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果还惊了一下, 反派妈妈怼人那么厉害的吗?把林永家贬得一文不值,就差说林永家不是个人了。
不过仔细一想, 这种没点屁用的东西, 确实不配。
她又精神起来了,打量着林老太。
活了那么多年,怎么还那么瞎呢?把一个废物当成宝?
单纯的小咸鱼实在想不通。
林老太又惊又怒, 气得想打人, “老三怎么娶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俩人距离有点远,她小跑着想过来打人。
分家之前, 白芨虽然客气疏离, 却是个十分温和的人, 才分出去四个多月, 就恶毒得像换了个人。
不, 也可能一开始就是装的。
跟她爸妈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自己生不出儿子就生个恶毒的女人,抢别人家儿子给他们家当牛做马。
这女人就是欠打!
距离近了,林老太举着手就要薅她头发, “谁有媳妇说大伯长短的?就是老三没打过你, 没让你吃到教训!今天老娘来教教你, 没规矩的东西!像你这种女人, 在旧社会早就被休了!”
“你再上来一步试试!”白芨抱着小白果后退一步, 她已经摆好姿势, 如果林老太真要打人, 那她也不会客气。
不过,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手,毕竟她还带着孩子, 自己挨打不要紧, 就怕林老太不做人,连孩子也不放过。
所以,还要掐住林老太的软肋。
林永家废物归废物,其实还有点用。
拿他来刺激林老太,或威胁林老太,百分百有效。
“想想林永家经得起永成几拳头!你今天敢动我一根头发,我马上去县城找永成回来,我是不怕的,最多被你打几巴掌。林永家怕不怕我就不知道了,永成要么不动手打人,要动手就是半条命,只要林永家不怕挨打,只要他命够长,你尽管动手!我不还手!我站在这里让你打,最好多留点伤痕!”
听到第一句话,林老太就迟疑了。
再听林永成一出手就要半条命,林老太想起了分家当天的情景,林永家趴在地上,脸上全是血水。
过后,还在家里躺了几天。
“还有我爸,”白芨是真的掐准了林老太的命脉,又笑意盈盈地说:“林永家要是丢了半条命,你们放心让我爸给他治伤?就算去县城医院,也得我爸给你们开条子!”
林老太又一次被掐住了咽喉。
动手是不敢了,积在心口的怒火瞬间就爆发了。
她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白芨,摆出一副泼妇骂天的经典姿势,扯着喉咙就是一顿大骂:“最毒妇人心,永成怎么娶了你个毒妇?你的孩子还在跟前,你当着孩子的面对老人不孝顺,等你老了,你看你孩子能孝顺你?等着去要饭吧!”
小白果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怎么回事?她在跟前怎么了?
她转过头望着白芨,像在问“这老太婆在说什么”。
白芨注意到了,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问:“乖宝长大以后会孝顺妈妈吧?乖宝是不是最喜欢妈妈了?”
小白果想了几秒,才点了点头。
她在心里给家里人排了个顺序。
最喜欢的人当然是亲妈白芨,毕竟最开始的三个多月她们相处得最多。特别是在林老永的衬托下,白芨就显得更好了。比如,林永成说她傻的时候,白芨当场就骂他了。
其次就是外婆和小紫苏了。
外婆最懂她,小紫苏最喜欢她,就给她们并列第二吧!
剩下两个都是讨厌的人,要不要再来个讨厌的排行?
算了,还是不了吧!
得到小白果的回应,白芨又亲了亲她,“真乖!”
林老太还在骂:“你这个害人精!永成以前多孝顺,自从娶了你,就开始六亲不认了,他就是个白眼狼!”
“白眼狼永成担不起。”白芨抬头看向林老太,嘴角泛起一丝嘲讽,“想想你们当年是怎么对永成的,他当年才多大年纪?学费都是自己赚来的,你们给过他什么?”
