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守稚跟在男人的身后,昏暗的巷子和这个繁华的城市几乎格格不入,天守稚小心地躲着积水走,不想弄脏新鞋子。
痛苦、悲伤、憎恨……无尽的负面情绪吸引了众多咒灵在这里聚集。
天守稚目不斜视,只是咒灵罢了,算不上多稀奇。别的不说,那个说要给他介绍工作的叔叔,身上不就缠着一直超级大的咒灵吗?
拳头大的眼珠子动了动,肥长的身体缠在中年男人的身上,脑袋闲适地将男人的地中海当做下巴支撑器,绿色的咒灵冲天守稚咧了咧嘴,露出了狰狞的利齿。
好脏……
天守稚看到对方又黄又黑的牙齿,心里想着的是,这只咒灵一定很不爱卫生,早晚刷牙饭后漱口,都不做的吗?难怪会有这么一口烂牙。
“小弟弟,马上就到了,看见那个发光的招牌了吗?是正规的旅馆哦,不用担心我会骗你。”男人咽了口唾沫,淫.邪的目光一直在天守稚的身上游走着。此刻他的状态十分不对劲,眼睛充血,脸色通红,呼出的白气似乎能嗡嗡地发出沸腾的声音。
天守稚始终和他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但为了给介绍工作的好心人留下好印象,每次男人回头张望时,他都会认真地回望。
啊……要死了!今天死掉都没有遗憾了!
中年男人带着天守稚在一家盯着粉红色夜灯招牌的旅店停下,粗肥的手指按捺不住地搓了搓,男人喘着粗气,整个人散发着不正常的热气:“就是这里了,跟我进去吧!”
天守稚犹豫地看了一眼他的地中海,油光发亮的头顶,膨胀了数十倍的绿色玩意儿张开了血盆大嘴:“那个……叔叔,你的头上的东西变大了欸!”
十倍、二十倍、三十倍……一人高的咒灵张开了大沾满尖牙的大嘴,周围的黑气以一个不正常的状态被他吸入口中。
毛毛虫似的身体膨大出无数的肉瘤,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死敌。
空气不知在何时变得灼热了起来,男人只发出一声“什”的音节,便被庞大的咒灵压成了肉饼。
“啊啊啊啊——”
街道两边的店铺像被推土机铲过推向两边,蕴含着无数恐惧和惊慌的尖叫声四起。
“啊,死掉了。”天守稚惋惜地看了一眼咒灵身下的肉饼,汩汩的血蔓延到他的脚下,然后被透明的屏障挡住。
“好饿……好饿……好饿——”巨大的咒灵还在不断地膨胀,和天守稚对视过的拳头大小的眼睛,现在已经有了小轿车那么大。
黄澄澄的眼睛呆滞地转动着,然后闻见了一股极其诱.人的香味。
寻找香气大团□□耸动着,眼珠乱转,然后——天守稚娇.小的身体映入它的眼睛。
“好香……好饿……”
天守稚仰头和它对上视线,贪婪、恶意、欲.望……
硕大的眼珠里,是不加掩饰的负面情绪。
手指在毛笔的笔尖上轻轻划过,天守稚犹豫着要不要杀掉它。
天守稚对咒灵并不陌生。他的体质天生特殊,对妖怪有无比巨大的吸引。
咒灵,是由执念和诅咒聚集而成的特殊妖怪。是妖怪中最危险且最普遍的存在。
很少会有理智,很少能诞生智慧,只有无尽的欲.望和仇恨,因为,它们是人类的负面能量中诞生的。
【“稚,如果有妖怪想要吃掉你,那你必须要将对方杀死。就算是神明,也要杀死!因为,这具身体是属于我的,你只是暂时保管一下,知道吗?”父亲稚嫩的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头发,眼里露出欣赏和惋惜。
天守稚用力点头:“我会杀掉所有想和父亲作对的东西!”所以,再多夸奖我一点,再多爱我一点吧!
天守稚从有意识开始,就和无数涌来的妖怪战斗。因为,他必须听父亲大人的话。
婴儿是有意识的,只是大部分人都忘记了那个时候的记忆。
天守稚是父母偷尝禁.果生下的孩子,父母都还是高中生,根本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享受了欢愉后又一时兴起生下了他,但很快就因为没钱遭受了社会的毒打。
记忆里,连续几天的吵架、砸东西、沉默哭泣、吵架、哭泣……后,天守稚就被丢掉了。
大雪纷飞的深山里,天守稚以为会迎来自己生命的终结。
被抱在螭怀里的小婴儿发出了叹息:“真是可惜啊,如果上一具身体再坚持几天的话……”
“螭,把他带上。这个孩子的力量强大到让我有些惊讶了,好好养着的话,当一个备用身体也是不错的选择。”
“或者拿来代替夜斗也不错,他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呢!”
