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十三章[同殇]
新君继位的第一年,初春四月,承元王府诸人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王府终于后继有人,而且一下还来了两个,虽然两个小主子身子都有些虚弱,可是于小命无碍,王府早己寻了奶娘,小主子初生时哭声弱的像猫,不过三四日,哭声己很是宏亮了,便是在院外也能听到小家伙的啼哭声。
早想着许是双胎,奶娘备下了四个,两个奶娘轮职照顾一个小家伙,把小家伙喂的一日胖过一日。
现在他们己经睁开大大的眼睛,骨碌碌望向四下……两个孩子都很安静,除非饿了或是尿湿,显得有大哭的时候。
孩子己过了三日,王府中始终死寂般的静,除了孩子偶尔的啼哭声,整个王府甚至闻不到丝毫旁的声音。旁的人家,总会给孩子办个洗三礼。这两个小家伙可是王府嫡子,说起这身份,可是金尊玉贵的很……可是没人敢对诸葛翊多说一句。
原因自然是……
孩子的娘亲此时还未转醒。
自家夫人对主子的重要,恐怕整个锦阳都己知晓。现在夫人始终沉沉睡着,主子哪有心思理会其它,便是两个孩子,都未多看一眼
府中婢女婆子们自是觉得主子无情,便是几个奶娘望向小家伙的目光也带着同情,相比之下,王府嫡子有多金贵?哪有做父亲的不闻不问的道理,整日便守着不动不醒的夫人……痴情成这般,也着实是过矣。
奶娘毕竟入府不久,自是不明白云歌和诸葛翊经历过什么。
可院中几个丫头都是知道的。
明白若是夫人一直这么睡着。主子也不会‘醒’的。如果夫人有一日真的撒手人寰……也许主子也便随之而去了。
与新入府的奶娘不同,对于自家主子对夫人这般痴情,丫头们觉得很正常,自家主子和夫人本就夫妻情深。何况夫人己离开过主子一次,主子哪里还会允许有第二次。她们能做的。唯有盼着夫人早日清醒。
云歌便这么一直睡着。
若不是诸葛翊每日强行用口渡进些参汤,也许云歌的那微弱的命魂早己消散了。
这几日,承元王府几乎将锦阳所有的郎中都请遍了。可是诸人对此皆是束手无策……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产后体虚加上失血过多,若是换了旁的人家,没有这百年参汤吊命。或许人早就去了。
施针的,点xue的,推拿的……种种手段用尽,云歌依旧沉沉睡着。如果不是那微弱的鼻息,谁都会觉得躺在chuang上那一脸惨白的女子早己没了生命。
这样大张旗鼓的寻医。自然被百姓们传得沸沸扬扬。
乔子墨亲自上门来,吴玄也亲自登门,明林氏也派了人来问,便是翌帝,也吩咐御医来给云歌诊脉,可不管谁来,看过后都是摇头。
御医隐晦的告诉诸葛翊,让他准备后事……
自是被诸葛翊周身的冷气吓跑。想着世人都是翊王‘雅’这哪里有半分文雅之气。根本就像个要吞人的怪物。御医发誓,下次便是翌帝要斩了他脑袋,他也不敢登承元王府大门了。
吴玄和乔子墨进不得内室。诸葛翊听到他们二人上门,也只是让焰烁去接待。
焰烁叹气,将云歌的现状告诉二人……
吴玄一脸忧色,那个与如昔性子那般相像的姑娘,难道也要红颜薄命吗?乔子墨则始终沉默着……其实他己不是沉默了,而是一种濒临绝望的死寂。云歌会死吗?若是云歌死了……乔子墨沉默后便是惨笑。
他己答应她。他会忘记她,他会娶妻。会生子。
她还没有看到他娶妻,她怎么能死?望着内室的窗。乔子墨在心底祈祷着,祈祷云歌再次睁开眼睛,如果她能活,便是让他付出所有,他也甘愿。虽不能与她相守,便如果能护她周全,他心亦欢。
二人等了足足半日,诸葛翊依旧没有露面。乔子墨和吴玄只是彼此听说过,并不熟悉,通过半日相处,二人心中倒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来。吴玄是即为云歌可惜,又忧心诸葛翊。吴玄则是忧心云歌,又心疼诸葛翊。不过这不妨碍他和吴玄成了挚友。
傍晚,二人终是无功而返,本打算劝一劝诸葛翊的。
可直到身临其境,二人才觉得,他们根本不必开口。
明云歌好,诸葛翊便好,承元王府一切都会好。明云歌殁,诸葛翊便是活着,也是死了,承元王府或许会真的一蹶不振。怎么劝?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吴玄叹气,他觉得自己的情路己经足够坎坷了,和诸葛翊一比,才发现自己其实算是幸运的。
因为如昔离去时,他还未爱她若狂。如果他真的如阿翊在意明云歌这般在意徐如昔,也许那是便不是疯癫了,而是直接追着如昔而去了。
乔子墨出了府门,转身望向承元王府……
那巍峨的大门此时看来颇有几分死气沉沉。乔子墨不由得想到云歌……那是个明明娇弱,性子却倔强的姑娘。她若有一丝神智,为了诸葛翊,也一定会拼命睁开眼睛的。
当夜,承元王府迎来了客人。
客人不走门,直接翻墙,自然被府中护卫发现。对方并不恋战,直接举了双手。蒙面黑巾掀去,露出的脸让焰烁一口血险些喷出来。
这人,胆子还能更大点吗?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承元王府可是万众瞩目啊。就不怕翌帝发现他的行踪……
那人也不客气,直直开口。“你家主子呢?”