说到学费,林老太愣了片刻。
很快又恢复了战斗力。
“我给了他一条命,我还把他养大了!他不孝顺我和他爹,他就是白眼狼,有好事也不想想家里人。家里两个哥哥还在种地,他找了工作给你这个外人,他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啧……亏得她还是个女人。
她把儿媳妇当外人,林老头什么时候把她当成过自己人?
真是可怜又可悲,但又不值得同情。
林老太骂完林永成,又开始攻击白芨了,还是掐住她自己以为的痛处——没儿子、不能生育!!
“你有什么脸看不起永家?他是男人,他就算没工作,他还有两个儿子,以后有人养老!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生了两个赔钱货,还坏了身子。我要是你……早就没脸见人了!”
小白果气鼓鼓地瞪着她。
这老太婆说她和小紫苏是赔钱货?太过分了吧?
说实话,第一次做人,小白果对所谓的血脉之情,她没有半点感触,在她有限的认知里,血脉还能建立感情?光凭林家的人像讨厌的臭虫一样蹦哒,血脉关系在小白果更是屁话!
她对白芨这个亲妈的好感,都是源自于白芨几个的悉心照顾,是真心宝贝她,她才喜欢上白芨的。
另几个家人也差不多,他们对她好,才会被当成家人。
至于林家那些人,拿他们当人,他们才是人。
不拿他们当人,他们在她眼里又算什么东西?!
别拿长辈那一套压她,小白果根本不吃这一套。
今天是她第二次遇到林老太,两次都是恶意满满,小白果也对林老太起了恶意,看在她年纪大经不起折腾的份上,就算在她儿子身上好了。毕竟痛在儿身,痛在娘心,收拾儿子更合适!
老太婆最喜欢林永家是吧?
可以,等鱼鱼长大了,再去收拾林永家,他最好不要去河边,不然鱼鱼让他尝尝溺水的滋味!!
小白果眸子里划过一丝暗色,把林永家拉进了黑名单。
林老太骂得更起劲。
白芨适时加了一把火。
“对呀,我是生不出儿子,但我两个女儿以后读书不用愁,工作也不用愁,长大后都能当城里人。”说到这里,她就笑了,嘲讽的意味昭然若揭,“林永家的两个儿子又有什么用呢?他只能给他们两把破锄头,还有一个破猪圈和两间破屋?”
啧……也只有林家老两口把林永家当成宝了。
林老太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她最气什么?气林永成不认家里人,以后把岗位给两个赔钱货,等她们嫁人,又把工作带到婆家。林家半点光也沾不上。
还气林永成一心认准白芨。
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也就是老三是个傻的。
以他的条件再娶一个多容易啊?
他偏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你不会自己以后想想,没有儿子的人没人养老会有多惨,只能跟白术夫妻一样,跟着女儿走,女儿嫁到哪里他们跟到哪里,还要掏空养老钱给女婿盖房子。
光是想想,林老太就心口泛疼。
不行,还是要给老三过继个儿子。
老三他每个月只给五块养老钱,每个月都能攒下一大笔钱,他现在还年轻,再工作个几十年,会攒下个多么庞大的数字?
她想象不出那个数字,只知道是林永家和林永业俩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绝不能便宜了两个赔钱货!
林老太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给老娘等着!现在永成还没想通,才会跟着你白家跑。等他想通了,你看他会不会要你!你就等着被休吧,像你这种生不出儿子的女人,还不如一只会下蛋的鸡!”
“真可怜,”白芨啧了一声,还怜悯地摇了摇头,“活得像头母猪了,除了下崽,就没别的用了。”
气得林老太瞪大了眼睛,白芨话锋一转:“本来嘛,还想说说城里工作的事,既然你对我那么大的恶意。那就算了吧,林永家已经种了三十多年的地,种一辈子也没关系吧?”
白芨抱着小白果就准备走了。
林老太一开始听愣了,工作的事?这个毒妇有那么好心?
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定是他们这几个月冷落了林永成,他想跟家里和好,又拉不下脸,只能帮林永家找工作求和了。
林老太的气顿时就消了。
不过,转念想到林永成想跟林家求和,又觉得自己高白芨一等了,林永成跟她走了又有什么用?她留不住他的心啊!