就这样,天守稚被带了回去,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父亲大人”。】
如果是以前,天守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妖怪们想要吃掉他,吃掉他就能获得无比强大的力量,其中来得最多,冲得也最快的是咒灵。
没有理智、没有智慧,仅凭本能,包括特级也是一样。虽然有一些智慧,但和普通的妖怪相比,它们更容易被本能支配。
毕竟,普通的妖怪要先被诅咒污染,堕落后才会变成咒灵。
“要杀掉吗?”天守稚将手套脱下,小心地叠好放进口袋里,一小股咒力在指尖刮起一股风,天守稚控制着力量,试图用最少的咒力杀掉它。
“被父亲发现的话,就会被杀掉了。”被杀掉,就不能再见到织田了,“把身体给了父亲后,织田也会变成父亲的神器吗?”
天守稚第一次升起了想要反抗父亲的强烈念头。
“找到了找到了!啊啦啊啦,多亏你变得这么大,给我省了不少的麻烦呢!呀~最近的咒灵真是越来越狡猾了呢!”
轻佻有懒散的声音响起,天守稚顺着声音抬头看去——
“嘭、嘭、乓——”
丑陋的咒灵被炸成了碎片,无数肉块以一个高速向四周飞溅开,然后在半空中化为灰烬。
“欸?!”天守稚来不及看来人是谁,被爆炸风暴冲击的他没受影响,但是帽子却飞走了。
“等等!”天守稚大惊,这可是织田早上刚给买的新帽子啊!指尖的高浓度咒力散去,天守稚踮着脚尖想要去够。
黑色的长发随着狂风飞舞着,天守稚努力地向帽子飞去的地方跑去,但一个银发的少年从空中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区区一只特级咒灵,还能有两种能力吗?”
湛蓝的眼眸里溢上些许兴趣,但想到可能销售一空的限量蛋糕,五条悟伸出了手。
先杀掉好了。
被乌云遮挡星辰的夜晚,银发蓝眼的少年以一个闲适悠哉的姿态从天而降,满世界废物的灰烬中,他是唯一的亮色。
漫不经心又不可一世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五条悟踩在只剩半米的电线杆上,五条悟居高临下地盯着天守稚的脸思考了两秒,右手敲在左手的手心:“虽然幻像不会有痛觉,但看在你长得只比我差一点的份上——”
“——一秒之内,我会让你死得没有痛苦!”
少年的身体被颇有些厚重的大衣包裹着,但并不臃肿,又大又厚的外套将他衬托得更加纤细脆弱,黑色的长发和随意地被风吹起,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上似乎带着迷茫,纯净而美好。
但这不过是假象罢了。
无论是咒灵还是普通人类,身上或多或少地都会有咒力,咒力、包括气息也完全没有的生物只存在于理想中。
——或者,幻像。
天守稚安静又茫然地看着他。要杀死吗?父亲大人的教导是——想要伤害这具身体的东西,全部杀死。
但是——【“沾满鲜血的手,无法拿起其他东西。”记忆里的织田,拿起枪的时候,悲伤几乎要化为实质。】
指尖轻轻点在天守稚的额头:“赐你死亡——欸?!”属于人类的体温从指尖传到他的身体。
身高和高度的双重优势,让五条悟必须要大幅度地弯下腰,才能和天守稚来一个“同一水平”的对视。
白皙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指慢慢往下移,略带粗糙的掌心几乎要将他的整张脸盖住,光滑有弹性的皮肤、温暖的体温,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细微动静……各种迹象都表明,眼前这个“生物”的的确确就是人类。
不是咒灵,也不是幻像,是实实在在的人类,活着的人类。
视线在对方的身上打量了两下五条悟突然靠近,苍蓝色的眼睛里染上了好奇,大拇指顺着对方秀气的鼻子一路下滑,然后停留在柔软的唇.瓣上:“喂,你是被我的帅气惊呆了吗?都不会说话的!”
过近的距离让对方每个音节的吐息都毫无保留地喷洒在他的脸上,带着甜滋滋的蛋挞香气。
“喂~我会让你好好欣赏的,现在先和我说话嘛~”五条悟好奇地问,“明明是个人类,为什么我的六眼对你无效?”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只是在纠结,要不要杀掉你。”天守稚抬眼,一赤一金的眼里是波澜不惊的漠然。
在见到伊邪那美以前,天守稚每天至少要杀一百只的咒灵。
低等的咒灵没脑子,每天飞蛾扑火地一样跑来;高等的咒灵自以为是,自认为一定能得手地跑来,然后白给。
“杀死想要伤害这具身体的所有东西”是天守稚的日常。
“杀掉我?”五条悟不但没生气,反而扯开了一个张扬的笑。
苍蓝的眼睛带着极大的压迫感靠近,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热气纠纠缠缠地打在脸上,沾上的些许雾水被风一吹,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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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我这么可爱,你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