焰烁深呼吸了几下,才能正常开口说话。“世子爷深夜来访,主子本该出迎的,只是主子此时分~身乏术,世子爷还是请回吧。”来人竟然是失踪数月之久的诸葛谨。
对于这位爷,焰烁是恨不得爱不得,以前他时常来王府,常常惹得他跳脚,可却对他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是承庆王府世子,而且与自家主子亲如兄弟。可是他若与谁对了脾气,那份热络劲,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焰烁曾有机会体会过一次,只是不知几日后,自己又哪句话触怒了这位爷,那之后诸葛谨对他便开始冷言冷语……
就像此时。
“焰烁,你是不是觉得本公子没了依仗,就奈何不得你?你即不说,我自去寻。问你,不过是给你几分脸面。”诸葛谨冷声道,从话语中不难听出,他的心情十分不好。
焰烁不由得全身汗毛竖起。
只是下一刻,他只能让开身子,让诸葛谨过去。
因为诸葛谨对他出手了,他甚至没有看到诸葛谨是怎么出手的,下一刻,长剑便己架到他的脖子上。
他一直知道自家主子深藏不露,却不相这位谨世子亦是。
诸葛谨冷冷的越过焰烁,迅速向内院飞身纵去……
既然焰烁默许,自然不会再有暗卫不长眼的相拦,何况,他们也拦不住。诸葛谨的身形很是飘渺,像是夜下亡魂般让人o不到踪迹。不过几息间,便己进了院子。
水灵和元春守在廊下,她并未见过诸葛谨,乍见院中多出个人来,她自然是惊讶万分。元春是识得诸葛谨的,诸葛谨的突然出现虽然让元春也觉得奇怪,可她还是直身给诸葛谨行了礼。
知道元春是云歌的心腹。
诸葛谨待她尚算客气,淡淡望了她一眼,随后开口。“你家主子可在内室?”“回世子爷的话,在的。”“……你家夫人呢?”顿了顿,诸葛谨才轻飘飘的问道。
元春不知诸葛谨何意,可是却敏~感的发现,问这话时,这位世子爷的语调显得十分奇怪。似乎有些颤抖……“夫人,也在。只是……”
元春实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家夫人现在的情况。
睡着?
却不知何时能醒,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醒。“不必多言,我自去问阿翊。”说完,不等元春回禀一声,己经推开了房门。
水灵望着那个兀自进屋的身形,脸上疑惑之色更甚。
他是谁?竟然这般无理的直接进了主子寝室。而且这人生的那般俊美,水灵甚至可以想像如果他笑起来,那张脸该是如何灿烂耀眼,可是他那张脸,却自始至终紧绷着,带着一股几乎毁天灭地的冷戾之气。
“他是?”
“他啊。是个出身很尊贵的人。曾经,与主子亲如兄弟。”元春淡淡应道。
世事无常。曾经的手足,再相见,却要兵刃相见。想当年,诸葛谨在锦阳那是何等的风光无限,提到他,锦阳的闺秀没有不红了俏脸的。可是现在……却只能这般暗夜过府,而且脸上再见不到丝毫笑容。
为什么,当初这位世子谨为何选择走那样一条路?
二女心中惊疑,猜测着。
内室。
明明燃着火盆,却冷的让人打颤,便仿佛是个冰窖般……两个男人,此时并肩立在chuang边。
他们的目光都定在一人身上,那便是躺在chuang上毫无知觉的云歌。
好半晌,诸葛谨才嘶哑的开口。“你竟然让她再次经历这般险境……”他的退却,他的成全,便换来她如今这般生死不知吗?悔意啃噬着他的心……早知如此,当初……他便该不顾一切的拥有她,他便该在上次她身陷宫中时,不惜一切代价的带她离开。
便是她不愿又如何,总好过如今她这般生死不知。(未完待续)