“把话说清楚。”她明明急得不行,又别扭地端起了姿态。
“林永家想要我的工作是吧?”白芨直接问。
“什么叫你的工作?”林老太又不乐意了,“那是老三找的,是通过他的关系找的,跟你什么关系?”
理所当然当成林家所有物了。
哪怕分了家,有些人还是没有半点自觉。
“当然跟我有关系。”白芨说:“是永成找的关系,但我的工作也不是白来的,你以为谁的关系那么好用?要花钱送礼走人情的,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找个工作?”
一听要花钱,林老太就不接话了。
在她心里,白芨的工作是老三的,让她花钱买是不可能的。
“送礼的钱不是自己掏的?我爸妈剩下那点养老钱全掏出来了,还有永成所有的钱,都花在这个工作上面了。”
“跟我没关系?我爸妈的钱,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你想得挺美的,让我把工作让给林永家,我爸妈养老钱养你儿子,他哪来那么大脸!他是没爹还是没妈?”
林老太目光闪烁,还硬着脖子说:“是老三找的关系!”
“是他找的关系啊!”白芨大方承认了。
顿了下,她又说:“林永家只读了小学二年级吧?字都认不全,就算我把工作让出去,他也做不了啊!”
林老太不愿意承认自己儿子不如一个女人,又问:“你都能做,永家怎么就做不了?你还能比一个男人强?”
她没什么见识,眼界被局限在上林大队这方寸之地。
在她眼里,壮劳力最有用。林永家怎么可能比不过白芨?
白芨说:“他当然不行,他不识字。”
一句话,也戳到了林老太的痛处,林永家好歹上过小学二年级,她本人更是大字不识一个,还不如林永家。
面对李秋容时的那种自卑感又上来了。
“我在矿上给工人做安全培训,不是有两把子力气就能干的活。”白芨瞟了林老太一眼,又说:“不过……林家要是拿得出钱,让永成再跑跑关系,另外找个临时工也可以。”
说是找个临时工,其实是骗人的。
事情是这样的,林永成同事的侄子高中毕业了,通过叔叔的关系找了个临时工,却做苦力,还只能做到年底。
同样是临时工,和白芨却是云泥之别。
白芨的岗位比他的轻松,还能转正到工会当干事,她本来想在矿上干下去,但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就不想留在矿上了,她的工作岗位就要空出来了,林永成的同事想花钱跟他们买。
正好他侄子是高中生,做安全培训肯定没问题。
这不……顺便坑林家一把!
说实话,如果林老太不来烦她,白芨也不想理会林家人。
可他们像只跳蚤一样蹦哒个不停,就很招人讨厌了,只能骗光林家的老底了,让他们就蹦哒不起来。
林老太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让林永成跑关系可以,但要林家自己掏钱,林永成不会帮着掏钱。
提到钱的问题,林永太反应极大。
“老三每个月只上交五块钱,他的工资呢?家里没钱,他帮永家出点钱怎么了?永家是他亲哥哥,以后永家过得好了,还能帮衬一下他,兄弟两个互相扶持不好吗?”
“你有本事从他手里抠出钱来?只要你有这个本事的话,你尽管找他说。”白芨顿了下,又补充道:“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永成会回来,你要是愿意掏钱,就来找永成。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毕竟机会不等人,错过了就没有了。”
说完,她抱着小白果准备回去了。
林永成从小就被林家亏待,没得过他们什么好处,他小时候家里不肯送他读书,他连学费都是自己攒的。
自己赚学费也就算了,林永家还要偷他的学费买糖,偷了弟弟的钱他还没有半点愧疚感,等林永成找他算账时,他反咬一口说林永成偷了林老头的钱,害得林永成被毒打一顿。
但林永成也不是好惹的。
如果是个好欺负的,早就被林永家欺负死了。
他年纪小,跟林永家岁数相差也大,凭体力肯定打不过林永家,但他有种狠劲,拿起柴刀就要砍林永家。
虽然事情又被林老头一顿毒打,可他一次震慑住林永家了,之后他一边帮家里干活,一边赚钱攒学费,跟猎户上山下套子,自己下河摸鱼,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活出个人样来。
以至于他对林家的感情很淡。
林家想坐享其成是不可能的!
