，林戚这才看向小雅，“何桓就在这，你想怎么办？”
何桓听到这话，猛地睁大眼睛，还要杀他吗！
小雅看了他一眼，“我都没想过你会觉得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早就把我忘了，这么多年，我只想让和你感受一下我当年的感受到的绝望。”
“现在我选择我不杀你，不是因为原谅你，而是因为我即便变成了鬼，也不会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林戚摇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何桓还没等松一口气，林戚直接把他的头磕向旁边的桌子。
他这次真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林戚拍了拍手，满脸的嫌弃，然后看向小雅，“你确定要放过他吗？”
小雅垂下眼，看不出眼中的情绪，“我不想放过他，只是想放过自己，我在这里困了太久了，一直想找他报仇，但是看到他刚才的样子突然觉得，为了这样的人变成杀人作恶的厉鬼，真的值得吗？
大家沉默下来。
林戚注意到陆雅的魂魄越发透明，她看向小雅，“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陆雅自然是明白林戚目光的含义，她笑了起来，“我要走了吧？”
林戚点点头。
陆简下意识拉住妹妹的手。
陆雅：“很高兴能和哥哥将一直压在心底的话说说开，还是希望哥哥不要太难过了，其实对我来说，身上的枷锁卸下来了，轻松很多。”
陆简沉默半晌，将跳芭蕾舞女孩的项链再一次拿了出来，“林戚，可以让她带走这个吗？”
林戚将项链拿了过来，画了一道符，项链便出现在陆雅的手中。
陆简帮陆雅把项链戴上，顺势抱住了她，“我也很高兴你是我的妹妹。”
陆雅拍了拍哥哥的背。
林戚看着她，认真的道：“记住不是你的错，校园霸凌永远都不是你们的错，是施暴者的错。”
陆雅一愣，对着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林戚单手捏诀，口中念着咒语。
只见陆雅的身体渐渐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陆简的怀抱空了下来，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个时候，外面亮了起来，远远地看到陈导带着医护人员正往教学楼来。
林戚再一次看向小雅：“现在想好了吗？”
小雅终于露出一个正常的笑容，“好了，谢谢你，你们可能觉得我很圣母，其实我只是想做一个好人，即便是死了也不想成为我最厌恶的施暴者。”
林戚点点头，还没等她回答陈导和医护人员夺门而入。
此时小雅身上的怨气已经变淡许多，他们看不到小雅的存在。
陈导关心地看向他们，“你们没事吧！我们找了好久，根本找不到门，太诡异了！”
他们早就知道何桓的所作所为，看到他倒在地上，还顺便踢了一脚，然后才让医护人员抬走。
傅忱看了一眼林戚，看出她还有话没有说完，带着陈导离开教室。
管月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不对啊，何桓不是请了笔仙，然后换来考上b大，那既然小雅不是因笔仙而死，那笔仙难道什么都没有取走就实现了他的愿望？”
这个问题让小雅也愣住，“确实，我死后并没有见到笔仙，这个小笔仙是我后来捡的，并不是当初的那个。”
林戚看向楼下何桓躺在担架上的身影，眯了眯眼，“怎么可能。”
何桓除了亮得反光的头皮，身上趴着一个若有似无的黑色影子，影子正一点一点往他身体里渗透。
“善恶有报，如影随形，或许报应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