想想林永成小时候的遭遇,白芨就忍不住心疼。
她在心里骂林老头和林老太不是个东西,林永家从小就是个废物,注定一辈子都是废物!!
想进城是吧?可以。
先给他希望,再让他绝望!
这种废物还是留在林家废一辈子吧,反正他爹妈疼他。
“等等,你把话说清楚再走!”林老太刚消化完她那几句话,就见白芨走了,她赶紧追了上去。
像他们这些地里刨食一辈子的人,在外面没有关系,也没有招工的消息,想进城太难了,几乎不可能。
现在有机会摆在眼前,肯定要问清楚。
如果家里掏得出这个钱,那紧裤腰带也要把林永家送进城!
“走关系要多少钱?”
“四百。”
“四百?你怎么不去抢?”林老太瞪大了眼睛,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四百块他们要攒多久才能攒到?
林家的钱都在林老头手里,她也不知道拿不拿得出来。
心里却忍不住打鼓,四百也太多了,听听这个数字她就冒冷汗。
“我的工作也花了四百块。为了我这个工作,我爸妈掏空了养老钱才凑齐四百块。”白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都是当爹妈的,你们不愿意为林永家掏钱吗?等永成回来,我会跟他说!”
林老太现在还手脚发软。
被这四百块吓到了,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先别跟永成说,我回去跟老头子商量一下。等永成回来,我们自己去找他。”连声音都在颤抖。
“行,你们自己考虑!”
走了几步,白芨又回过头来,“对了,那个岗位工资有十八块,是个力气活,跟家里种地一样累。”
……
直到看不见白芨的背影,林老太两眼发直瘫坐在地上。
“四百块啊……能盖两间砖瓦房了!”
“要攒多久才能攒到?”
过了好久,林老太才缓过来,她从地上爬起来,回家的路上还神情恍惚,不停地纠结这四百块究竟值不值。
夜里,林老太一股脑说给林老头听,心口还一阵阵泛疼。
“四百块……一家人不吃不喝要攒多少年啊?”
林老头睡不着觉了,他望着房梁,四百块他心里也在滴血,可进城的机会太少了,不抓住机会更会心痛。
城里招工,内部人员得到消息就会通知亲朋好友,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些一辈子种地的人,他们连消息都得不到。
光是情报资源就落后了一大截。
更别说人脉资源了。
林永成能混出头,也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只能眼红。
他们想送林永家进城,除了掏钱,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林老头就忍不住叹息了,“花这笔钱,我心痛,我舍不得这么多钱。不花这个钱,我更心痛。”
这不单是一个工作,还是出人头地的机会,还是惠及子孙后代的事,更是涉及未来的资源和机会。
林老太小声说:“要不……从老三那里想想办法?”
最好能让林永成掏钱,不花自己的钱,也不会肉痛了。
“找他?”林老头嗤笑,想想林永成每个月只交五块钱,他就更心痛了,“他就是个白眼狼!”
找还是要找,就算不成功,总要试试。
为了这四百块,找林永成哭个穷又不会少块肉。
“等老三回来,你就去找他哭穷。他是你生的,命都是你给的,这四百块就问他掏不掏!”
不愧是鸡贼的林老头。
明知道林永成是个狠人,肯定不会掏这笔钱,他不愿意自己丢脸,就让林老太出马,真不要脸的。
偏偏林老太还对他言听计从,“那我去找他。”
顿了下,她又问:“永业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林永成是个靠不住的,他们只能指望林永家和林永业,只送一个进城,另一个没意见才见了鬼了。
这个家,人心就散了。
“老三已经分出去了,不能让老二再分出去。”
把林永业分出去,他们老两口就剩下林永家一个指望了。
等林永家进了城,大房就少了个壮劳力,两个孙子还没长大,又撑不起一个家,喝西北风吗?
总之,这个家不能没有林永业。
林老头沉默了,也想起了二儿子。
二儿子平时话不多,只会埋头干活,也不讨他们喜欢。
但掏空家里这种大事,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会闹起来。
林老头在想怎么安抚林永业,过了半晌,他才说:“永家每个月有十八块工资,攒两年就有四百块了。老二有意见的话,就当这笔钱是借给永家的,让他拿工资来还!”
听听,说的好像林永家已经进城工作了。
这么一说,林老头心里好受多了。
四百块听起来是很多,仔细一想,也只是林永家两年的工资,只要两年就能回本了,以后的钱就是纯赚了。
在林老太心里盘旋了半天的惧意也消散了。
“唉,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她之前只是害怕,满脑子都是四百块,没想过工资能回本。
现在想想,四百块其实很值!
有了这种想法,林老头对未来的期望值就更高了。
“实在不行,就把三房那间房子给老二吧。老二家两个儿子快长大了,跟爹妈住在一起也不方便。再说了,永家以后就是城里人了,等他在城里站稳脚跟,肯定会把孩子接到城里。再回来也就是看看老人,一间屋子就够用了。”
“那……明天跟他们说?”
“明晚说吧!”
老两口激动得睡不着觉,一边替林永家畅想未来。
……
白芨回到家里,又跟没事的人一样,也没跟白术他们提过自己遇到林老太的事,倒是小白果不开心了。
反派妈妈这么好心的吗?
前面骂林永家骂得那么凶,后面突然要给林永家找工作。
小白果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第二天,小白果还是打不起精神,也不跟白芨说婴儿语了,在凉床上咸鱼躺,就差吐两个泡泡了。
白家一片风平浪静,林家又是另一种气氛了。
林老头轻飘飘的一句:“老三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城里招临时工,他想帮帮家里,扶永家一把!”
一句话就打破了家里的平静。
也一句话就推到林永成头上,把他们老两口撇得一干二净。
当然,也不会主动提到四百钱。
啧……真是鸡贼哦!!
饭桌上的人,除了年纪最小的林柳叶不懂,其他人齐齐望向林老头。
大房的人脸上都喜形于色,二房的人就沉不住气了,把不高兴摆在脸上了,林永业的筷子掉到了桌底下。
林永家呼吸声变得急促,“爹,这是真的?”
林老头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顾忌着林永业一家,他没有把高兴摆在脸上。
“永家能进城工作了?”他老婆李小芬激动得双手颤动,“以后我们一家人也能当城里人了?”
林老头说:“能不能当城里人,还要看永家争不争气!”
林永家许诺道:“爹!只要我能进城,我肯定不会挪窝了,这辈子当定了城里人,一定会好好孝顺你和娘!”
他傻吗?他一点都不傻!
林永成打小就不喜欢他这个大哥,怎么可能主动帮他?
一定是他娘去找白芨了,把白芨的工作抢了过来!
但这种话他死也不会说出口,不但要装聋作哑,还要配合两个老人,“等我发工资了,一定请老三喝两杯!”
林老太养气的功夫不如林老头,她脸上笑开了花,“我和你爹还能下地,不用你孝顺,你自己过好就行了!”
“不行,孝顺爹娘是应该的,过得好就更应该孝顺了。”
“娘的好儿子。”
林老太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林永业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弯腰捡起筷子,再冷笑着说:“老三在城里给林永家找了个工作?你们是在做梦呢?”
他连句大哥都不愿意叫了,直接称其名字。
和林永家一个想法,他也以为是抢了白芨的工作。
林永业又说:“老三是什么脾气,你们当我不知道?就算白芨愿意把工作让出来,就非得给林永家?我不是你们儿子吗?什么好事都落到林永家头上,我只能干看着?!”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些年,他一直是逆来顺受,就像没脾气一样。
但他不是真的没脾气,以前那点小东小西,他不会在意,反正家里就那么点东西,再偏心又能怎样?
进城工作就不一样了。
退让一步,就是让出自己的前途,包括儿女的未来!
林永业的反应太大,在林老头最兴奋的关心泼了一盆冷水。
林老头马上就画饼安抚了。
“没有抢白芨的工作,老三给白芨找工作的时候,就想过你们兄弟了。白芨的工作要文化才能干,给你们也干不动。这不……又有了新的机会,老三马上就想到你们了。”
这不,先画个饼哄住林永业,等林永家进城了再说。
以后就更好糊弄了,跟他说没找到机会,他还能怎样?
毕竟城里的工作不是大白菜说找就能找的。
“爹,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傻子吧?”林永业满眼仇恨地盯着林永家,他点点头,“行,大不了一家子都别活了!林红妮一个小姑娘能杀全家,我一个大男人还不如她吗?”
他拍桌而起,几个碗被震了下去。
之前被林永成掀过一次桌,这些碗都是新买的。
几个碗碎在地上,林老太心疼得直拍大腿,“你在作死哦!这都是新碗!”她把桌上的碗往中间推。
刚推了两个碗,又觉得不行。
有过林永成掀桌子的先例,她赶紧让大儿媳妇和大孙女把碗端走,晚饭先不吃了,商量好了再说。
林红妮怒杀全家,成了上林大队最能震慑人的一句话。
林老太在心疼摔碎的碗,林老头却在怕林永业真的发狂,他平时是很老实,可老实人发狠起来更可怕。
“老三有门路,还怕找不到下一个机会?”林老头又指指两个大孙子林大河和林大河,“你也想想几个孩子,你要是杀了人,是要枪毙的,你老婆养得起四个孩子?”
“养不起就改嫁!”林永业看了老婆孩子一眼。
二房的人知道他在为自己一家人争取利益。
他们沉默着,没有跳出来扯后腿。
“你老婆改嫁了,你三个儿子就得随继父老子姓了,你就绝后了!”林老头也只会拿后代和儿子说事了。
“他们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知道自己亲爹是谁,等他们长大了翅膀硬了,再把姓改回来就行了。”林永业又说:“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里,如果让林永家一个人进城工作,那他一家六口就见阎王吧。反正我什么都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大房几个孩子都有点怕怕的。
那小眼神,就像从未认识过这个叔叔。
林永家心里暗骂林永业不是个东西,也在骂老头子不中用!他要是中用,就不会被林永业威胁了!
前一个晚上,林老头和林老太还得很美好,转天就谈崩了,偏偏是败在林永业身上。
咬人的狗不叫说的真对,林永业以前不就是只不叫的狗吗?
老两口也气得胸口闷疼。
……
事实证明,林永成也不是个好人。
他回到家,白芨就把林老太找她的事说了说,最后又说:“我从你妈那里坑钱,你不会怪我吧?”
“怪你。”林永成面无表情。
白芨马上就冷了脸,小白果则是一脸震惊。
我的妈耶,反派妈妈是为了骗钱?
所以鱼鱼白生两天的气?
算了,原谅她了!
林永成又补充道:“四百说少了。说六百最合适。”
他的脸也崩不住了,忍不住笑出声了,“我还有个更损的主意,回头我去找林永业说说,他们老两口想花四百块给林永家买工作。”
“你故意吓我!”白芨给了他一拳头,随后也跟着笑,“六百块我怕他们拿不出来,直接拒绝。收他四百块,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给高中生一百块,咱们能纯赚三百。”
高中生工资十八块,年底这活就没了。
给他一百块,他还有得赚。
林永成说:“行吧,四百就四百。”他抱起小白果摇了摇,“赚的三百块,就当替小闺女讨了笔债!”
害得他小闺女早产,可不得让林家赔一笔营养费?
收他们三百块,还便宜他们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林永业见不得林永家好,我还要找他说说。万一他们能再掏出个四百块呢?我再找高中生的同事买一个岗位,不用干活,纯赚几个月工资,他们肯定愿意!”
“这么坑你爹妈,真的合适吗?”
“我坑他们?”林永成摇了摇头,他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有些人就是活该。我爹其实有点家底。”
之前打地主的时候,林老头可是先锋,他手里有些从地主家搜刮来的好东西,只是藏得紧,没人知道。
但林永成知道。
他简单地说了说。
“当年帮我的贵人,是那户人家的后代,带了些家底逃出去了。如果能找回点他们家的东西,也算报恩了!”
“那些年你受苦了,幸亏遇到贵人了,也是该报恩。”白芨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多撺掇一下林永业,只要他闹起来,林永家就别想一个人进城,咱们能坑多少坑多少!”
之前她觉得四百块就够了,现在想想,四百块太少了。
为了林永家的前途,说六百块,林老头也会答应。
送一个儿子进城,就不可能不管第二个。
夫妻二人同一战线,一旁的小白果又接收到一点奇奇怪怪的信息,能夸他们一句真不愧是反派吗?
过了会,白芨又说:“你爹妈真不会养孩子,三个儿子没一个孝顺的。林永家自私自利,林永业也不是个好东西。你嘛……没得过他们半点疼爱,不孝顺也没什么意外。”
林家的两个女儿更是。
五个孩子,没一个真心为他们的,真是对失败的父母。
“是自己作的孽,早晚会回报到他们自己身上。”林永成也表示赞同,见小白果望着他,他戳了戳她的小脸蛋,“咱们家两个闺女一定要好好教育,还要一碗水端平。”
父母偏心,兄弟姐妹之间就不会团结。
被偏爱的孩子把父母的好当成理所当然,不会有感恩之心。
不被偏爱的孩子会嫉妒被偏爱的,还会对父母心生怨念。
总之,两边都不讨好。
林老头和林老太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血淋淋的现实。
“咱们家不会。”白芨对自己的两个孩子信心十足,“小紫苏最喜欢乖宝了,乖宝又乖得不行,也不是个会争抢的性子。以后她们姐妹两个,一定会互相照顾,当彼此的依靠!”
“还乖?明明漏风!”林永成忍不住怨念。
“你别瞎说!”白芨笑着捶他。
……
林老头和林老太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一边想送林永家进城,一边又怕自己和大房的人成为刀下亡魂。
生气吗?
气有什么用?
他们舍不得断送大儿子的前途,又怕把一家人的命填进去。
林家也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
不闹了,却是种虚假的平衡。
要么两个儿子一起留在乡下种地,要么送两个儿子进城。
就看林老头怎么抉择了。
还没想到解决办法,林永成就回来了,这下子,连虚假的平静也维持不住了,林老头在饭桌上就在骂骂咧咧的。
林永业自从暴露了真面目,也懒得装了。
吃完饭,他把碗筷一丢,就出了门。
临走前留下一句:“我去找老三谈谈!”
“老二,你给我回来!”林老头又气又急,赶紧去追。
林永业已经快发狂了,本来就安抚不住,等他找林永成一谈,画饼的事就穿帮了,林永家进城的事也泡汤了。
可惜没用,林永业不听他的了。
听个屁啊!以前事事听他们的,也没见他们给他什么好处,有什么好事都是林永家的,那他还听什么?
听或不听,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那他为什么要憋屈自己呢?
林永业走得很快,把林老头甩到身后。
出了家门,林老头顾忌着脸面,也不能大声喊他,只能去追。
来到白家的院子外面,林永业朝里面喊了声:“老三,我是你二哥,找你有点事,你出来一下!”
白家也刚吃完晚饭。
听到外面的声音,白芨和林永成两口子对视一眼。
好家伙,林永成还没找他,林永业就主动找上门了,可见林家已经大闹过一通了,就有意思了。
林永成出了门,就见林永业舒展的眉眼,看不到以前的压抑了,
他笑了笑,“二哥想通了?恭喜啊!”
“我心里一直有数。”林永业不由苦笑,“只是肩上的担子太重,自己又没什么本事,不能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